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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逢宁笑嘻嘻,贱嗖嗖的,“因为会当万年老二呀!你都不知道我们初中那个年级第二有多讨厌我。”

    顿了顿,她抚掌叹,“说到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某位同学对我的鼓励。他告诉我,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把心思放到学习上。话糙理不糙,我们一起共勉!”

    江问被她当众羞辱,还不能发作。薄薄的脸皮一会铁青,一会苍白,而后又升起一抹红晕。气的大半天缓不过神来。

    *

    星期一举行升旗仪式,双瑶过来找逢宁,顺便把抄笔记的报酬给她,“我们班那个人知道你这次考第一,成天见的抱着你的笔记看,笑死。”

    逢宁美滋滋地收好钱,“唉,有钱真好呀,我也想有人帮我写笔记呢。”

    双瑶道:“他还挺满意的,以后你写完复印一份给他就行了,价钱照样。”

    她们说着下楼,前后脚刚走出去,一转眼,逢宁人没了。

    双瑶站住了脚步,对在礼仪镜前头理头发,整衣服的人翻了个白眼,不耐道:“姐,倒也不必如此高强度自恋。”

    逢宁拨了拨马尾,不以为然,“当个美女不容易,我得照个镜子开心一下。”她扬起下巴,摆了个姿势,“怎么样,我好看吗?”

    双瑶摇摇头,“好看,好看的一塌糊涂,你就是人间宝藏。”

    今天刚好轮到九班去国旗下讲话,这是启德升旗仪式的传统流程了。其实就是每个班派个代表,去升旗台上朗读那些励志优美适合鼓励学生的假大空作文。

    铁娘子毫无意外选中了逢宁。

    早上的风带了点凉意,她拿起话筒,先是喂了两声试音,“大家听得到吗?”

    底下传来阵阵笑声。

    后面有老师拉下脸来,提醒,“严肃点。”

    另外一个老师发现不对,低声说,“她的稿子呢?”

    “大家好,在演讲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自高一九班的逢宁,相逢恨晚的逢,鸡犬不宁的宁。关于这次的演讲,其实我也没写演讲稿,因为这种形式主义很浪费时间,并且毫无意义,也没几个人会认真听,我不如即兴发挥。”

    四周立即起了议论,铁娘子站在底下,脸色都变了。不少人不明就里抬头看向这边,等着这场好戏怎么发展。

    在无数看笑话的眼神下,逢宁收起刚刚随意的表情,严肃道:“我最近在思考存在的价值,未果,于是开始从一些哲学读物中寻找答案。马克思利益论让我认识到,利益就是人类的唯一驱动力。于是,又出现一个问题,如果利益驱动可以解释人类行为,那么人生意义一词又何来意义,难道所谓的人生意义就是追求利益吗?”

    她全身心投入这场演讲之中,“事实上,假如有人觉得自己品格高尚,人生意义就是奉献自己,取悦他人,那么一定是受了孔子那一套的影响。”逢宁气呼呼的,“那正是统治阶级为了稳定,所希望施加于每一个人的,这也是传统道德观念在他们身上施加影响力的表现,这就是欺负老实人!”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如果没有冒犯的话,我想说奉献本身就是善良的人获取精神利益的一种方式。因为奉献自己,本质上你享受的是自己精神产生的愉悦。用尼采的话说,你爱的是欲望,不是欲望的对象。”

    原先嘈杂的场地渐渐安静下来,他们都看着她。逢宁语速越来越快,犀利地说:“大部分的人,包括在场各位,碌碌无为过完一生,到老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爱什么,应该坚持什么。既然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取悦自己,被利益驱动一生,为什么世界会出现战士,军人,医生,科学家?所以我今天真正想说的,也是我分析出来的重点:在格局之外,强者人生意义体现的唯一方式,那就是——信仰。”

    逢宁一身清汤寡水的校服,给人第一印象就是美,咄咄逼人的浓艳。可现在,她用着完全不符合外表的气势,轰轰烈烈地在升旗台上开讲堂,脱稿讲大道理,潇洒坦荡地发表关于人生的高论。场下全都乱了套,有掌声也有唏嘘,她从头到尾面不改色。

    铁娘子拉住了想打断逢宁讲话的教导主任,心里又气又觉得自豪——这是她的学生。

    这场精彩狂放的演讲,对很多人形成不小的冲击。有人崇拜,有人好奇,有人眩晕。

    其他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可江问只盯着逢宁。

    他站在人群之中,胸口一片空寂。

    她一张意气风发的脸全数落进他的眼里。那样闪闪发光,高傲又自由。仿佛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天生就该是以她为中心,一切都要为她神魂颠倒。

    在意识之前,他已经开始对她臣服。

    *

    升旗仪式解散以后。

    “实在是太牛逼了,没见过这么飒的女生。”一路上,郗高原又惊奇又兴奋,不停回味这件事。

    “还记得吗,她就是那次跟我谈存在价值的人。”赵濒临一乐,跟身边的人献宝似的,“这次年级第一也是她!”

    其余人纷纷附和,江问和他们并肩走着,一言不发。

    四班的计迟阳一副极其感兴趣的样子,“她叫逢宁对吧,帮忙打听下有没有男朋友。”

    郗高原笑的猥琐,“你啥意思?”

    “没有我就去要联系方式了啊。”

    “我靠,你这个都还没分呢,这就开始想下一个了,渣男啊!”

