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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雷秉函接到游太太的电话,立即赶回来,回到房里,冷沉着一张脸看完信。

    信的内容有条不紊的交代清楚公事,还说她会再和事务所联络,敲定下一次看图的时间等等,就是对私事只字未提。

    所以总结就是,她又逃了!

    十年前她逃了一次,十年后又故技重施;十年前他不知道她是谁,只能被动的等待,直到不得不离去,十年后的现在,她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以为他还会放过她吗?

    十年前那一次情有可原,可是今天完全不一样了,他不相信她对他没有感觉,他确信不是自己一相情愿,那么只不过是隔了一夜,为什么突然间变了?

    不!不是隔了一夜,是从卓菱那通电话开始,她就「突变」了。

    她果然是怀疑他,误会他了吧!除此之外,他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的转变了。

    如果怀疑他,为什么不问他?她昨晚的样子,好像在恐惧着什么似的……

    拿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关机中。他皱眉切断通讯,思考了一会儿,于是拨打另一个电话号码。

    待电话一接通,他直截了当的问:「你对孙宜苹知道多少?」

    电话那端的穆秋杰挑眉。「你是指除了她是佳瑜的手帕交之外吗?」

    「对。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雷,我不是三姑六婆。」也没有义务全盘告知。「除非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知道。」

    「不关你的事,你到底说不说?」

    「既然不关我的事,那我何必说?」

    「是吗?」雷秉函也不急,好整以暇的道:「那好吧!之前纪小姐对你在哈佛的那段日子很感兴趣,只可惜我一直忙得抽不出时间,我想在你婚礼前,我应该可以拨出时间请纪小姐吃个饭,为她释疑解惑——」

    「行了,我接受你的威胁。」穆秋杰为自己当初的年少轻狂微恼。

    「说吧!」雷秉函洗耳恭听。

    「我知道的并不深入,只能转述从佳瑜那里听到的片面之词。」他先申明。

    「我了解。」

    「据我所知,孙宜苹母亲早逝,她虽然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不过受尽父亲和两位兄长的疼宠,也算是个天之骄女。高三那年,交了坏朋友,开始搞叛逆,生日那天坏朋友带她到夜店庆祝,结果两个月后发现怀了孕、生下一个儿子——」

    「等一下!」雷秉函蓦地大喊,感觉大脑被雷劈到似的,他刚刚听到什么?「你说……她生了一个儿子?」

    「怎么?幻想破灭了?」穆秋杰轻嘲。

    「孩子的父亲……是谁?」他屏佐吸。

    「不知道,孙宜苹死也不说,没人知道。」

    「连她家人都不知道?」

    「没错。」

    「穆,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他想知道,是不是那一夜!

    「你是说孙宜苹,还是她儿子?」

    雷秉函一顿。「都要!」

    「孙宜苹是五月八日,小廷则是西元两千年二月十三日出生的。」穆秋杰知无不言,只是心里难免觉得怪怪的。

    雷秉函闭上眼,五月八日,就是那一夜!他记得很清楚,是因为他多停留了一星期,直到五月十五日,不得不离开。

    算算孩子出生的时间,也吻合,所以……是他的孩子!

    可是……那一夜,他有做防护措施……不,第一次有,第二次好像就没有了,老天!

    「其实你想知道什么,干么不直接问你那个表妹?」穆秋杰突然说。

    「什么?」雷秉函一震,猛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你那个自命不凡的表妹施卓菱啊!虽然从她口中大概听不到什么好话啦!」

    「关卓菱什么事?」他不禁屏息。拜托,不要是他猜想的那样!

    「你表妹就是孙宜苹的二嫂,你不知道吗?」穆秋杰感到奇怪。

    卓菱口中那位不知廉耻、人尽可夫的小姑,就是……她?

    「我不知道……」卓菱向来不说她小姑的名字,难听的代称倒是不少,好像连说出名字都会脏了她的嘴似的,加上他向来只是应付了事,从没问过任何问题,所以他连卓菱婆家姓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卓菱的小姑就是她。

    「雷,你知道吗?连我这种别人死活与我何干的性子,在听了佳瑜转述你表妹对孙宜苹刻薄的言语,以及无中生有的指控时,都会忍不住生气,你和施卓菱若有点交情,最好劝她留点口德。」

    「无中生有?」

    「没错,无中生有。孙宜苹只在十年前失足过一次,直到现在,感情方面仍是一片空白。佳瑜还说,除了公事上和客户握手之外,孙宜苹可是连手都没给男人碰过。」穆秋杰平心而论说。「而你表妹是个双面人,当着孙家男人的面前很正常,不敢嚣张,但是对孙宜苹就非常不客气了,极尽刻薄恶毒,虽然佳瑜的立场偏颇,可是我相信佳瑜是不可能为了诽谤施卓菱,而编派出那些攻击自己好友的恶毒言语。」

    不,他相信纪佳瑜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也听了很多。

    雷秉函懊恼不已,想到昨晚接起电话在他说出「卓菱」后,她才瞬间变得僵硬怪异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才是症结所在!

