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呃啊,姐姐……”
手机另一端的人沉默,大概懂了她此刻是在做什么。
默默地将电话挂掉,看来自己这通电话打的很不是时候。
等忙完一切后,江栩和她道歉,满脸歉疚,说他不是故意的。
“他如果误会了,我可以帮姐姐去解释的。我就说我刚刚只是……不小心被夹到了,手被夹到了,门缝太紧,夹的我痛死了,血都被夹到喷涌出来,还好我戴着手套,不然喷进门缝的话……”
他眼神半睁着看她。眼底还有余感未消,仿佛蒙了层扯不开的薄雾。雾里看花一般不甚清晰。
“到时候姐姐该多难清理,门缝那么紧,手都伸不进去,别说用工具了,会弄坏的。”
他给她出主意:“要不我以后每天都被它夹一次,次数多了以后,门缝就夹成我的形状了,到时候姐姐如果想清理了,可以来找我。别人进不去,只有我一个人能进去。”
清理的工作,最后还是翟松月自己来的。
她问他肚子饿不饿。
下午吃饭的时候他就没吃多少。
江栩其实不怎么饿,他胃病是老毛病了,每年总会犯上几次,看医生也没用,根治不了,只能缓解。
“想吃水饺,姐姐亲手包的那种。”
家里没有多余的饺子皮了,如果自己包的话,还得重新擀皮和剁馅。
很麻烦。
但翟松月只是笑着问他。
——我们小栩想吃什么馅的?
我们,小栩。
他笑容乖巧:“素馅的。”
“香菇胡萝卜馅?”
“好的呀,谢谢姐姐。”
翟松月在厨房厨房擀皮剁馅,等她煮完一整碗饺子端出来的时候,江栩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那么高的个子,窝在这张沙发上,实在有些憋屈,腿放不上来,只能微曲着踩在地上。
他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所以他的眼窝偏深,肤色有种没晒过太阳的白,五官轮廓是深邃的。
绵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散落一圈阴影。
他睡着之后,更乖。
是和他平时的乖巧不一样。
现在的他反而像是一只不爱说话的流浪猫,蜷缩着身子独自度过寒冬。
只是这个梦,似乎并不美好。连睡着都皱着眉,他佝偻着身子,手放在腹部,额头有细汗,脸色也苍白。
江栩做了个噩梦,哪怕在梦里,疼痛也剧烈。
可是到了后面,疼痛逐渐被淡化,他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香味。
像花香,可又不是花香。
于是他醒了。
躺着的,不是窄小的沙发,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女人的手从他身后伸过来,隔着那件薄毛衣给他揉着肚子。
她那么温柔,动作也温柔,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吃饭的时候没吃多少。
原来是胃疼。
怎么疼成这样不说呢,明明是个爱撒娇的孩子。
见他醒了,她一边给他揉肚子,一边倾身,将桌上的温水拿给他。
江栩看着她,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轻笑。
——要我喂吗?
他迟疑了一会,伸手接过水杯,自己一口喝完。
翟松月问他,胃还疼不疼?
他放下杯子:“还好。”
翟松月叹气。
——是胃病吗?
他抬眸看她。
她眼里是心疼。
——我看到你手上的针眼了,那几天,是在医院输液?
——是一个人吗,还是有人陪着?
江栩被她看着,沉默替代了大多数。
她突然抱住他,轻轻的抽泣声,她好像在哭。
江栩突然就愣住了。
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说,翟松月,你为什么哭呢。
你在心疼我吗。
第八十六章
他没有被多温柔的对待过, 至少,在他母亲疯掉后。
他母亲曾经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出生高贵,众星捧月的大小姐。
嫁给门当户对的老公之后, 也度过了几年甜蜜的婚姻生活。
后来目睹老公出轨,她偏执的性格让她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崩溃,成了疯子。
她的死法很惨烈, 自己砍掉自己的双腿,
当时年幼的江栩目睹了这一切,他站在那里,神情都呆滞。
他看见她的母亲在冲他笑, 倒在血泊中, 身边是碎肉,骨头清晰可见,还连接在她身上。
她像一个被拆卸的木偶。
不是他记忆里轻言细语的母亲,她的笑容癫狂, 令人生寒。
可他不害怕,他只觉得难过,觉得她可怜。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另外一个人的手里。爱这么可怕吗,能让一个温柔的人失去神智。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呢。
他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门的院。
等他出院的时候, 再次得到的, 是他母亲去世的消息。
他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包括她的遗言, 也是从陪护的阿姨口中得知的。
她在弥留之际, 已经恢复了理智。
她说:“代我和小栩说声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他,让他看到这么可怕的场景。”
“还有, 让他好好长大,不要因为妈妈的事情而去记恨别人。妈妈希望他能快快乐乐,要多笑笑。”
江栩没说话,再次回到母亲死去的地方,仿佛有台放映机被安装进了他的大脑,那幕血腥的场景一直在来回播放。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呢。
江栩伸手接住一片雪。
那个时候是冬天,一年四季中,最冷的时候。
他摊开掌心,那片雪已经融成雪水。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呢。
保姆阿姨告诉他,爱是你闭上眼,最渴求的东西。
他渴求什么?
他渴求将人踩在脚下,随意玩弄的快感。
猎物越挣扎,越痛苦,他就越高兴。
看着对方丑态百出,如同夜间门老鼠,多可爱啊。
他妈妈是疯子,他也是疯子。
疯子是会遗传的,他以后的孩子也会是一个疯子。
他突然开始好奇,他和翟松月的孩子,会是怎么一个怪物。
又疯又哑?
以前有人听说他在钓一哑巴,还笑着给他出过主意:“一个破哑巴有什么好追,让她怀上你的种,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
他冷笑,一个哑巴,配吗。
可是现在。
他看着她平坦的小腹,每一次,这里颤抖的最厉害。
没什么肉,单薄的到多出一点东西,就能显出形状来。
他伸手一按,仿佛碰到开关,水闸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