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镜花水月浮生梦

    往日里温文俊雅的人物，而今已是胡扎满颌，满眼血丝，竟是说不出的憔悴。

    “寒玉，你……”纵是水映早已知晓身边这人是陶寒玉，此时一见，仍是不免惊讶。

    “姐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水心端着一盆清水进入，正瞧见她起身，立时无比喜悦的上前说道。又将她扶起，拿了一个软垫与她垫在背后，边道：“姐姐，我先给你端碗清粥来。”转身时又看见了陶寒玉，忙道：“陶公子已在此守候多日，今日姐姐终于醒了。公子也当先去休息一番。”

    “寒玉……”水映不知如何说起，只是忽然间觉得数年的清寂原来竟敌不过他的一抹关怀的神色。书中有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自己虽不至于到一往而深的地步，却也真的是情起了吧！罢了，就算如此，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陶寒玉见她醒来，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突然间，竟觉得没了力气，只好递给她一个安心地眼神，并道：“也好，我就先去了。”方才有些恍惚的离去。

    水映合眼片刻，再睁眼时已多了几分清明。声音却颇是虚弱，“心儿，我昏睡了几日？”

    “三日。”水心答道。

    “当日后来究竟是何情形？我恍惚中曾听见了另一道琴音，像是……”

    “姐姐想的没错，确实是乐公子赶到了。不过，还多了位陶公子而已。”

    水心说完这些便自去与她盛粥了。

    而耳边的洛溪之曲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消散。不经意地一抬头，却敲撞见了一道素衣缥缈的身影，依旧是世外仙人的神情，清冷的眉目似乎在昭示着此人的绝尘。然后，为何此次再见，水映却能从那依旧清冷的眉目间读出几分忧郁来，生出一种恍然错觉，仙落凡尘的错觉。

    “大哥，此次可是真要多谢你了。否则，我还真难以从师叔的无弦琴下生还。”水映收起神思，对着乐进笑道。水映平日极少笑，即使笑了，多半也是清清淡淡的。而今时比起总是飘然渺远，神色清淡的乐进来，无疑令人觉得亲和了许多。

    乐进走进水映，行动间，衣袖当风，动若浮云，带着说不尽的缥缈。“小映，你近来可是常常神思恍惚，极易，极易多想？”乐进的声音虽然依旧清冷。水映却清楚的听出了其中的关切之意。

    一瞬间，水映觉得即便寻不到那不曾见过的姐妹也没什么，如今已有了这么好的大哥，好友洛蓠那个亦亲亦友的结义知己，三人虽无血脉亲情，然而这份情谊比之有血脉之情的人来，亦是不遑多让了！

    “是啊！大哥之意是……”水映的话未及说完，水映已端着清粥进来了。乐进见此，淡淡的道了声，“我还有事，便先出去了。”话语一落，人已飘然而去。

    水映抿唇一笑，心道，今日的天气果真不错！大哥还是这般不擅言辞啊！

    不过半月的光阴，水映的伤势终于痊愈了。这半月以来，有陶寒玉相伴，乐进这位大哥奏曲，水映觉得这是世间再没有的好事。纵使近日来秋雨绵绵，越发的显出秋意来，她依然不觉有秋日的萧瑟。

    然而，美好总是短暂的，水月镜花，烟花刹那都是世间极美的事物，可是，却也消失的极快。前一瞬的清醒也极有可能是下一瞬的迷茫。打击总是喜欢接踵而来，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让人越发的走向成熟。待到心成了铜墙铁壁，撇万物于外，方才真成了神佛，无物可摧。

    轻纱曼舞的水叶亭上，水映与陶寒玉围桌而坐，唯有乐进抱着他的无韵琴端坐在栏杆旁。琴音若水，流了一地清韵。

    “小映，此后你在外还是小心些吧！”乐进修长的手指懒懒的划过琴弦，极淡的说道。又似夹杂了一丝叹息。

    水映不明所以，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大哥此言何意？”

    却是陶寒玉接过了话，“水映，你可知你已身中幻花之毒多时？”是欢喜，亦或痛心？

    一时间，水映只觉如遭雷击。万般美好尽成虚无。

    幻花，致人以幻，水月镜花！那说明什么，这些时日以来自以为是初知相思，原来不过是幻花之效。原来终究是梦，终究不过是一场自以为是的梦罢了！

    还未从此中醒来，水心已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姐姐，柳园主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