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又是一声冷嗤。
“我没有哭哭啼啼的,应该是着凉了,刚刚。” 仓促又苍白的解释之后,许昀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胃却忽然难受得很。
真奇怪,到底怎么了?
撞见初恋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他无奈地想,今天出门前应该看看黄历的。
“你也来这吃饭?” 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真巧,阿嚏!对不起……”
距离过近,西服上仿佛被喷上点什么。李尧远嫌恶地后撤:“拜托你注意点。”
“对不起,抱歉……” 许昀拿纸巾用力擦了擦鼻子,出于生理反应,眼圈变得更红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阿嚏!”
这回不用李尧远说,他自己就识趣地背过身去,一边穿外套一边说:“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不舒服,你朋友肯定在等你吧?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
“不舒服?” 李尧远在后面冷冷地看着他,“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躲我。”
躲他?哪有。偌大的一座城市,就连与邻居碰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说有意躲谁未免言过其实了。
“你误会了,我并没——”
“不过也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我不想见你,所以这几年主动在我眼前消失。”
李尧远姿态倨傲,没注意到眼前的人脸色不对劲。许昀呼吸越来越困难,只想赶紧离开这地方,不得不双手撑住桌沿:“可是,既然你不想见我,何必过来跟我打招呼呢?”
“谁说我是来找你的?” 男人脸色微变,笑容格外冰冷,“我只是听说刚才又有一个 alpha 在被你纠缠,所以想过来看看对方长什么样,毕竟当年我也是受害者。真是讽刺,怎么六年不见你连招数都不变,还是这么没有自尊心,动不动就搞死缠烂打那一套。”
这种情况换了别人,早就无法保持冷静了。可许昀向来反应就慢,用李尧远的话说,呆若木鸡。所以此刻脸上并没有多少恼怒,只有嘴唇在微微发着抖。
“那算我搞错了……” 他强忍不适捡起地上的包,尽量忽略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抱歉我真的该告辞了,有什么话你……”
步子都还没迈出去,忽然就一阵头晕目眩,直直栽进某个结实的怀抱。
第2章 如海水似火焰
月见草只在夜晚开花,香气很淡,闻起来有点像茉莉。
说不清这味道是好还是坏。
门诊病房里到处都是人。看着面前纤纤白白的脖子,瞥见毛衣领口下若隐若现的腺体,闻到那股淡淡的茉莉香气,李尧远只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咬下去。
他俯身靠近,直到腺体近在咫尺,深吸一口气。
许昀大概长期营养不良,瘦得就剩一副骨架子,血管颜色也泛青,可腺体区域是淡粉色的。它长在脖颈后侧,薄薄地覆着一层皮肤,看上去脆弱娇柔,让人想要保护又想要肆意凌虐。
李尧远敢打赌,自己稍微一使劲就能把它刺穿、咬破,蹂躏到眼前的 beta 疼得流眼泪,呜咽着求饶。
大拇指刚一蹭许昀就神色不安地侧首,紧紧闭着的眼睫轻微扇动,仿佛很排斥他的接触。
真是!
多年不见,还是这副不讨人喜欢的模样。可就是这么一张寡淡到令人生厌的脸,自己偏偏就是忘不掉,甚至经常想着这张脸排遣欲火。
想到那些难以启齿的念头,李尧远蓦地收回手,抬脚就踹向床腿,将床上的人强行震醒。
“喂!”
“唔……”
幽幽地睁开眼,许昀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好几秒才搞清自己身处医院。
“那个,我……”
本来是想问问自己怎么了,可眼前的 alpha 转过头来表情冷淡,眉眼间浓浓的不悦,“别告诉我你不记得我叫什么。”
空气有几秒安静。
白得近乎病态的脸上浮现一丝赧然,许昀视线避开:“不好意思啊尧远,之前在餐厅没来得及好好打招呼,主要是没想到你会去那么平易近人的地方。”
这算是一种讽刺?
李尧远嗤了声:“早知道会碰上你,拿枪指着老子也不去。”
无端的恶意令许昀神色一僵,半晌方才得以消化。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我想我大概是吃坏东西,食物中毒了吧,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你要是有事不如……”
“中什么毒,你脖子上顶的究竟是脑子还是保龄球,怎么会连自己过敏都搞不清楚!”
“我……”
幸好护士及时进来,替他拔掉打完的吊瓶针头,同时一再嘱咐他以后饮食要当心,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乱吃东西。
只是过敏就还好。最近工作那么吃紧,要是那个神经痛的毛病犯了,连着请一周病假经理非把自己开了不可。
“谢谢。”
“别谢我,谢你朋友吧。要不是他及时把你送来,在路上你就能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
护士走后,许昀坐在床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场景。
虽然当年两人分得不算愉快,但这么多年不见早该过去了,他不明白对方恶劣的态度所为何来,缄默良久才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
“医药费多少钱,我转账给你吧。”
“不用了,我就当是做慈善。”
李尧远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盯着他:“看你好像还跟当年一样,很需要钱。”
许昀一直是坐在床上的,闻声低下头,瘦削的十指无声地覆在床单上,替自己解围一样笑了笑:“你还真是好眼力。”
这副窝囊又认命的样子让人很难平静。李尧远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在想什么,怎么会年近三十还这么没出息。
强行压下怒火,alpha 蹙眉站起身:“输完液就走,别在这浪费医疗资源。”
许昀起来还有点头晕,脸色也白得像纸。四处寻找没看到自己那个包,他不得不问:“你在餐厅见过一个旅行包吗?当时放在桌子底下的。”
“在我车上。”
许昀不出声了。
李尧远不耐烦地看着他:“去拿啊!”
