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啊~”宫之宝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张嘴等着毛曙临的喂食。惬意啊、极乐啊~
原来被扁也是可以这么快乐的,但下不为例。
“宫爷,休养了几日,可还有觉得身子哪儿不舒服?”
宫之宝瞧她眉间锁着忧愁,不忍她过度担心,原想要坦白身子早已无恙,然而瞥见毛三月臭着脸站在房门外,他心思一转——
“这也疼,那也疼,尤其是这儿,你摸摸。”他东指西指,然后抓着她的小手往他的胸膛抚去。
“喂!”毛三月终究忍受不住地吼出声。
有没有人吃豆腐吃得这么令人发指的?明明瞧见他站在这儿,还故意使坏,说什么往后要和平共处,根本是放屁!
“三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毛曙临一瞧见儿子,立即离开床畔。
“有人来找他。”毛三月双眼快喷火似的瞪过去。
明明就没什么伤,却硬是赖在床上不起来,欺骗娘的感情,真是好卑鄙!
“这样子啊。”毛曙临看向房门口,立即瞧见留管事。“留管事,真是麻烦你这几日都往这儿跑。”
“不,这是我该做的。”他今天可不只是来探视的。“毛姑娘,多谢你这几日尽心照顾我家主子,这是一点微薄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留管事手上捧的是一匹锦绣布庄里最上乘的御贡绣绫罗,也是宫内嫔妃最爱的衣料,是昨日他来探视主子时,主子要他今日带来的。
“这怎么好意思?宫爷受伤是因为我,我照料他也是应该的。”
“但是……”
“不用了。”
留管事一脸没辙的看向宫之宝,后者淡淡开口,“收下吧,是我要他带来的。”他瞧她身上的衣着,虽说极为干净素雅,但已看得出有几分旧。
他庄里什么都没有,就布匹最多,送她几匹布,完全不成问题。
“这样好吗?”
“收下吧。”宫之宝神色柔和,但口吻却相当强势。“我还有些事要吩咐留管事。”
“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尽管一开始觉得不对味,但尝久了,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我先下去了,三月,咱们出去。”
“娘,今日武学馆有武技比试,你要去瞧瞧吗?”
“这个嘛……”
母子俩的声音渐远,字句皆落在宫之宝的耳里。
“爷儿。”留管事轻唤着。
宫之宝回神,懒懒抬眼。“那事,办得如何?”
“已全面高价买进江南一带所有蚕丝和棉絮和衣料。”留管事恭敬地道,但还是有所不解。“爷儿,为何要这么做?咱们的织造场里并不缺这些原料。”
这实在不像主子的个性哪。
“谁要玉绣庄的少庄主得罪我!”他哼了声。
“朱大常?”哎呀,原来主子要他做这么多,全都是要报复朱大常那日在街上调戏毛姑娘,差了家丁打伤主子之仇。
这事是在主子受伤隔日,主子立即差他去调查的,得知朱大常到金陵,是为了要接洽几门生意,换句话说,就是打算要来抢锦绣布庄的地盘。
“我倒要看看,没了原料,他玉绣庄要怎么营生。”苏州起家的小小玉绣庄,竟敢到金陵撒野?宫之宝哼笑着,随即掀被起身,将一头檀发束起,扣上空离雕银东环,换上留管事替他带来的换洗衣服。
天青色的交领纹绣长衣外搭一件绣银边的玄色镂绣半臂罩衫,腰系镶玉革带.脚穿同色锦靴,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昂藏威武。
“好了,你回去吧。”他推开房门,头也不回的说道。
“爷儿,你还没打算要回府里吗?”留管事赶紧跟上。
“我想回去时就会回去。”
“可是庄里还有很多事……”
“啰唆,我老子都不管了,我干么还那么辛苦卖命?”他哼着。
武学馆,一年一度的武技比试大会,眼看着就要上场了,馆前大片的广场上,铺上红绸巾,一头架上箭靶,而另一头则摆上武器架,台前鼓声大作,惹来下少金陵百姓围观。
武学馆就在秦淮河岸的对面,隔壁紧邻着私塾,皆是同个院仕所办,在这一岸私塾里,显得隔外特别。
“娘,为什么他也来了?”毛三月身穿武学馆的红白相间武服,眉间皱拢出小山,就是不看毛曙临身旁的宫之宝。
原本娘说下来,因为她必须要照顾宫之宝,如今娘来了,竟连他也来了,真是……
“宫爷是陪娘一道来观礼的。”
“既然他身体好到可以陪娘来观礼,那他应该可以回家了吧。”毛三月哼着,斜睨着他。
“我可是勉强自己来的。”宫之宝逗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逗着他,看他气得暴跳,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快活。
“你何必勉强自己呢?你可以回去。”
“那好,曙临,你送我回去吧。”他很自然地牵趄毛曙临的手。
“喂!”这个卑鄙小人!