    因为上一代的某些纠缠,导致他们和阿姨一家「互动频繁」,又因为母亲莫名其妙的自认为愧对阿姨,所以一直叮嘱他们兄妹!要对阿姨、对卓菱好。

    而表妹卓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其实施家的家境并不好,却因为有他父母无限度的接济,所以卓菱吃好穿好用好,从小就骄纵得不得了,这样的她,在学校理所当然被排挤。

    他其实也很讨厌卓菱,偏偏母亲交代他要照顾小他两届的卓菱,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很敷衍的当她的靠山,或许因为这样,所以她任何鸡毛蒜皮的事通通找上他。

    对于卓菱时不时对他抱怨婆家小姑的事,他秉持着从小到大的原则——敷衍,总是顺着她的话数落几句,等她的气消了就没事,所以说了什么他向来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他越想,脸色就越难看,如果孙宜苹听见了那些话……

    天啊!如果她把他说的那些话当真,认为他就是那样想的,也难怪她要逃之夭夭了。

    「其实我大舅子很喜欢孙宜苹,也不知道是孙宜苹神经太大条还是有意规避,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没什么进展,这一次我大舅子回来、好像决定要认真追求佳人。」

    雷秉函闻讯,坐直身子。「你大舅子知道她有个儿子吗?」

    「当然知道,小廷还是他接生的第一个婴儿呢!他很疼小廷,还决定如果追求成功,就要直接带她们母子一起到美国,连学校都先找好了呢。」

    雷秉函抿唇。该死的!他不准!

    「穆,你最好劝你大舅子放弃,免得到时候伤心。」

    穆秋杰无声诡笑。其实那些话他是随口语的,大舅子对孙宜苹的感情,就像对佳瑜一样,只当成妹妹疼罢了。

    「雷,你的铁口直断可有什么依据?」他明知故意。

    「因为我不准!」雷秉函毫不客气的回覆。

    「你不准?」穆秋杰挑眉。「雷,请问你凭什么不准?」

    「就凭我是孩子的父亲!」雷秉函怒喝。

    「什么?」穆秋杰错愕。刚刚电话里是不是有什么杂音,他怎么会听见雷说自己是小廷的父亲?

    「穆,我是孩子的父亲。」他重申。

    「原来我没听错。」穆秋杰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爆炸性的消息,这已经不是原子弹可以比拟的,其爆炸威力足以媲美两颗星球相撞了。

    「穆,这件事不准你告诉纪佳瑜或任何人,包括孙宜苹在内,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完,回台北之后,我会自己看着办。」

    「你是说,孙宜苹也不知道你是孩子的父亲?」穆秋杰错愕,旋即眉头一皱。「难不成当初是你趁人之危吗?」

    「不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雷秉函没好气的驳斥。「她第一眼就认出我了,却什么都没说,所以你也不要告诉她我已经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了,我不会插手,也不会多嘴,不过……」他停下,吐了口气。「你前途无亮啊,雷。当你是孩子父亲的身分曝光之后,你会受到很多人的关切,尤其是孙家老二,拳头磨了十年,就等着揍搞大妹妹肚子的男人一顿,我只能祝福你,希望你挺得过去。」说是祝福,语气却不无幸灾乐祸之嫌。

    「哼!我都还没找他算帐,想揍我?等他管好自己的老婆再说!」雷秉函冷讽。

    「不是我替孙家老二说话,他之所以没管好你表妹,一是因为你表妹在他们面前还算正常:二是因为孙宜苹选择将事情隐瞒下来,否则以孙家老二的个性,哪容得了你表妹这么嚣张恶毒。」

