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9)
你.......黄教授还没反应过来,先有人很快叫出来,断然说,不行,你太年轻,你完全没经验......
没有人有经验。柏舟一平声说,在未被证明的猜想前,大家都是平等的。
他提到那不可证的猜想,便再没人说话了。
黄教授还想劝阻:或许有比你更合适的人。
但他再次扫过屋内,被注视的人仍是惭愧低头。
或许是有更合适的,但主动请缨的,只有柏舟一一人。
黄教授再看回去,柏舟一还举着手,平静地说:教授,写我的名字吧。
在散会前,柏舟一又叫住黄教授,说:
他又说:我近几天根据国内外论文整理出一份思路,因为是粗略写下,还不完善,如果教授您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黄教授忙说,我们现在正需要集思广益,有任何新想法都值的讨论,一会儿你发公邮吧,我让小李先看看。
柏舟一说:好,谢谢教授。
柏舟一自愿申请黎曼猜想证明的消息不胫而走,他上午刚出会议室,就被匆匆赶来的李龙英冲上来拉住。
你申请了黎曼猜想研究报告的副署名?
对。
你疯了李龙英目瞪口呆,他是真急了,证不出来的东西,明摆着背锅的东西,别人都避之不及的东西,你居然就直接莽上去了。
柏舟一没什么表情变化:我想试试。
能试得出来吗?那么多数学家前仆后继试过了,你能比他们还厉害?李龙英质问道。
柏舟一说:我有些思路。
李龙英快被他气咽气了,他没好气说:你以为那些失败的数学家都是草包,没思路吗?
柏舟一不说话了。
李龙英缓口气,他自认为和柏舟一是朋友,不能看着其一门心思往火坑里跳,他向前一步小声说:你现在去和教授说你后悔算了,教授不会为难你的,这东西真不是靠匹夫之勇能解决的。
柏舟一神色淡淡,说:算了,已经报上去了。
李龙英咬牙:你真是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柏舟一表情平淡,知晓不可能再劝动这位大兄弟了,万般无奈最终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晚上,柏舟一照常给蓝山视频通话,告知他。
我今天被加入研究副署名了。
黎黎曼猜想那个?难得蓝山还记得。
嗯。
牛哇,你被选上了吗?
事实上,没人乐意上,我请缨的。
为什么,这不是个好机会吗?
选题难度太大,猜想证不出来,失败概率太大,没人想承担风险。
所以这是个背锅位。
嗯。
蓝山停顿一会儿说,那如果证明出来,该是很有面子的事吧。
柏舟一看着屏幕里蓝山期待的目光,兀自有些好笑,别人都是劝他别背锅,又或用同情和悲壮的眼神给他做死人才配享有的瞩目洗礼,蓝山倒好,直接开始畅想证出猜想后的美好生活了。
他比柏舟一都对柏舟一有自信,觉得只要柏舟一想做,没什么是做不成的。
但蓝山轻松的语调确实冲散了柏舟一藏在心里的焦虑,他不自觉地弯下嘴角,说:嗯。
会被叫做天才或者数学家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吗?蓝山兴致勃勃问。
会吧。
蓝山笑了,他说:天才,数学家,男朋友,要打个赌吗?
柏舟一也短促笑一下,问:赌什么。
要不要赌一下,是你先证出黎曼猜想,以上的线路。
第七十六章 天空的痕迹
虽然几率渺茫,但中数院对黎曼猜想的证明仍在努力。但越往深研究,越多次证明的失败,成功的曙光似乎就离得越远。
纯理论的研究本就容易让人崩溃,研究小组的成员几乎在每一天都经历着崩溃和重塑。就连坚定如柏舟一,在无数次无功而返,对着写满公式但毫无用处的笔记本,也生出过几丝绝望来。
在又两个月的研究后,小组不算无功而返,但也绝对算停滞不前。在思路卡顿的情况下,中数院开始隐秘地向其他国家的数学组织求助。许多组织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也有些例外,愿意给一筹莫展的研究小组提供帮助。
但它们不愿把未公开的研究数据直接给出,只接受中数院方派人来学习。
在确认这点后,黄教授找到了柏舟一,希望他能成为外派的一员。
柏舟一很干脆地问:去哪?