宫之宝看着他,似笑非笑,就等着他的答案。
“娘,你留下。”他认了,行不行?
“那我呢?”宫之宝嘿嘿笑着。
“随便你!”原本想要再警告他别有事没事就爱牵娘的手,却突地听见集合的鼓声响起,他连忙抛下话,“娘,我要去集合了。”
“跑慢点。”毛曙临柔声嘱咐。
看他跑走的身影,瞧他排定在最前头的第一列,她就为她这个儿子感到骄傲。
“小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末到十岁,竟能长得这么高,比同年的孩子高上那么多。”宫之宝看着她望向毛三月的眼神,就爱她那股甜甜柔蜜的神情,恍若有诸多爱怜。
“他都吃我煮的饭菜。”她看向一列着武服的孩童正列队,舞拳飞腿着。“他呀,几年前还是抱在怀里疼的娃,现在连让我抱一下都不肯了呢。”
“没关系,他不给你抱,我给你抱。”
她抬眼,站在他的身边,她勉强只到他的肩头,抱他……好像有点不像话。
“不好吧。”那画面有点好笑。
“来,抱抱看。”他伸开双臂等着。
“这里人很多。”她羞怯地垂下眼。
“那么等回家后,你爱怎么抱就怎么抱。”他俯下身,附在她的耳边轻喃着,还挟杂浅浅笑意。
那温醇的风拂过她耳际,像窜出了火,烧得她耳垂泛红,突地,听见有人哀叫了声,抬眼望去,竟见三月跌坐在地。
“三月?!”她担忧的想往前一步,却被身旁的宫之宝紧握住手。
“没事的,来,对他挥挥手,让他安心。”宫之宝握着她的手一起朝毛三月挥舞着,笑得很嚣张,算是小小报复那日毛三月对他的栽赃。
君子报仇,二十年都不算晚。
卑鄙小人!毛三月在心底呐喊,却又不能脱队,好恨啊!
“三月看起来好像在生气。”她说。
“不是,他是在振奋精神。”他哼笑着。
“哎,这孩子老说要保护我,上了私塾,还坚持要上武学馆学武。”她喃着,对他的努力感到窝心。“他说,没有爹,就由他来保护我……才多大的孩子呢,为何会生出这种心思?”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娘,也会跟他有相同的心思。”那臭小子的心思,他是完完全全能够意会。
“为什么?”
哎,她居然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宫之宝没回答她,看着武学馆的孩童已分为两组,头上各绑两色丝带,两两一组,分别上阵,手持拿手木制兵器对峙。
“宫爷,你不会认为像我这样未出阁的女子有了孩子,是很不检点的吗?”她突问。
宫之宝微讶。未婚有子?!那该死的男人!嗯,曙临的憨脑袋还知道未婚有子是不甚检点的,但既然他已认定她,她的过去他就会全然接受,没什么好在意的。
“你何须管别人怎么想?还是你在意我怎么想?”
“宫爷不问三月的爹吗?”
“那种会抛下你不管的混蛋,又不懂得珍惜你的笨蛋,有什么好问的?”他一丁点的兴趣都没有。“我只管自己要的是什么,关于他人怎么想,压根不关我的事。”
宫之宝淡淡地看向一组又一组的人马对战,一切都点到为止而已,很小儿科的比试,但倒也有一番乐趣。
只是那小子都要上场了,还一直瞪向这里做什么?
