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乐音响起时，孟璿与唐德馨一同共舞，羡煞众人。
「刚吃饱就要运动，真是不够养生。」是哪个人发明的呀？唐德馨忍不住抱怨出声。
她的咕哝惹来了孟璿的轻笑。她真是教人意外！虽然时常口无遮拦、语出惊人，却是说出别人不敢说出口的心声。
跟她在一起，心情可以很愉悦、紧绷的心弦也可以很放松。
「慢舞叫作活动而不是运动。」他纠正着。
「都一样啦！」反正吃饱就是要坐下看电视才会消化呀！「如果等下我老眼昏花踩到你的脚，你可不能踩回来。」
「在我面前说老？」他挑眉。
「女人过了二十五岁就开始老化了啊！」
「所以，你准备结婚生子了？」她这是在暗示什麽吗？他锐眸一眯。
「才不。你这个老人家都还没有结婚生子，我急什麽？说到这个，刚才你为什麽要这样说？这样会害死我耶！」
刚才她一句都没有来得及说，便被他一口接一口地在嘴里塞食物，害她一个晚上便树敌十馀人。
「这样会害死你？你太夸张了。」
他是陈述事实，就算他现在不公开，届时再被媒体披露出来还不是一样？
「那是因为你不晓得女人吃起醋来多有威力。」像刚才，她只是稍微提起，就被掐脖子了。
「你认为我会怕吗？」他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文蜜的事我会处理。」
「你要怎麽处理？我这麽说可不是要你处理她喔！」唐德馨急忙说。
「你问得太多了。」没给她保证也没给她任何承诺，他俯下身子，轻吮了一下她的嘴。
他的额际贴着她的，温热的气息贴在她的额头上，一道暖烘烘的热气自她头顶往下席卷，让她的心跳加速、双颊布满了羞人的红潮，脑袋被惊异给填满。
唐德馨浑身乏力地靠在他的怀中，脚步已凌乱，若不是孟璿带领着她，她大概会出尽洋相，更遑论要怪罪他在大庭广众下做出这种「偷香」的举止。
直到乐曲结束，他才离开她半才，但暧昧的气息仍残存在空中，而适才他们有如交颈鸳鸯的画面，也已落入某八卦周刊记者的相机底片里。
******
昨晚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不对！应该是像灰姑娘一样，坐上华丽的马车参加宴会，在午夜十二点前赶回，掉了一只玻璃鞋……
只不过，她不是掉了玻璃鞋，而是掉了心。
惨了，她该怎麽从一只老虎的嘴边把心拿回来？
坐在办公桌前，唐德馨的心思还未从昨晚的餐会中回神，除去了文蜜的掐脖子意外，整个晚上美好得不像是真的，她也不曾知道，孟璿会有如此温和可亲的一面。
「七点，我在楼下车库前等你。」孟璿居高临下的在她座位前丢下这句。
唐德馨抬起头来，正好目送孟璿转身进入办公室的身影。
他可真是跩，一点反驳的时间都不留给她，转身就走，是吃定她不会拒绝吗？唐德馨没好气的想着。
如果他真这麽想！那他可就错了，她不是软脚虾，也跟他的其他女人不一样，不是非要巴着他才行。
「那是去还是不去呢？」去了，不就表示她服输了，像其他女人一样栽在他的手上；不去，挖不到真相呀！
等等！她什麽时候被一件事困扰过，或者为一个男人烦恼过了？没有嘛！那她干嘛在这里要矛盾咧？
钤……电话响起。
「唐德馨！唐德馨！」孟璿拉开门板，喝道。
「什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她赶紧回神。他又在火什麽呀？
「接电话！」都响到他听得烦了，她还没听见吗？在想什麽？
「哦。」她总算听到电话钤响了，赶紧拿起话筒。「喂，总裁办……挂、挂掉了！」
「你还好意思说！」他瞪着她，目光炯亮。
他请的这是什麽秘书？不会泡咖啡就算了，连电话都不接。按他以往的要求，电话响起三声内一定要接起，若不是她升格变成他的女朋友，早被他踢走了，
看着他铁青的面色，唐德馨吐了吐舌，知道是自己的错，她不该在上班时间发呆的，可，罪魁祸首是他呀！
「对不起。」
钤……电话声又响起。
她收起抱歉的神色，兴奋地叫道：「来了来了……喂，总裁办公室您好……什麽？！总裁的未婚妻出了车祸？在林口长庚医院……」
她脑子一空，敛起适才的欣悦表情。