马普所。
听到这个名字,柏舟一有一瞬恍惚,他想起两年前在二高食堂里,他对着即将要去的蓝山说,自己不去IMO集训了,要申请马普。
最后他还是去了IMO,去了国际奥赛,最后一路直通来了这里。马普所自然就没去成,谁想到兜兜转转一圈,现在居然又转回来了。
黄教授看他表情,以为他有顾虑,询问道:你愿意去吗?不愿意的话,我再问问别人。
愿意。柏舟一说。
好。黄教授清楚他性格,不多说什么,拍拍他肩膀说,我帮你报上去。
柏父对柏舟一出国没多少评价,只让他好好学习,为国争光。潘诗倒是表示反对,她担忧地说:你本来就少言寡语的,再去那边,语言不通的,别变得更孤僻了。
是英语授课。柏舟一说。
不是这个问题。潘诗叹气,你在那边没朋友,会很孤单的。
蓝山在呢。柏舟一说。
蓝山在巴黎呢。潘诗说,巴黎和柏林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你总不能每周坐火车去看他吧。
柏舟一不置可否。
为什么不行呢?
他面前笔记本电脑摊开,网站的搜索记录停留在德国与法国快速通行方法,而早在确认去马普那天,柏舟一用有限的休息时间,仔细查阅资料,摸清了法德两国的铁路系统。
相隔一个大洋都无法阻拦柏舟一去见蓝山,何况区区一个边境。
潘诗忧心忡忡,但柏舟一行程已定,她也只能叮嘱其照顾好自己。
结束了和潘诗的通话,柏舟一才打电话告知蓝山这个消息。
蓝山得知后,很是惊喜,嚷嚷着要办法国铁路系统的会员,以后有空就往柏林跑。
喜悦过后,蓝山也意识到些问题。
怎么就是你去啊。蓝山问,因为你是黎曼猜想研究的副署名吗?
因为我和教授说我男朋友在那边。
......蓝山说,你们教授真开放。
听见柏舟一的低笑声,蓝山才反应过来,没好气说,耍我是吧。
没。柏舟一说,心情好。
信你才怪。蓝山说着,也没忍住笑了笑。
柏舟一如果去了德国,两人虽然仍是异地,但相见的难度大大降低,不论是蓝山还是柏舟一,都不可能不开心。
蓝山笑完了,问:什么时候过来?
柏舟一说:下周五。
蓝山算一下日期:那很快了。
柏舟一说:我查了我的航线,会经过巴黎上空。
国际航线大都是固定的,在特定网站上能查到飞行轨迹,但蓝山不知道柏舟一提这个干什么,他不明所以地顿一会儿,问:嗯?
所以简单推算一下,我会在后天下午六点四十五左右,飞经巴黎上空。
......所以?蓝山仍是不明白,就是你在巴黎转机,我也没法去看你啊。
这便换柏舟一沉默了,他几秒后问:你不觉得浪漫吗?
......浪漫在哪?
通过科技和信息的共同作用,推算出你我在某一刻间的最近距离。
蓝山失语片刻,干巴巴说:哦。
柏舟一也静默片刻,有些挫败地说:我挂了。
别挂,别挂,浪漫浪漫,老浪漫了......蓝山赶忙补救道。
他好言好语地哄了柏舟一一番,终于把因为恋人不明了自己浪漫心境而失落的柏少女哄好了,开金口再次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们的直线距离很近,大概只有8000米。
我现在知道了。蓝山说,是挺浪漫的。
你会和我打招呼吗?
你不会是指对着天空招手那种打招呼吧?
是。
不会。蓝山断然拒绝,太傻了。
......我挂了。
别挂,我招,我招就是了。蓝山再次喝住,有些好笑地说,诶你说你真是,怎么越活越幼稚了呢
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幼稚的小柏真讨人喜欢呢
虽然嘴上嫌弃,但蓝山还是在下周五晚六点四十六分,匆匆从人造岩壁上跃下,在保护垫上翻滚卸力后,保护衣都不脱地往门口狂奔。
喂!他的保护员在后面喊,外面冷,你好歹把外套穿上啊!