他浓眉挑起,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将傻愣愣尚在发呆的毛曙临一把搂进怀里,果然如他所料,瞥见毛三月整个人跳起来,一副要往这儿冲过来,却被师父给扯回比试圈子里。
“哈哈哈!”他不由得放声笑出。
“宫爷,你在笑什么?”后知后觉兼慢半拍的毛曙临不解瞅着他爽朗大笑的侧脸,那笑,没有算计、没有城府,很纯然的想笑而笑。
那浓眉如浪,长睫噙风,黑眸灿若夜幕星子。
这样的他,就像那时的他。
现在的他,比那时的他,更显高大英挺,像个男人。
“没什么。”毛三月的比试开始,他用力地抿了抿唇,不让自己放肆的笑声影响到毛三月。
虽说是木制武器,但要是一个不小心打上身,还是会受伤的。
他散漫探去,看着毛三月手持木剑,木剑恍若成了他身上的一部份,翻转成浪影,叠影出手,却不咄咄逼人,微攻重守,看得出他的底子极扎实,不卖弄技巧和优势,处处给对手生机。
这孩子不错嘛,倒懂得替人留后路。
不过,他的对手似乎挺不认输的,三月愈退,他就愈攻,愈攻愈猛,木棍耍得愈显阴狠,棍棍直抵脑门,像是欲置三月于死地。
“三月?”毛曙临有些担忧地观礼,不希望他打伤了人,但也不希望他被人给打伤。
宫之宝黑眸微眯,就在两人对阵,毛三月最后被木棍挑掉了长剑,木棍毫不留情地要往毛三月脑门击去的当头,他纵身跃起,衣袂飘飘地落在两人之中,长臂横挡在毛三月的脑门上头,任由木棍打在臂上不痛不痒。
“胜负已分,点到为止。”宫之宝不悦地眯起黑眸,瞪着那不过十岁大小的孩童,竟为求胜,武技可以要得这么阴狠。
依他所见,两人八成有龃龉,说不定三月之前被人欺,亦是出自于这个孩子。
“胜负未分,我们还要再打!”那孩童细声叫着。
他黑眸沉下。“要不要我陪你打?”
毛三月从他身下抬眼,不解地瞅着他,不懂他为何会出手救他。
宫之宝没看向他,反倒是看向坐在堂上的师父,他没出手制止,这一点真教人觉得不爽。
“你是谁?”那孩童傲慢地瞅着他。“跟三月是什么关系?”
宫之宝冷哼了声,“我是三月的爹,你想要动他,先回去问问你老子,惹不惹得起我。”
在这世道上,权势名利几乎可以取代一切,师父会放任这娃儿胡闹,肯定是这娃儿的背景相当雄厚,但想跟他比?差远了!
毛三月瞠大虎眼,说不出在胸口上的热到底是怎厮的情绪?
恼吗?气吗?可为何又觉得暖?
“三月哪来的爹?”
“我跟他分离十年,近来才相认,你有意见?”宫之宝似笑非笑,随口道出的谎言唬得毛三月也一愣一愣的。
真是如此吗?他真是爹吗?
“哪可能……”毛三月喃喃自问着,突地听见远处有人拔声叫着——
“宫爷!不好了!染房失火了!”
宫之宝缓缓抬眼,浓眉狠揽起。
锦绣布庄的染房、绣房、织造场全都在东郊外,火舌从染房后方的厨房窜起,一发不可收拾,眼见就连隔壁的绣房也要遭殃时,幸许是老天怜他,下了一场滂沱大雨,灭了火势。
火只殃及了染房。
宫之宝浑身湿透,踏进已化为焦墟的染房,和县衙总捕头一路走向后头的起火点,勘察整个起火经过。
“宫爷,是有人纵火。”总捕头派入门前门后搜过一遍后,近乎笃定地道。
“喔?”宫之宝冷声着,黑眸藏着锐锋。“那还杵着做什么?”