    「你不用一直提醒我卓菱是我表妹这件事,搞清楚,老婆和表妹这两种身分,哪一种比较亲!」雷秉函没好气的提醒他。

    「当然是表妹啦!血缘关系断不了,老婆随时可以换,不是吗?」

    「穆,我的手机有录音,我把你这句话录下来放给纪佳瑜听,我想纪佳瑜肯定会很开心自己的老公不是冷血,对手足还是很相亲相爱的。」雷秉函冷哼警告。

    「少来了,你来不及录音,就算你说了,我也会一概否认到底。」

    「双重标准!」雷秉函冷嗤。「废话不多说,穆,你帮不帮我?」

    「那得看你了,如果你只打算玩玩成人游戏,再顺便认儿子,甚至抢走儿子,我就不会帮你;如果是认真的打算未来,我就帮。」

    「那么你非帮不可了!」

    「我懂了。」穆秋杰很满意这答案。「你要我怎么帮?」

    「看好你老婆和大舅子,不要让他们来搅和就行了。」

    「就这样?不需要我给你任何有关于孙宜苹或小廷的情报?」他挑眉。

    「不需要,有关他们母子的任何事,等我手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自然会自己去了解。」雷秉函突然说:「对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孙宜苹是伴娘,对吧!」

    「没错,孙宜苹是伴娘,而小廷是婚礼的花童。」

    「我想这伴郎的任务,我会做得很心甘情愿。」雷秉函有些激动,深吸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穆秋杰微讶,只要是认识雷的人,都知道他最讨厌当伴郎,他们这群朋友还打赌谁能请到雷当伴郎,蜜月旅行的费用就由所有的朋友买单。

    就算之前雷答应他要当伴郎,他仍是没把握时间一到雷真的会出现,不过现在他可以很肯定了。

    「哈哈,这也算是奇迹了。」穆秋杰忍不住大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孙宜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这一个月来,她总是不自觉的重复这个动作。当她察觉自己的举动时,一开始还自欺叹人,说自己在等他的答覆——对于她交出去的初步设计图。

    初步设计图交出去好些日子了,当初将设计图传到他的信箱时,只接到他的助理回传的「收据」,并简单说明「等雷先生有空,看完图会主动给予答覆,请耐心等待」,然后一个月过去了,至今都不曾有消息。

    她知道雷秉函是个大忙人,但是他忙到连花个几分钟看一下图,然后给她一个简单的行或不行的回覆都拨不出时间吗?

    颓丧的叹了口气,孙宜苹往桌上一趴,脸颊贴着桌面,手指抵着手机,在桌上旋转着。

    她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焦虑,她在期待他和她联络,却又害怕他和她联络。

    唉!他一定是对她的不告而别很生气,所以才不想和她联络吧!

    其实这样也好,应该说,事情只能这样,就让他们的关系维持在公事上,她也省得花脑筋应付将来可能会面临的问题。

    光是想到二嫂若得知他们交往的事可能的反应,她就觉得头皮发麻,更别说他的亲人了,他们不知道听二嫂说了她多少不堪入耳的事迹,若得知他竟然和这样一个坏女人交往,肯定会大力反对。

    而且,他还不知道她就是二嫂口中那个私生活不检点又不知羞耻的小姑呢,如果知道了,恐怕不用二嫂和他的家人反对,他就会立刻打退堂鼓了吧。

    手机铃声蓦然响起,孙宜苹惊跳了下,用着既期待又害怕的复杂心情拿起手机一看,萤幕上显示的人名是佳瑜。

    她是松了口气,但心中那股浓浓的失望,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就算明知不可以,明知该保持距离,但情感却依然像飞蛾扑火般,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她轻轻吐出憋在胸腔的气,接通电话,「佳瑜,有事吗?」

    「宜苹,你没忘了今天要来婚纱店量身吧?」纪佳瑜太了解好友的个性,那么多天之前说的事,大概忘了。

    孙宜苹一愣,旋即飞快的翻行事历,果然看见今天的日期上写着「晚上六点量身」,那是几天前佳瑜和她敲定的时间,而她竟然忘了!

    「没有,我没忘。」她看了看时间,糟糕,已经差不多了。「我正打算去接小廷下课,然后直接到婚纱店。」

    「是吗?」纪佳瑜很怀疑,不过无所谓。「算了,我大哥已经过去接你了,到时候你们再一起过来。」

    「佳瑜,你在婚纱店吗?」

    「对啊!我和设计师还要讨论一下细节,就这样,晚点见……等等,秋杰要跟你说话。」

    孙宜苹讶异,穆秋杰要跟她说话?

    「我是穆秋杰。」电话那端换成穆秋杰偏冷的嗓音。

    「穆先生,有什么事吗?」

    「孙小姐,车子已经到你家楼下等了,是一辆银色BMW双门跑车,就这样,再见。」一交代完,他便挂了电话。

    孙宜苹一愣,刚刚穆秋杰说车子已经在楼下等了?

    啊!纪大哥已经到了?