话音未落,蓝山已经踩着攀岩鞋,一溜烟地冲出门外。
保护员看着他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孩真是
冬季的巴黎寒冷依旧,蓝山刚推门步入广场,就被迎面而来的北风吹了个哆嗦,他搓着手臂打个喷嚏,猛地抬头,在广场上转着圈地环视天空。
今日难得是晴天,空旷的夜空中稀疏布着几颗星星。蓝山睁大眼寻找着,终于捕捉到一片漆黑里闪烁而来的飞机信号灯。
他眼前一亮,举手大喊:喂
叫声传出很远,惊醒一片熟睡的白鸽,它们震动翅膀飞出一段距离又落下,遥遥对着广场上地修长身影咕咕地指点。
蓝山却未在意这些意外被打扰的观众,他手比成喇叭,继续对着天空喊:
柏舟一
回应他的是隐隐的飞机引擎声,以及更加强烈的北风。蓝山被风吹眯了眼,却还执着地仰着头。
保护员抱着羽绒服,跌撞地追出来。看见蓝山如三岁小孩般蹦着对夜空挥手,他疑惑地抬起头,只看见一行横云悠悠散开,似有飞机刚刚滑过。
第七十七章 不过一场普通恋爱
柏舟一到达柏林时是夜间,严谨的德国人派了车接机,还帮忙把箱子搬上了宿舍。可惜司机只会说德语,道谢便都成了困难的事。柏舟一最后只能微微欠身,向司机表达谢意。那面部如大理石般坚毅的男人对他点下头,利落地离开了。
柏舟一直起身,看眼他离去的背影,关门时想到,如果是蓝山,大概会因为语言不通而手足无措。
他想到蓝山,便又开始想蓝山。
他们此刻的间距离不过柏林到巴黎,花费二十欧元购买廉价航空机票,半小时就能见到了。
但柏舟一现在还不能去见蓝山,他和蓝山都有自己的事要完成。
柏舟一洗漱着,与镜里的自己对视,默许对方暂时不切断对蓝山的思念。
第二日柏舟一起了个大早,在马普所门口见到来接自己的学长。学长国内本科和柏舟一同校,研究生也留校,在德国读完博士后,留在了马普所做数学研究。
异国他乡遇见同校同专业的学长,亲近感油然而生。两人交谈几句,很快熟悉了。
学长一边带着柏舟一逛马普所,一边问:你是要参加国际数学论坛是吧,这次的题目是什么,我在前几天忙得连轴转,还没时间打听。
柏舟一说:黎曼猜想。
师兄静了一片顷,拍他肩膀:加油。
又说:那你算来对地方了,有一个教授近几年痴迷黎曼猜想,虽然他神出鬼没,但你可以去A区茶水间试着堵堵他。
柏舟一点头,说:谢谢。
学长带着他转了一圈,绕到给交换生准备的座位上,说:你以后可以来这里学习,当然如果你去咖啡厅或者待宿舍也可以,规定没那么严格我待会和教授有约,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学长笑着说,虽然我在这也不太算能说上话,但还有些门道,那些会议室去旁听,都是要刷卡的,我尽量帮你弄一张。
好,麻烦了。柏舟一说,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这边学生坐火车可以打折吧?
学长没想到他忽然转到这个话题,愣一秒说:对,但相关手续都是德语书写,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填,但感觉都是经常出国的人才办那个,你要出去吗?
嗯。柏舟一说,感谢。
那旁听的卡还要吗。
也麻烦学长了。柏舟一礼貌地道谢。
在柏舟一熟悉着马普所的生活时,蓝山正在岩壁上僵持着,他额间一片湿润,汗水险些打湿睫毛。他的前脚掌踩在岩点上,准备第三十三次起跳练习,就在他蓄势待发时,教练忽然在底下皱着眉,喊叫道:错了!重心又移到了上半身!
起跳趋势无可避免,身躯却又因意想不到的批评停滞片刻,蓝山体态失调地跳起,放弃抓到上方岩点,垂手等待下落。
身体由于惯性撞向岩壁,蓝山蹬一下墙,与其保持了安全距离。
他刚刚落地站稳,教练就端着平板面色不虞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