“好吧。”
刚离开病房护士就追出来,手里拎着属于 alpha 的外套。上面沾了不少呕吐物,李尧远看了眼就撇开:“扔了。”
“别扔!” 许昀急忙拦下,“给我吧,我拿回去洗。”
这外套一看就不便宜,扔了怎么行?再说都是因为自己才搞脏的。将它诚惶诚恐地反面朝外叠好,他在 alpha 的注视下羞耻地保证:“放心,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你还嫌不够丢脸?” 李尧远脸色铁青。
许昀的表情变得有些黯淡,可还是尽力忽略这莫名其妙的恶意,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走到停车场,天色已经变暗。
一辆黑色的运动型轿车威风凛凛,李尧远从后备厢拿出包,随手扔给身后的人。许昀接过,又说了一次谢谢。
“衣服等我洗好再还你吧,你地址方便给我吗?到时候给你寄过去。”
李尧远掏出一张名片:“想要我电话号码就直说。”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
还没说完对方的表情就已经不对了,如果周围不是停车场许昀都怀疑他会破口大骂,赶忙把那张精致的小卡片接过来:“我的意思是不一定非要名片,把号码告诉我也行。”
alpha 脸色这才缓和,但也不是完全的和颜悦色,只是不那么暴怒而已。
在医院门口分道扬镳,两人不同方向。
把车开走后李尧远心里格外烦躁,不想承认是因为许昀,可看着窗外的夜色和街景,还有后视镜里越来越渺小的瘦削身影,就是怎么也愉快不起来。
这些年偶尔听到对方的消息,无外乎一些糗事或者无聊的谈资,就像在餐厅其他人叫他 “夜壶” 那样。也不是没想过见一面,可每当想到当年对方提出分手的场景,就立刻咒骂着打消了念头。
要不是今天偶遇,搞不好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将车径直开到某知名酒吧,里头热闹非凡,好友吴远林正搂着两个稚嫩的 omega 喝酒。
“尧远你怎么才来!我都快喝高了。” 他把左右两边的人推开,笑着观察李尧远的脸色,“印堂发黑,谁给你气受了?”
李尧远往沙发上一靠,面色黑沉。吴远林捏着小 omega 的屁股将人送走,打着酒嗝问:“到底怎么了?”
面前满满一整杯威士忌,被他端起来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心烦气躁地扯开领口,喉结重重滚动:“上次你说见过许昀,在哪见过?”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他了。”
“你别管,先回答我。”
“那次啊…… 我想想。” 吴远林若有所思,“在我朋友开的宠物医院,他跟那儿推销呢,我看他说得口干舌燥的就让我朋友下了一单。说真的他好像混得特别惨,那天刮大风还骑自行车走的,连打辆车都不舍得。怎么,你也看见他了?”
李尧远皱着眉:“看见他被人甩了。”
吴远林失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有什么稀奇的。他一个没法标记的 beta,可以说是毫无吸引力,给你你要吗?”
毫无吸引力。
这五个字令李尧远眉心拧得更紧。倘若真是这样,那心里那份烦躁又从何而来?
另一边,许昀走了好久才坐上地铁。
回到租的那间半地下室,又看到有人对着自己的窗户撒尿。这都已经是第n 次了。他本想过去制止,可对方是个人高马大的醉鬼,犹豫之下还是安静地进了门。
同样身为 beta 的室友照常在打游戏,骂声震天响,可怜的木门根本不隔音。
许昀有台很旧的笔记本电脑,勉强还能上网。衣服他没敢直接洗,而是先上网查了查,发现售价居然高达两万多……
天啊。
这是自己十个月的房租!
要是李尧远真让他赔,他毫不怀疑自己晚上会做噩梦。
好在奢侈品牌的衣服只是卖得贵,材质倒没什么特别的,可以直接用水洗。他先把衣服过了遍水,然后放盆里泡着,泡了半小时才用手搓。
冷水冰得手指发僵。室友过来小解,一眼瞥见衣服领口上的 logo,嘲笑道:“喂,以你的收入水平买这个牌子的 a 货也太离谱了吧,穿点便宜货还差不多。”
明明可以一笑置之的,可许昀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不舒服,于是轻声反驳:“这是我朋友的衣服,不是 a 货。”
“你还能有买得起这牌子的朋友?谁啊,怎么没来找过你。”
“他…… 我们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