    她跳了起来,仓卒收拾好,提着包包便赶下楼。

    一踏出公寓大门,果然看见前面不远处停了一辆银色BMW双门跑车,她立即走上前,敲了敲副驾驶座的窗户。

    车门锁答的一声跳趄,她开门坐进车里,一边抱歉的道:「对不起,纪大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对了,还要麻烦纪大哥绕个路,去音乐教室接——」系好安全带之后,她才抬眼望向驾驶座,却发现司机根本不是纪哲铭,所有的声音瞬间中断。

    「真是抱歉,我不是纪哲铭。」雷秉函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纪哲铭不会来了。」

    「雷、雷先生,你怎么会……」她错愕、震惊、不敢置信,盼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如今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见到他,她几乎是惊慌失措的。

    「我是穆秋杰的伴郎,他说这是伴郎应该做的事,既然如此,就不用麻烦纪哲铭专程跑这一趟。」雷秉函解释。

    这些日子以来都没和她联络,一来他是真的很忙,忙着要将手边的所有工作告一段落,才好排出较长的时间来「解决」她们母子的事;二来,他是故意的,就是要让她抱着忐忑的心情,去猜想他到底有何打算,这样至少在他忙碌的这段期间,她会挂念着他;三来,则是希望给她多一点时间,好好思考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偏头望着她,见她依然张口结舌,一脸惊恐得说不出话,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郁闷的情绪。是怎样?他长得很可怕吗?

    心里老大不爽,于是故意丢出一颗震撼弹给她。「你刚刚说要绕到音乐教室接谁?」

    孙宜苹这时才想到这点。老天,怎么办?

    「不……不用了,我……自己……」话没说完,她干脆开门直接逃。

    雷秉函比她还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回,倾身将门关上,锁上中控锁。

    「开门!让我下车!」她扳着开关,无奈门却无动于衷。

    「你又想逃了!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可怕,让你一见到我就只能逃?我是鬼?还是毒蛇猛兽?」雷秉函简直不敢置信,在以为是纪哲铭的时候,她说话轻声细语,一发现是他,就像见鬼一样,他知道她情有可原,但是她的反应让他很受伤啊!

    孙宜苹一愣。「不是的,我只是……」他受伤的表情让她愧疚,急切的想要解释,可到口的话却硬生生的打住,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逃,不是因为他是毒蛇猛兽,而是害怕面对知情后的他啊!

    「只是什么?十年前你逃,因为你年轻,对于酒后所做的事惊慌失措无法面对,我可以体谅,当时的我不知道你是谁,只能留在原地等你再回来,我延后行程,直到不能再延,不得不离开;十年后的今天,你逃得没道没理,但是我知道你是谁,你以为这次你能逃到哪里去?」

    十年前,他果真是在等她?孙宜苹心头震撼,却又不解。

    「为……为什么等我?我只是一个……一夜情的对象,不是吗?」

    雷秉函撇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道:「你现在是在向我讨解释吗?我以为该解释的人是你。你说,为什么又逃了?」

    「我才不是逃,我是……是……」她掰不出理由,干脆闭上嘴,撇开头不看他。

    「再掰啊!」雷秉函轻讽,盯着她的模样,好像野兽盯着猎物一般,令她更加忐忑不安。

    「我……」孙宜苹掰不出来,她向来不是口才便捷的人。

    「既然你掰不出来,那我们就继续上次未完的话题吧!」

    上次未完的话题?是两人交往的事吗?

    「交往的事,就当作没这回事,我不能和你交往。」她直言告知。

    「这个话题在那天就已经结束了,而且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我会当作没听见你刚刚说的话。」雷秉函语带警告。「我要继续的,是你说有件事要告诉我这个话题。」

    孙宜苹一愣,旋即抿唇撇头望向窗外。「我已经忘了要说什么了。」

    「是吗?没关系,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再说。至于现在,我倒是想听听另外一件事。」他凑近她,在她往后退的时候,仍继续逼近,直到她贴着车门,退无可退。

    「你想听……什么,有必要……靠这么近吗?」她觉得空气都被他抢光了,害她呼吸呈现困难的状态。

    雷秉函想到自己给她一个月的时间思考,结果她还是不想告诉他小廷的事,心里非常不爽,神情不自觉的变得冷酷,盯着她的眼,缓缓开口,「小廷。」

    孙宜苹脸色瞬间刷白。他知道小廷了!怎么会?怎么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她惊慌的瞪着他,却被他那冷到极点的眼神给震慑住。

    如果他知道小廷的存在,为何他的眼神会这么冷酷?