    计迟阳嘶了一声,“我有种预感,我这次遇到真爱了。”

    有人出声打断,口气淡漠又烦躁:“别打她主意。”

    计迟阳还没来得及反应,啊了一声。

    “我说,不要打她的主意。”在他们惊讶的目光里,江问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晚上七点更新,文案的道歉条我会挂一个月再删,给p大以及书粉添的麻烦再次感到抱歉。

    第 10 章

    气氛凝固住一瞬。

    赵濒临和郗高原对视一眼,俩人都有点诧异,更多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计迟阳愣了一下,挺尴尬的,向旁边人使了个眼色,“啥情况?”

    那人回了口型,我也不知道啊。

    他和江问初中就认识,见到了会打个招呼这种,一直都不算熟。

    江问这个人在他们看来有点高冷,偶尔一起玩的时候他话也很少,不怎么参与他们的话题。也没几个人敢开他玩笑。

    他们都知道他来头不小,或多或少存了点想攀关系的心思。所以计迟阳被这么当众下脸子,也只能努力打圆场,嘻嘻哈哈缓和气氛。

    赵濒临清了清嗓子,做西子捧心状,“计少当场失恋也不过如此啊,唉。”

    计迟阳立刻接下,“开个玩笑,原来是嫂子,对不住,冒犯了冒犯了。”

    众人齐齐笑起来。

    各自回班的路上,郗高原偷偷观察了一会江问,实在是忍不住,“你真的看上了那个?头牌,是不是兄弟,这都要瞒着,可真不够意思啊。”

    江问没接,一直不开口,半晌没有反应。

    走近楼道里,赵濒临不罢休,推他手臂,“是不是啊?”

    他烦了,语气不耐,“不是。”

    赵濒临目光如炬,探究地注视他,“那你刚才说那种话干啥?”

    江问不冷不淡,“随便说说。”

    “放屁,当我傻逼吗?逢宁好像也对你有点意思啊。你要是喜欢,还别扭啥?我看这姑娘挺好的,至少对你姐的胃口。”

    “她有男朋友。”

    赵濒临刹住脚步,迟疑了,“你怎么知道?”

    “看到过。”江问不明不白地说。

    赵濒临忽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你扯这些干嘛,我问的是你喜欢不喜欢人家。”

    *

    程嘉嘉挽着裴淑柔的手臂,两人聊的畅快。她状似不经意地说,“我舅舅在西郊那边开了个马场,还挺好玩的,你要是有空,我约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玩,多喊几个朋友也行。 ”

    “行啊,我到时候把江问他们也喊上。”裴淑柔蓦地笑了,“对了,你帮我个忙呗。”

    程嘉嘉嗯了一声,转过头来,“什么忙?”

    “帮我查个人。”

    逢宁自此一遭,算是在年级出了名。甚至还有高二高三慕名跑过来瞧她长什么样。

    不乏看不惯的,认为她有故意吸引眼球之嫌。

    “我真挺想请教一下,你到底是打哪来的自信,在这么多人面前搞忽悠,歪嚼你那套狗屁不通的理论。”

    逢宁神色正经,“双瑶,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这是在普渡众生。”

    “你这个戏精,就是在作秀,你就是为了出风头,享受那种把别人教育地找不着北的感觉,然后特别有成就感,对不对?”

    逢宁面不改色,缓缓点头,“确实,我不否认我是表演型人格,我就是喜欢出风头,这是刻在我基因里的一部分,我早就认清了这一点。”

    孟桃雨望着她,满满地崇拜,激动地脸都红了,“不,逢宁,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厉害,最有个性的人。你知道吗,我好羡慕你做什么都可以不去管别人眼光,像我爷爷说的,做人很豁达。”

    “很简单。”逢宁认真起来,“你在做一件事之前问自己,“我为什么这么做?”然后清楚地回答自己“我是因为...”就可以了,时刻和自己对话,保持清醒,不要拐弯抹角地欺骗自己,首先做到这一点。”

    双瑶看着她一脸蛮不讲理,打心底佩服。

    她从小就陪在逢宁身边,目睹她小学的时候在菜市场和别人婆婆妈妈计较争论五毛钱的差价,初中面对那群羞辱她家境的人侃侃而谈偏见与下等的理论,再到高中升旗台上脱稿演讲。

    在这个礼貌克制的社会,她真是明明白白地虚伪和坦荡。

    *

    逢宁平时晚上六七点会去操场跑步,然后去教室自习到熄灯,这段时间天天有人把她拦在路上要联系方式。

    今天遇到的这个格外执着,追到了班门口还不罢休。

    她从教室后门进去,在位置上坐下来。

    那男生吊儿郎当趴在窗台边上跟她聊,笑起来有点像台湾的一个男明星,“妹妹,要个联系方式那么难吗?”

    “不难,但是今天指标超了。”

    “什么意思?”

    逢宁擦了擦汗,严肃地说,“我给自己规定,每天只能给5个有缘人联系方式,然后挑一个通过。你要是想要,明天记得早点来。”

    男生哈哈哈笑起来。

    他们聊着聊着,江问歪过头,和那个玩世不恭的男生对视两秒,他平静地说,“把窗户关上,你好吵。”

    “......”

    等人走后,逢宁忽然一下笑出来,“你太逗了,居然还要别人关窗户,真潇洒,你是个菩萨吗。”

    她笑个不停也没人理她,于是又说,“好浓的醋味,好酸啊。”

    还是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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