“小的马上派人追查出入东郊所有可疑之人。”
“顺便绕到县府,告知县宫,要他彻底清查!”他咬着牙,压抑着快要喷火的怒焰。
“是!”总捕头恭敬的态度,几乎令人以为宫之宝才是金陵县宫。
宫家在金陵立足百年,布庄店号几乎遍布江南,与各地方宫员相处融洽,就连京城的宫员也多有交际,彼此卖几分情,以人情换友情,牢固彼此地位。
更何况,金陵县宫还是他姑丈,谁能不卖他面子?
在金陵,不会有人白目的冒犯宫之宝,会搞不清楚状况的,只有一些自以为了不起的外地人。
宫之宝拾起一片焦黄的染料紧握着,烫进掌心。
染房被烧是小事,他差留管事大量购回的原料全都放在另一个仓库里,但染房举,重点是连里头的上等染料也全都付之一炬。
没了染料,有了衣料也没用!
不需要证据,幕后黑手几乎呼之欲出,除了玉绣庄的朱大常,他真想不出第二个如此大胆的蠢蛋!
要算帐多的是方法,可问题是他现在没时间。
他必须先想办法凑齐所有的染料,但时值二月,要收到新的染料也要等到七月……混蛋,一旦拖延,届时要通商到西域的绫罗就会赶不及了!
“爷儿,我方才点收过了,衣料库和织造场未受波及,仅有部份绣娘受到惊吓,但是染料几乎都没了,不管是哪个颜色都……”从外头踏进的留管事赶紧替宫之宝撑着伞,不忘报告刚得手的消息。
“你以为我瞎眼了吗?”他哼了声。
“爷儿,这可怎么好?没有染料,五月要通西域的绫罗怕是交下了差。”
宫之宝阴沉的眸回瞪着他。“你这脑袋就不能想想解决之道,就非得要事事样样都要我这主子想破头?”该死,他头又痛了!
“呃……也许咱们可以吩咐其他分行掌柜到各县染坊询问是否有其他库存染料?”
“那还不去办?”他沉着微微发青的睑。
“是是是,小的立即飞书到各分号。”
“慢着。”见他要走,宫之宝又问:“可有留派人手在武学馆和秦淮河岸?”
刚才他急着要走,却又不放心毛曙临母子俩,遂向留管事略微交代了下,就不知道他办得妥下妥当。
“有,小的从府里调了几名壮丁……”留管事话到一半就说不出来,因为他嘴里说的那几名壮丁,竟出现在他眼前几步外。“喂!不是要你们好好护在毛姑娘身边的吗?”
别闹了,染房失火,爷儿已经快翻脸了,要是连爷儿视为心头肉的毛姑娘都出事的话,大伙一起跳秦淮河算了!
“留管事,咱们进不了客栈的后院。”其中一人顿了下,开始支吾其词。“他们回了客栈,后来……好像有小偷,结果……那个毛姑娘……”
话未完宫之宝已经快步来到面前,大手拽起那人的衣领。“给大爷说清楚点!”什么好像,什么结果,什么后来……为什么他的身边只有一堆饭桶?
“后院好有有小偷,偷了毛姑娘的什么东西,毛姑娘追出去,结果好伤受了伤,小的、小的……”
突地衣领一松,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的摔落在地,回头时已看不见他家王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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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临!”
宫之宝如风般地刮进秦淮河岸的后院,如识途老马冲入毛曙临的穿满楼,奔进她的房,一把抱起平躺在床上的人儿——
“走开!我不是娘!”
在宫之宝的脸逼近之前,毛三月放声呼喊着。
就在两人就要脸颊相贴,卿卿我我之际,宫之宝猛踩煞车,瞪大虎眼,上下打量着他。
“三月?你没事躺在这里做什么?”仔细一看,脸好像有点瘀青。
“我……”
“宫爷。”毛曙临端着木盘出现在门边,瞥见他一身狼狈湿透。“宫爷,你怎么浑身湿透了?”
“外头下雨。”他凉声道,上下打量着她,确定她安然无事之后,再回眼看着床上的毛三月。“到底是谁受伤?”