    突然,那天晚上他在电话里对二嫂说的话,在她脑海里响起,是呀,她能理解他为何如此冷漠了,原来他只知道一半啊。

    他应该是从和二嫂的电话中得知了她的身分,进而得知她有个儿子吧!

    大概是想到自己竟然提出要和她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交往,感到不悦吧!

    惊慌在她眼底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的悲哀。

    「看来你是从施卓菱口中知道我的身分了,是吧!」孙宜苹露出苦笑。

    她眼底浓浓的哀伤让他看了心疼,原本眸底的那抹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逃离他,到现在还试图隐瞒他儿子的存在的冷意退去。

    他怎能责怪她?她只是在保护自己、保护儿子啊!

    「宜苹,我……」他轻抚她略显冰凉的脸颊。

    孙宜苹摇头,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推开。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要把话说清楚。」她直视着他。「没告诉你我有一个儿子,是因为那是我的私事,没必要见人就说,这样别人也会觉得很奇怪吧!就像我之前说的,交往的事就忘了吧,雷先生不用这么不高兴,像我这种私生活不检点又不知羞耻的女人,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不会死缠着你不放。」

    雷秉函浑身一震,心头涌上满满的愧疚。她果然听见,还当真了,可她宁愿作践自己,也不打算告诉他真相,这让他很生气——气自己竟伤害她,就算是无心,依然是他的错。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咬牙道,发动车子驶离。

    她抿唇。是啊!他当然清楚,且再清楚不过,甚至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清楚,她相信二嫂说了很多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事。

    「音乐教室在哪里?」车子驶入大街之后,雷秉函才问。

    孙宜苹犹豫着该不该让他们见面,不是担心会被认出来,因为他们父子一点也不像。她犹豫的原因,是不希望受过二嫂洗脑,有了先入为主的他,用有色的眼光看待小廷。

    「雷先生,我知道我二嫂都说了些什么,我不想做任何辩解,只请求你,不管你觉得我有多下贱、多不知羞耻,我儿子是无辜的,他是一个很乖、很聪明、很贴心的孩子,请你……不要用像二嫂看待他的眼光来看待他。」她由衷恳求。

    「你以为我会对他怎样?」他简直不敢置信。

    「我不知道!」孙宜苹摇头大喊。「但是我知道我二嫂都说了些什么,也知道你有多认同她,所以我才求你,如果你无法掩藏心里对我的不屑和鄙夷,那么就让我们自己去。」这样的安排对他们三人都好。

    雷秉函咬紧牙,从没有一刻这么懊悔,为自己无心对她的伤害充满愧疚,也心疼极了。他到底该怎么弥补她?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认同卓菱对她婆家所做的控诉。」趁着红灯,他偏头望向她,果然看见她一脸怀疑。「我只是懒得对她说道理,因为我知道她听不进去,如果反驳她,她只会闹到我母亲和阿姨那里,然后我就不得安宁,所以我学乖了,不管她说什么就随口敷衍,顺着她的说词说几句,等她抱怨完,就没我的事了。」

    是真的吗?他真的没认同过?

    「宜苹,我知道你很怀疑,你何不想想,如果我真的认同她,又何必跟你解释这么多?直接谢谢不联络才是认同者会采取的行动,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她是你表妹啊!你为何不相信她?」

    「呵!就是因为她是我表妹,我太了解她的个性,所以才不相信她。」他一笑。「卓菱从小就被宠坏了,骄纵任性得要命,我和我妹都不喜欢她,可是因为我母亲的关系,加上我和卓菱年龄相近,从小就被迫一直容忍她,我妹则因为年纪差我们比较多,逃过一劫。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你二哥是怎么看上她的,眼光真的……」基于卓菱终究是他的亲人,他最后只是摇头,没有说出太伤人的评语。

    「所以你并没有……」她深吸了口气。

    「我不是说过,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吗?」他知道她相信了,暗暗的松了口气,露出浅笑。

    原来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啊!

    孙宜苹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眼眶一热,心中的酸楚似乎寻着了出处,就这么一涌而出,泪水哗啦啦的直流。

    「嘿!」雷秉函有些慌,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她掩脸啜泣,纤细的双肩不住颤抖,他心痛纠结,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叭——」后面汽车喇叭长鸣,绿灯了。

    「我……我没事,你快开车。」孙宜苹赶紧推开他,手足无措的抹去眼泪。

    雷秉函也知道现在的时间和地点都不适合,所以赶紧加油前进。

    「你还没告诉我音乐教室在哪里?」

    「啊,对喔!」她偏头望向车外。「哦,不好意思,请你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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