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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宋黎怔着,还不大清醒。

    “春梦!”苏棠年指住她断言。

    “……”

    “脸红的!被我说对了!快讲讲,和靳总激烈到什么程度?咱也不是外人。”苏棠年笑容兴奋中带着猥琐。

    “不是他。”宋黎揉揉眼睛,坐起来。

    苏棠年一骨碌挺直腰背,震惊地捂住嘴,仿佛观摩到一场豪门总裁未婚妻外遇大戏。

    身为民政局公务人员,苏棠年瞬间脑补出一部百万字长篇都市——

    《替身上位:作死后,靳总的小甜妻和新欢跑路了》。

    瞧见她浮夸的表情,宋黎羞耻,含嗔带怨地瞪住她:“我的梦正经得很。”

    说完指向吊瓶。

    “不许再乱想,看着点儿。”

    “噢……”苏棠年不情不愿坐端正,盯了会儿快要见底的吊瓶,她又蹙眉问:“你俩今晚怎么回事?”

    宋黎装不懂:“什么?”

    说到这事,苏棠年不满的情绪就上来了:“靳时闻啊,他带你应酬,给你的混合果汁里有芒果不说,结束也不送你,让你自己回?”

    默声片刻,宋黎吸口气,消毒水的刺激性气味一瞬间盈了个满肺,直掼神经。

    错了,是还没结束,她过敏难受先走了。

    靳时闻没送她倒是真的,酒桌上那么多人,他忙于交际寒暄,连她对芒果过敏都无暇顾及,哪里有空抽身送她去医院。

    毕竟今晚出席饭局的,都是南宜市有头有脸的老板。

    “也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宋黎避重就轻。

    苏棠年真想用注射器把她体内的乖细胞全抽走,无语叹息:“前几天你说,靳时闻的妈妈选好订婚的日子了?”

    “嗯。”宋黎垂眼,没插针的手揪着白色毛衣上的小绒毛:“下下个月。”

    “这么快!”

    苏棠年惊诧:“崽崽,你只是小时候住他们家,又不是他童养媳,真愿意和靳时闻结婚?”

    宋黎侧过头:“不该问他吗?”

    苏棠年与她四目相对,一脸不敢信:“他还不想了?他不想当初追你干什么?总不能就是看你漂亮,带出去有面子吧?”

    宋黎不语,静静看她。

    苏棠年声音戛止,逐渐傻眼:“别跟我说真是这样。”

    一阵死寂后,宋黎被逗得笑出声,苏棠年在她酝酿已久的反应中大松一口气。

    “吓死我了……靳时闻要敢玩弄你感情,我连夜抡锄头跟他拼了!”

    宋黎笑:“你冷静。”

    苏棠年的话痨因子急剧上升,就今晚的事深恶痛绝,在一旁没完没了地唠叨。

    但宋黎当时已经听不进去了。

    宋黎靠着椅背,陷入安静。

    她想起五岁那年秋末,被靳家从京市警察局接回南宜抚养,靳母是宋黎妈妈生前的挚友,包括靳父,对宋黎的照顾都无微不至。

    但宋黎从未奢求过什么,她只想安安静静长大,尽早独立,不添麻烦。

    所以面对靳时闻这个年长她几岁的哥哥,宋黎曾经都是敬而远之。

    这种心态的变化,是在宋黎升初一那年,她到了靳时闻所在的中学。

    隔着两栋楼,他在高中部,她在初中部。

    宋黎清楚记得,那天她结束夜自修回家,半路自行车轧到碎石子破了胎,她只能把车推到附近的修理点。

    那间修理点二十平方不到,被一堆旧车歪歪扭扭地占满,小到宋黎光站着都拥挤,她只能到路边上等。

    正逢降温,夜风直往衣领里灌,很冷。

    那条道偏僻,大晚上很荒凉,只有一盏供电不足的路灯,微弱的橘光明灭交替。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唯一的光源像是疲乏得撑不下去了,蓦地彻底熄灭,再没亮起来。

    周遭突然一片漆黑,暗得不见五指。

    宋黎在京市那年经历过不好的事,恐惧黑暗,当时她的心跳和呼吸都迅速加快,本能地做出应激反应,挪不动脚,抱住自己,蹲到地上放声哭。

    但她的绝望没有持续很久,因为靳时闻在那个时候及时出现了。

    他带她到亮处,将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到她肩上,还用纸巾擦掉她眼泪,说:“别哭了,我陪你等。”

    ——哥哥在这儿陪你等,不哭了行吗?