那群饭桶,等他回去一个个等着领死吧!
“是三月。”说到三月,她立即红了眼眶,端着木盘走到床畔坐下。“咱们从武学馆回来,发现后院竟有贼,三月为了抢回被偷的物品,和贼打了起来,虽然抢回了东西,却也挂了彩。”
“娘,我没事,不过是几拳几脚而已,不碍事的。”毛三月立即起身,却又痛得龇牙咧嘴地倒回去。
“还说不碍事?”毛曙临心疼地看他一眼。“娘扶你起来吃点东西再喝药,明儿个你就会觉得舒服一些。”
“我来。”宫之宝长臂穿过毛三月的后颈,轻轻将他托起,让他可以靠在他的胸膛上,让毛曙临方便喂食。
“你……身上湿透了,这一靠不就连我也湿了?”毛三月小声抗议着。
这就是有爹的感觉吗?可以让他依靠,保护着他?
娘也需要这么一个人吗?
可是他觉得好别扭,却又觉得好……温暖。
“这还不简单?”宫之宝再将他托回床上,动手解开自己的外衫半臂和长衣,露出壮而不硕的精实体魄,再将他托回身上。“有没有舒服点?”
“喂,你在我娘面前半裸,你羞不羞啊?”毛三月又小声地抗议着,突然发现宫之宝和一般的富商截然不同,他像个武人,强而有力,在武学馆比试时,说他是他儿子时,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好想哭。
那感觉就好像戳穿了!!他一直期待有个爹,有个爹,往后他就不用强迫自己赶快长大,赶快学武好保护娘。
他可以帮他保护着娘。
“我为什么要羞?”宫之宝好笑地垂眼瞅着他。“你娘都不羞了,你要我羞什么?”他用下巴努了努前头,瞧见毛曙临视若无睹,快手舀着菜,要毛三月赶紧吃下。
她抬眼,水柔眸瞳直瞅着他们两个笑,眸底荡漾着满足的的光泽,那样水凝般的温柔,教他好心动。
娘呀,能不能矜持一点啊?有个半裸男人在耶,好歹也假装一下唉叫个两声啊。毛三月在心里哀嚎着,嘴里还是认命地吃着娘亲手煮的特殊风味菜。
“到底是丢了什么东西,要你这么拚命去抢回?”他轻抚着毛三月的发。
“不要摸我的头啦。”毛三月闷声哼着,瞧了娘一眼。“是娘喜欢的一把扇子,听说是我爹留给她的。”
“喔?”原来她那么珍惜那个男人留下的东西?哼,没兴趣。“三月,你可瞧见那贼人长什么样子?”
“没,那人蒙着脸。”
“这样子……”他沉吟。那就代表那人是有备而来的?但偷把扇子,究竟有什么意义?
毛曙临喂得差不多了,把药碗端给毛三月,盯着他暍下后才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条干净的布巾、一件内衫和一只朴素木盒。
“宫爷,擦发吧。”她将布巾和内衫交给他,随即在床畔落坐。“宫爷,你瞧。”
她从木盒里取出一把乌木柄的锦扇,乌木柄上有着繁琐的雕工,扇面是上等绫锦铺制,且上头有着极为精巧的画作。
明眼人一看,皆看得出来那是把价值不菲的扇子,可以想见小偷为何钟意这把锦扇。
毛曙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宫之宝随意擦着发,套上内衫后,浓眉揽趄,接过锦扇,在掌心转了圈后,扬扇,啪的一声,扇在他的指间飞舞跳跃着,像是拥有了生命似的,让毛三月看得忘了阖嘴。
“宫爷还会玩扇呢。”毛曙临唇角勾着浅浅温笑,水眸漾着莫名的雾气。
“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玩过了。”他手腕一挺,锦扇平滑地落在他的掌心,长指掠过扇柄,双眼直瞅着扇面,心有点发痛。“这扇,和我以往有过的一把扇,像极了。”
那把锦扇像极了以往义兄赠与他的扇……不,那人已不是他的义兄,他是个阶下囚,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