「把电话接进来。」他说完，回自己的办公室。
唐德馨不敢怠慢，忙把电话转接进去。放下电话后！不知怎地，她的心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不到一分钟，孟璿从里面走出，交代道：「我出去一下。」
唐德馨一呆，没来得及细问他的去处，他便离开她的视线。
他是要赶去看他的未婚妻吗？他不是对哪个女人，都没有特别的感情吗？为什麽，他的未婚妻出事，他就赶去了……他对她特别的不同吗？
想到这里，一股没来由的酸涩和沧然，迅猛地窜上她的心头，又沉又难受。
是了，女朋友跟未婚妻怎麽会一样嘛！尤其，她又只是他临时的女朋友，根本就微不足道！
就说嘛！他随口说说的话，怎能当真？
******
第一美女演员张芝蕾出事的消息，很快地就被传了开，接获消息挤在医院外的媒体记者，多得快比急诊室的布还多了，他们都想知道，正在外地拍连续剧的她，好端端地怎麽跑回台北来，还撞了车……
「孟总裁来了，快让开！」不知打哪儿传来的声音，教记者们纷纷让开了条路，站在一旁猛摄影。
「孟总裁！请问是因为你和张小姐吵架，才会让张小姐驾车失控吗？」
「孟总裁，是张小姐通知你来的吗？她唯一通知的人是不是你？」
「闭嘴！」他冷眸一扫，很快地堵住下一个发问者的问话９有闪光灯的照射。
他转身继续前进，护士长在前为他领路。
「张小姐现在正在急救，请你们好心点，让孟总裁先进去看过状况再说。」张芝蕾的经纪人Peter立刻出来拦着记者们追上前，就怕惹恼了孟总裁。
「Peter，我们不访问孟总裁，问你总行了吧？孟总裁是因为担心，所以才一改昔日的态度，对我们媒体冷漠，对吧？」
「是呀！孟总裁也是镁光灯追逐的焦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不领情的模样。」
「这是当然的啊！他最宝贝的未婚妻出了事，你说他还有心情摆好脸色吗？」
反正眼下，进人急诊手术室拍摄是不可能的，众记者们便七嘴八舌的关机讨论起来。
Peter拿起纸手巾拭汗，医院的冷气明明就很强了，他怎麽还在发汗呀？
「peter你一定清楚，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还是张小姐知道孟总裁又结交了哪个新欢，伤心过度，想thd杀？」
「Peter你说呀？」
连迭的问题让peter无力招架，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咩！
******
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望着时钟，唐德馨的心思乱得可以。
稍早前她还在想着要不要跟孟璿约会，现在，她满脑子是他在医院照料未婚妻的景象，腹里泛着比柠檬还酸的酸意，揪得她的胃都疼了。
你真是愈来愈贪心了……她苦笑地摇头。
起初她只感觉，他选女伴衙轻易，却又不排斥他带给她心动的滋味，跟着便恋栈起「女朋友」这三个字所带来的甜蜜滋味，现在竟然还妄想要他的所有关注？真是……贪得无厌！
在进入孟氏企业以前，你不是讨厌他的吗？何以在这麽怏速的时间，连同他的爱都想要了。
唐德馨，你被孟璿的自负和掠夺传染了吗？她暗骂着自己，眼角却不怎麽配合地频频瞥向墙上的时钟。
七点了！按约定，她得在楼下停车库前等他，而现在呢？
他一定不会在！
尽管理智是如此告诉她的，但她仍不听使唤地收拾起桌上的文件，拿起手提包，心跟随着体内不知名的骚动而急遽跳动。
下了楼，停车库前的铁门紧紧关着。
她的心坠落了，早已明白是这样的结果！可却阻止不了希望，一股难掩的郁闷占满全身。
她发出叹息，分不清、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
哔————
突然一阵喇叭声响起，她激动地回头看向出处，但那只是一部路过的车子，并不是他。
他应该是不会回来的……那麽，为何一通电话都没有打来？难道他万分笃定她一定会等他吗？他说要等她，她就必须等吗？他似乎吃定她不会有意见，她在他眼里就这麽的懦弱无能吗？
不！他错了。
