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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禀兄长……”

    “行了行了,别叽叽歪歪的掉酸词。”厉弦向来不耐烦瞅这弟弟装得人模狗样的。

    “是。”厉弢有些不安地抬眼悄悄看了兄长,见他脸色虽不善,却并未动怒,急忙说了缘故,学里请的先生今日得了风寒,放了众子弟一日假,他这才回府,正打算探望兄长。

    厉弦勾起浅浅一抹笑,盯着便宜弟弟看了半晌,看得厉弢汗毛直竖,这才哈哈一笑,阴阳怪气地说:“行了,我挺安的,你去吧!”

    望着厉弢有些狼狈的背影,厉大公子哈哈大笑,继而阴下了脸。

    大厦将倾时厉相爷丢卒保车,把他这自以为是的蠢货一丢了之,保住了厉家的千里驹。自做孽不可活,他倒也不怨厉相情薄,恨只恨厉家父子不念旧恩,竟踩着他母族郑阀的累累尸骨得脱大难!

    这一世,他不会再行差踏错,也不会再给人欺侮践踏的机会!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好逑庄里大大小小的美人竟有二十六人,这还不算那些玩腻了丢出府去的、病死的,甚至连入画这种兼职丫鬟的侍婢都没计入在内。

    望着一屋子美人抖的抖、木的木、恨的恨……厉弦暗骂一声“浪费米粮”!

    他伸指一划拉,大声道:“通通放出府去。”

    向来处事不惊的大管事厉安听了这话心头也禁不住一扑腾,抖着花白胡子,实在忍不住小心问了一句:“公子,这……全部?!”大公子向来想一出是一出,虽说放人是好事,万一回头又悔了,再想把人抓回来为难的可是自己这把老骨头。

    屋中一静,转而嚎淘之声大作,美人们惊叫的,哭泣的,不敢置信的,瘫倒的……丫头们也乱作一团,扶起这个倒下那个,安慰这个那个又哭作一团,这塞了几十个美人的华屋广庭顿时成了嚣闹的市集。

    “都不要了!”厉弦耳中嗡嗡作响,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青筋,大吼一声:“不许哭!哪个再敢出声,立时拖到青楼卖了!”

    美人们惊魂未定,倒是再没有一个敢哭出声来,最悲泣的那个也只是拿帕子使劲捂着嘴,抽噎得半死,唯恐发出一点声音,让公子给卖了。

    厉弦这才满意地哼了声,一眼扫去,美人们惊恐有之,悲泣有之,隐约愤恨有之,但没有一个敢与他对视,更没有一张脸上有丝毫留恋伤感之情。

    厉弦闭了闭眼,忽觉索然无味,吩咐厉安将女人们都安置好,给足遣散银两,转身便走。

    厉相未在府中,各房饷食自用。

    厉弦对着一桌蒸肉鱼鲞、碧菜玉梗米的美食,感动得差点流泪,多少年没有吃过这等干干净净的饭食了,更何况厉相好美食,府中菜肴的美味是全京城都有名的。捞起筷子一顿大造,直把自己撑得肚子滚圆,这才依依不舍地让眼珠都快惊得瞪出眶的入画将菜收了。

    捧着香茗半瘫在椅上,厉大公子不满地瞄着自己的小肚腩,打算改变的第一步就是强身健体——有个强壮的身体哪怕逃命也逃得快些!至于方法,郑青郑赤想来多的是,再不济,当年那混蛋说的梅花桩、易筋经虽有些无稽,不如也试试?

    兴致一来,喊上惊吓过度的入画和惊疑不定的剑衣,冲向内书房。

    不学无术厉大公子的书房,可想而知会有些什么书,除了满架充门面的二十八卷,其它经史简籍一概具无,柜中春宫、龙阳秘籍倒是集当世之大成。墙面上风格各异的各派名家字画挂得密不透风,黄檀桌面上好的薄浪纸、狼毫湖笔、青花紫端砚、松香刘公墨,这十几年来唯一的用途便是摆设装饰,偶尔让发火的厉大少四处乱砸以泄愤。

    握笔如捉贼,大汗淋漓咬牙切齿了小半个时辰,又废了十七八张雪白的好纸,厉弦总算抖着手扭出了一张勉强能让人看得清的东西。黑着脸瞪着那张小墨团连着蚯蚓似的大墨线的玩意,厉弦心下憋闷,他好歹也是太学混了几年出来的,十几年没正经握笔,倒是连画个简图都生疏了,这烂账还得挂到那烂人将军头上!

    皱眉看看图,想来还是得让厉安过来,他亲自指点一番才弄得好。

    “公子?”伺立门边的剑衣悄悄上前,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相爷回府了,请公子申时到澜居共进晡食。”

    厉弦一楞,微微冷笑,随口应下:“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厉相喜静,府中规矩又重,一堆的庶子庶女一向缩在自己的院子里,即使是他最看重的厉弢虽然时常带在身边教诲,却也极少有机会与他共餐,倒是厉弦这嫡子虽狂悖,十天半月里倒也有一两次会传召他共餐。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闷声一顿饭后让人黑着脸训戒一番,也着实不是什么好滋味,当年厉大公子向来是能避则避,若是难得能不闯祸,三五个月见不到厉相也是常事。

    如今想想,厉相如此“不弃”逆子,一来是相府面上得过得去,二来也是有郑阀站在他这不肖嫡子的身后。

    一阵心烦意乱,厉弦猛地挥手,铿锵一声脆响,青玉螭镇纸被挥落在地,断成了两截。

    第4章 狗友

    扑通两声,两个丫头惊得面无人色,当下跪伏于地。剑衣将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一声不吭;入画不住颤声哀求:“公子息怒,奴婢该死……”

    厉弦黑着脸,一手一个拖起两个鸡仔似的丫头,喝道:“行了!一个个都给我站直了,没我准许,不许乱跪!不许哭!不许求!”只会流着眼泪求人的,不过是废物!

    入画又惊又怕地呆站着,望着公子怒冲冲远去的身影,脸色渐渐白了,转眼看看身边眉头紧皱的剑衣,她咬紧了唇,心中不安,悄声喃喃:“公子他……”

    剑衣拧着眉,轻叹一声:“这几日公子肝火旺得很,我等小心行事,别触了忌讳,公子说甚便是甚了。”

    ***

    厉昭将口中雪菊淡茶漱了漱,轻轻吐入侍婢跪捧的缠丝鎏金盂中,又伸手拭过雪白的手巾,这一餐“增进”父子感情的闷饭才算结束了。训练有素的侍婢们快速上前整理,厉昭起身领着儿子向侧厅走去,厉弦闷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厉昭已经三十七了,眉梢眼角隐隐看得到细纹,他甚至还有一把乌黑的长髯,岁月却并未折损他的容颜,十数年的权柄浸淫,只给这当年京都有名的美男子增添了凛然在上的气质。他的双眉如剑,比起厉弢稍嫌稚嫩的俊朗,厉相成熟冷峻的风致更是令人折服。

    怪不得母亲至死仍惦念着他,连余恨都不愿。厉弦望了一眼神色端凝的厉相,心下冷冷一笑,只可惜母亲深爱一辈子的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他最爱的除了权柄就只有自己,恩情爱宠都不过是他过眼的灰。就连厉弢,呵呵,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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