    高度相似的情景,宋黎看着身上的校服外套,不能自控地想起了当初在京市遇见的那个少年。

    那一瞬间,恍然如梦。

    后来宋黎才知道,那天靳时闻是和女朋友约会随便走走,恰巧经过,看见了她,而他的体贴,或许是靳母交代过要多照顾她的原因。

    不过必须要承认。

    宋黎对靳时闻好感,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可那时,宋黎只当自己是痴心妄想,直到去年她于京市医学院毕业,回到南宜,和久违的靳时闻再见。

    初高中宋黎连连跳级又是保送,尽管拿到了md学位证书,但她当时也只有二十二岁。

    这年纪的女孩子,容貌正长开,她瞳仁是糖栗子的颜色,清润柔和,肌肤白净得像冻牛奶,鼻翼那朱砂痣浅浅的,愈发显得纯稚。

    其实苏棠年还有一点说得不准确。

    靳时闻不能算是追过她,他只是在久别重逢的几天后,某个送她回住处的雨夜,问她,谈恋爱了吗。

    她悄悄捏着手指,轻声说没有。

    “和我试试?”男人西装笔挺,坐在驾驶座近乎深情地望了她一眼。

    于是这段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开始了。

    到底宋黎是初恋,对爱情有太过美好的幻想。靳时闻却不一样,他在情场来去久了,并不新鲜,不再如年少时那样,可以不计得失地谈情说爱。

    正因如此,仅仅一年,他无意中给宋黎带来了频繁的伤心和失望。

    例如今晚。

    头顶的白炽灯有些刺眼,宋黎半敛睫毛,思绪悠远,毫无征兆地说:“他平常对我挺好的,没有很差劲。”

    就当她是自我麻痹。

    苏棠年旁观者清,配合地点头:“嗯嗯,如果他对你不差劲的话还是对你挺好的。”

    “……”

    “他再不对你上心,你就认真自我反省。”

    宋黎回神,难以理解:“我怎么了?”

    苏棠年露出一个职业假笑:“反省下自己为什么只有他一个男朋友,过敏了都没人送医院。”

    “……”

    “太没经验很容易吃亏的,稳妥起见,你最好有心理咨询师,指导情感问题,”苏棠年说着,媚眼细细抛过去:“我正好认识一个,微信推你怎么样?小哥哥可帅了!”

    那倒不必。

    宋黎弯起小鹿眼,回了她个“给你眼神自己体会”的笑。

    两人聊到天南地北,宋黎心情好了些。

    挂完吊瓶,她们刚出急诊部,就有辆救护车拉着警报声驶回,不少值班人员围聚在通道口,引起不小的轰动。

    似乎是发生了一起车祸。

    她们没逗留,并肩离开急诊楼。

    一走出就看见医院的综合大楼外挂着一条条红色横幅,在夜风中鼓动,场面壮观。

    【坚决抵制三甲公立医院私有化改制】

    【强烈谴责盛氏集团侵占国有资产】

    【资本家滚出南宜二院】

    等等,横幅的字诸如此类。

    苏棠年抻着脖颈眺望,不可思议咋舌道:“你们医院闹得真凶啊。”

    “资本家一肚子坏水,净想薅老百姓羊毛。”宋黎没抬头看,方向明确地走去停车场。

    苏棠年跟上她:“网上都说盛氏过于硬核,二院收购案没跑了,这样抗议有用吗?”

    宋黎耸耸肩:“目前还没有。”

    可能对方压根不打算理会,到底医院领导人没有出声,横幅都是医护自发挂上去的,往空池塘里投石,怎么激得起水花呢。

    “京市盛家诶,明清那会儿就是簪缨大户,后来又参与军派,还是十九世纪末最先重视发展实业的那一批家族。这格局,苍了天了!”苏棠年暴露瓜农的本性,叹了又叹。

    她问:“前两天的热搜你看到没?”

    宋黎双手缩进衣袖里:“你说哪个?醉酒后的行为艺术?还是男子偷手机后躲阳台刷抖音笑太大声被发现?”

    苏棠年:“……”

    苏棠年难以置信:“盛家老三亲自来南宜了,那么大个热一你没看见?”

    “谁?”宋黎对上她目光。

    “盛牧辞啊!”苏棠年从唇间低压着声音说出这名字:“军校出身,军官退役,回家继承亿万家财的男人,网上没照片,据说他的颜值和身材,刘楚玉见了都想跳出棺材再逍遥一回!”

    “……”这形容就离谱。

    “想起来了,就那个二世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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