她会让他知道，她不会等他！不会！
咬着下唇、拳头紧握，她头也不回的走掉，虽然骨子里莫名的不舒服仍明显地存在着。
******
医院——
张芝蕾被外头的说话声吵醒，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来，却已由外面的谈话，拚凑出之前的种种。
「她的脸有受伤吗？需要整容吗？」
「孟总裁，你未婚妻出了这麽严重的车祸，听说还是为了别的男人，是否你还会砸钱让她继续稳坐第一美女的宝座？」
她出了车祸？！
对了，她是在前往明佑长眠处的途中，因为闪躲狗仔队的跟拍而车速失控，撞上安全岛。
「芝蕾没有事，谢谢关心。至於有没有砸钱捧她，我相信你们都很清楚，凭芝蕾的演技与能力，演艺圈绝对需要她。」孟璿简短有力地回答了一切。
「孟总裁，那……」
「不好意思，孟总裁对此事的回应到此为止，请大家回去。」Peter拦住想再追问的记者，好让孟璿顺利进入病房。
他是需要记者来炒作旗下艺人的新闻，可绝对不是在孟总裁隐忍着脾气的现在。
「你醒了？感觉怎麽样？」无视於外头的争辩声，他的目光锁在床上的人儿身上。
张芝蕾吸了一口气，希冀让自己的胸口好受些。她不想带给任何人麻烦，也不愿再想外头记者们的假意关心，他们只在乎有没有更惨、更劲爆的消息能够报导罢了。
「伤口在痛？」孟璿疑问的语调说明了他的不耐。
她皱起眉头，觉得全身都疼痛不已，不过，除了右手上的针孔外，她没有发现任何的绷带。
「还好。」
「那就好。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车祸，发生了什麽事？」
幸亏安全气囊救了她，让她只是受到一点擦伤，否则，她也许会跟明佑的下场一样。
张芝蕾不说话，眼底蓄满了泪。
「不说？还是你认为身为未婚夫的我，不知道详情比较好？」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她的泪水开始落下，面对自己的未婚夫，她的举止实在是怪异且不合逻辑。
「那你不说又是什麽意思？」孟璿挑眉，盯看着她。
是了，对於一个未婚妻来说，他实在是太严肃了，看待她与对待生意上的对手没什麽两样。
差别就在於，他会照顾她终生，因为这是他答应过明佑的。
她和明佑才是一对恋人，而他和明佑的关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明佑是他和张芝蕾之间唯一的牵系，但他死了，死於一场赛车竞赛。
临终前，明佑把芝蕾托付给他，希望他能照顾她一辈子。
明佑本来也和他一样，是拥有数十亿身价的企业家第二代，但他不能承认自己姓孟、不能享受高品质的生活，只因他是一个私生子。
自小，孟璿对这个弟弟便有着歉疚感，若不是他母亲的关系，明佑不会被送到法国，靠自己的双手打拚养活自己和母亲，最后不得不加入车队，赚取高额的薪水。
种种的一切错误，都是该死的「面子」造成，是以当明佑提出要他照顾芝蕾一辈子的要求，他连考虑也没，便点头答应。
一个男人能如何照顾一个女人一辈子？不就是给她婚姻、家庭，所以，他才会和芝蕾订婚，成了未婚夫妻。
这件私下说好的协议并没有让第三者知道，包括双方家人，媒体更不知情，在他强大的财力与势力的光环包围下，他们以为芝蕾是他砸下重金捧上第一美女宝座的，也因为他们从不曾解释，任由所有人误解，反而让芝蕾在演艺之路上更加顺遂、无阻。
「戏刚杀青，我想去看明佑。」张芝蕾哽咽地答道，眼泪无声地滑下。
「有人跟踪你？」孟璿看她哭成一团的小脸，猜测道。
「嗯，有几个记者追着我，我急着甩开他们，所以才……」
孟璿难得的叹了口气。这事该怪谁呢？芝蕾也是想念明佑，才会一回到台北便去看明佑。
「你现在的身分不同了，可不能像从前那样任意跑。」
「这就是成名的代价？」若是成名便不能再去见明佑，那麽她宁愿自己依旧没没无闻。
几年前，她还日日活在失去明佑的痛苦上，是孟大哥替她找事情做，让她藉由忙碌来忘却明佑的死，现在，她攀上了自己的事业颠峰，却失去了见明佑的自由，早知会是这样，她宁愿只做个平凡人。
