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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幼子何辜?封司马晞为顺德侯,赐衣服车乘,田百倾,邑千户。”
既然司马睿不能算作真正的皇帝,那么司马睿的儿孙,也只能封侯。大赵并非禅位所得,无需厚待司马氏,更不会给这个前任皇帝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的权利。比照当初晋武帝封刘禅和孙皓的标准,赐其封邑即可。
小小孩童又如何懂这些?听到自己不会被杀,还有田亩邑户,他赶忙学着旁人教的拜了下去:“谢陛下隆恩!”
这声谢恩,也成了信号。
“陛下世济明圣,海内归心,当垂千载矣!”
朝中所有文武尽皆跪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绕梁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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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真要饶过琅琊王氏吗?”退了朝,张宾并未离去,而是再次面君,问起这个关键问题。
王氏在江东的权势,不亚于司马氏。且不说王敦犯上作乱,就是那王导也能只手遮天。如今两人虽然身死,但是王氏剩下的子嗣还有不少。若是都留在江东,说不定要惹出什么乱子。
“负隅顽抗的,自不能留。然王导能尽忠国朝,还是有些可取之处。”梁峰答道。
其实王导最后那一战,颇为古怪。更像是带着所有不会投降的晋臣,前来送死一般。若无那一战,说不定攻入建邺还要些时日。偏偏他出战了,还死得干净,没留下任何首尾。
王导其人是忠是奸,梁峰并没有兴趣过问。但是这样的“投名状”,还是值得赞许的。况且王氏还有一人,让他不得不惦念。如今那人已满二十,书法也有小成。虽然没了东晋,不知还能不能达到“书圣”的高度。但是这样的人,终归还是留下更好。
“除了王敦亲信,其余王氏子弟尽数迁往北地。门第降品,可参试常科。”想了想,梁峰下了定论。
降品对于世家而言,原本是极为恐怖的事情。然而现在赵国的品阶,早已不再像前朝那么严苛。九品官人法名存实亡,若是逃避科考,就捞不到实权官职。清流又如何?名望又如何?没了高官厚禄,世家也就成了水中浮萍。
降品听起来可怕,但是只要能参加常科,几十年下来,说不定又能恢复门望。
琅琊王氏尚且如此,其他江东世家呢?也许这恩典,比当年的九品制,更能得南方士人的欢心。
不过真正平复南地,仍需时日……
冬去春来,又复冬至。
当春风再次吹绿了阳渠两岸的绿柳时,一艘龙船,停靠在了洛水岸边。
此船长九丈,高五层,双侧带桨,金鼓俱全,犹若水中壁垒。张牙舞爪的金龙,盘在船头,睥睨四方。一杆大旗迎风猎猎,上书那个“赵”字,似乎都破空而出。
“呜……”
一声长长的号角吹响,随即,雷鸣在空中炸响。这是礼炮。就算洛阳城中的百姓已经习惯了新式的爆竹,也会被这动静吓上一跳。然而今日,无人惶恐。大河上下,旌旗飘展,人头攒动。
天子要乘船东巡了!
登基十三载,这还是天子第一次离开京畿。然而巡兴这等大事,并未让百姓怨声载道。只因天子下诏,沿途各州县不得修建行宫,亦不能扰民。一路东去,龙船只沿河而行。
这是何等圣明之举!只可惜,天子此行没有封禅之意。若是封禅泰山,是不是也能同秦皇、汉武一般,立石颂德,昭示功勋?
然而当年秦皇修阿房、驰道,发百万民夫;汉武穷兵黩武,累天下百姓。哪有当今圣上这般仁德勤俭?莫说行宫了,就连皇陵也没有动用多少人力。修建运河,铺平道路,更是为了天下百姓。没看这龙船,都比寻常的楼船小上一些吗?
如此圣君,自当万民拥戴,因为哪怕有羽林龙骧在侧,也有百姓自发走到了河畔,想一睹天颜。当然,没几个人能看到天子真容,只见那龙船扬起风帆,在前后战舰拱卫下,缓缓驶出了港口。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百姓……”站在重楼顶端的望台上,梁峰轻笑一声。
“天下太平,万民归心。自有黎庶渴慕天颜。”身旁人微笑答道。
“你也学会那些词臣口吻了?”梁峰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南地的战事是告一段落,想要稳定局面,真正“太平”,恐怕还要几年光阴。然而这些都是微末,确实没有什么能挡住他东巡的脚步了。反正又不是要去幽州,只在冀州、青州转一圈,不必兴师动众。
“若真为词臣,当劝主公封禅才是。”那人剑眉一挑,回了一句。
梁峰不由抽了抽嘴角:“泰山就罢了,倒是可以去孔府转一遭。”
封禅泰山,可不是皇帝一个人跑去就行的。必须带上文武重臣,一路兴师动众不说,光是修路开山就不知要花费多少。而梁峰这次东巡,身边的人员是减了又减,只有礼部、工部、御史台的少许官员。太子监国,重臣们也留下辅政。这放在大多数皇帝身上,都是不可想象的。偏偏他如此做了,还没有半点心里负担。
孔府可是新开辟的路线,奕延有些讶异:“主公要追封褒成侯吗?”
汉平帝时,始封孔子为“褒成宣尼公”,孔子后裔得封“褒成侯”,食邑八百户。后来曹魏崇法,西晋崇道,儒家的地位渐渐下滑,褒成侯也数代无人问津了。
问题是,大赵也不像尊儒啊?倒是佛释大兴,百工复起,颇有当年诸子百家之相。怎么会不封山,先封孔呢?
“儒家还是有可用之处的。”周遭没有旁人,梁峰倒也不在乎多说两句,“只是效仿三代,尊万世师不行。必须重现儒家初始之相,生出‘新儒’。”
儒教是一成不变的吗?其实并非如此。相反,在它形成之初,经过无数争辩和更改。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千锤百炼下,才塑造出了形态。每一次变化,除了儒生心血外,也不乏统治者有意识的取舍。
既然后世能有理学,能有心学,为什么不能有一种更为开拓包容的儒学呢?说穿了,儒教不过是意识形态和上层建筑,当然能依据经济基础进行微调。而当天文台出现,当显微镜问世,当科学的种子开启萌芽后,这“善变”的儒,又怎会一成不变?
用千年前的经验,去套千年后的社会,必然是一条封闭的死路。因而,梁峰想试上一试。虽然不知有生之年能否成功,亦不知这变化会打造出何等古怪的产物。但是“尝试”本身,就是一种值得发扬的思想。亦是百家争鸣,最核心的关键。
看着主公那高昂的神态,奕延眼中闪过一抹柔色:“怕是礼部那些官员,会头痛的厉害。”
出来走走,果真是对的。主公有多久未曾显出这样的神采了?
“怕什么?反正是巡幸嘛,还有谁敢拦御驾吗?”梁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