「明佑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孟璿紧绷的下颔动了动，他在隐忍着什麽。
「我才不要他看，我只要他回来……孟大哥……」她捶着床，一个劲儿地哭泣，为了自己悲惨的情赂。
「你累了，早点休息。」他抓住她捶打的手，放进被单里。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展现对女人好的那一面。
「孟大哥……」张芝蕾恳求地看着他，迟迟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我会代你去看明佑，你自己好好养伤。」
「谢谢……」
「我是明佑的大哥，看他也是应该。你安心静养，什麽都不要想，外头的事我会处理。」交代后，孟璿又恢复一贯的冷淡神色。
「嗯。」她的情绪平缓下来，有孟大哥出面，什麽事都难不了他，她根本不必担心。
「明佑那儿你暂时别去了，我会买间房子，再问问如何在家里安置一个牌位，到时，你就搬过去住，也省去被跟踪的麻烦。」
「真的？」她的眼睛一亮。
「明佑也该有个属於自己的家了。」孟璿盘算着。
******
「第一美女演员张芝蕾疑因酒驾，受伤送医……晚间，张芝蕾手术后转往X大医院头等病房，未婚夫孟氏企业总裁随侍在侧……孟璿总裁表示未婚妻无碍……」
唐德馨企图从电视新闻上抽回视线，手指却自有意识般，不断地按着新闻台，看完一台又一台。
然后，他终於出现在众家媒体的镜头里。
他果然还在医院，对记者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转身进人病房，再也没有出来回应过。
唐德馨眨眨酸涩的眼，分不出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什麽滋味。
他一定很厌烦这些记者的问题吧！偏偏她是记者，一个曾经想挖掘他私事的记者，也是一个刚认知自己是笨蛋的笨蛋！
他回到未婚妻身边很好啊！他本该从一而终，摒除花花公子的形象，不该招惹她的……呃……她必须老实向自己坦承，他根本没有招惹她！
那麽，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她一向还蛮有理智的，就算有那麽一点点的迷糊、散漫，也不至於妨碍了她的判断，更不可能影响她的生活呀！
可是瞧瞧现在，她竟然像着了迷一样守在电视前，从下班回家后待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
钤……蓦地，电话铃声响起，她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后才去接起电话。
「喂？」
「你为什麽没在约定的地方等我？」对方劈头就是这麽一句，不费心自我介绍，也没有多馀的赘词，就是笃定她一定认得出他的声音。
如此这般嚣张的男人，还会有谁？
「说话！」
她愣住了，他的语气像是她不在那个地方等他，是她的错一样。
「我、我以为……」
「没有以为！现在过来，马上！」
喀的一声，他切断电话。
唐德馨从来就不曾被这样威胁过，就算是主任嚷着她再做不好就得回家吃自已，她都没有心跳加剧、丝毫害怕。
而他只丢下短短几个字，她就像被控制了，清楚明白自己不去不行。
哪有这麽专制、无礼的人？明明先失约的是他，到末了，好像错的那方是她一般。
钤……
电话钤声又狠狠地吓了她一跳。
会是谁啊？
她顺手接起电话。
「喂？」
「你还没有出发？」
「啥？」唐德馨听出他不耐的声调。
「已经出发的人不可能接电话，你现在在家里等着，我马上过去还……」
「不、不要啦！我马上过去。」这次换她先挂断电话，拿了家门钥匙拔腿就跑，下意识依了他的命令，却不知道为什麽自己变得这麽听话。
电话那头的孟璿看着手机萤幕，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当他想要逮一个人的时候，谁能在他手中逃掉呢？就是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