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钟璃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考虑到顾知晴每次出府,身边都有不少护卫,她终究没有冒险。
定国公府。
陆衍睿正在翻看书籍时,陆贞渺提着衣裙跑了进来,她脸蛋圆圆的,眼睛也乌溜溜的,笑起来十分讨喜,“哥,我约了人去赏灯,你送我去好不好呀?”
陆衍睿依然在看书,闻言,才淡淡扫她一眼,“没空,你自己去,多带点护卫。”
陆贞渺皱了皱鼻子,笑得狡黠,“真没空吗?”
他垂下了眸,一目十行扫着手中的书,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陆贞渺惋惜地道:“啧啧啧,没空就没空吧,那我就多带点护卫吧,毕竟钟姑娘生得那般貌美,镇北侯府的人对她未必重视,万一遇到登徒子就不好了。”
陆衍睿收起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约了她?不是说过不许打扰她?”
“这算什么打扰,我和她也可以交个朋友吧?哥哥究竟要不要去?若真不想送我,那我就走了呀,总不好让佳人久等。”
陆贞渺笑得俏皮,说完抬脚就走,走了没几步,果然听到了哥哥清冷的声音,“等一下。”
陆贞渺弯了弯唇。
若非在哥哥房中瞧见了钟璃的画像,她还真无法想象,平日里沉默寡言,犹如冰块一样的哥哥,竟也有喜欢的姑娘。他自己不主动,她这个当妹妹的,才不得已这般卖力。
陆贞渺很开心能帮到哥哥,笑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暮色四合时,花灯已经亮了起来,街上陆陆续续多了不少人,俊男靓女成群结队,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
顾知晴与陆贞渺约定的地方,是冰河湖畔,每年上元节,都有不少人在这儿放许愿灯。
顾知晴特意提前来了一刻钟,钟璃自然没来,顾知晴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想到能见到陆衍睿,她唇边才又多了一丝笑。
她特意打扮了一下,化了妆,穿了华贵的衣裙,虽比不上钟璃的盛世容颜,倒也娇俏可人,她刚候了半刻,就瞧见陆衍睿带着陆贞渺走了过来。
男人身着藏青色大襟交领直掇,衣缘四周镶以金边,脚上的靴子以缎子制成,衣着并不算华贵,却有种雍容华贵之感。
他面容清冷,身姿挺拔,今年二十出头,在京城贵公子中,不论身世抑或相貌、才学,皆是一等一的好。
他目光逡巡了一圈,并未瞧见钟璃。
陆贞渺也失望地嘟唇,“钟姑娘没来吗?”
顾知晴笑道:“本来答应了要来的,谁料又临时反悔了,说是放心不下承儿,我劝了好几下,她不肯来,我也没法子,罢了,她既不愿赏脸,咱们自己玩。”
她说完,正要冲陆衍睿行礼时,就听他冷冷开了口,“钟姑娘若真是爽约,定有爽约的原因,你和她也算自家姐妹,不帮其说话,反而满是抱怨挑拨,钟姑娘何时得罪了你?”
他一番话毫不留情,顾知晴脸颊涨得通红,心中也有些慌,“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是本能地想要挑拨一二,根本没多想,谁料陆衍睿根本不听她解释,他说完,直接对陆贞渺道:“这种朋友不交也罢,我让人送你回去。”
陆贞渺皱起了小脸,“哥,你别这样。”
下一刻,就被他哥扯走了,陆贞渺也觉得顾知晴这番话欠考虑,她对兄长很是敬重,不敢拼命反抗,见挣脱不开,只得给了顾知晴一个抱歉的眼神。
望着兄妹二人离去的背影,顾知晴又气又恼,从未有过的委屈和羞辱袭上心头,她狠狠攥紧了拳,指甲盖都抓断一个,这一刻,杀了钟璃的心都有。
钟璃并不清楚她丢了脸,她此刻正有些唉声叹气的,夜色已逐渐转浓,早上为了哄裴邢,她说了晚上去寻他,可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慌,胸口也隐隐泛疼。
她再次叹气时,恰好被承儿听到,他挑着雄鹰展翅灯笼哒哒哒跑了过来,这灯笼是钟璃特意让丫鬟给他买的,他稀罕了一晚上,宝贝着呢。
“姐姐不开心吗?”
他小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凑到钟璃跟前,用没挑灯笼的那只小手抚了抚钟璃的眉心,又冲她呼了呼,想要吹走她的不开心。
钟璃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姐姐没有不开心,就是不想看书啦,歇会儿就好,玩你的去吧,还有一刻钟,就该睡觉啦。”
一听快到睡觉时间啦,承儿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又挑着灯笼晃悠去了,给小猫儿看看,给夏荷看看,又给路边的小石头看看,喜欢得不得了。
钟璃也没敢再叹气,她一直磨蹭到亥时,才带着夏荷前往幽风堂。
天色暗如墨,不知不觉又升起了雾。
两人快走到幽风堂时,天上竟飘起了雪花,因着是雨夹雪,落在脸上时,冷得厉害,夏荷有些后悔没带伞,这会儿回去拿也晚了,两人只得加快了脚步。
跑到廊下时,钟璃头发湿了一些,夏荷弹了弹她发丝上的雪水,又帮她抖了抖披风,“我没事,收拾一下你自己。”
两人都有些冷,钟璃有些后悔没带上手炉。
第19章 不悦
这时,守在书房门口的护卫走了过来,低声道:“钟姑娘,主子尚未归来,您进屋等会儿吧。”
钟璃有些惊讶,都这个点了,他竟还没回来,钟璃并不知道,他时常晚归,有时甚至宿在外面。
裴邢归来时,已是子时,瞧见钟璃时,他才回忆起她临走前,软软的声音,“明晚我还来好不好?”
此刻,少女趴在外间的书案上,单手撑着小脸,困得眼皮都在打颤,瞧见他时,她弯弯唇,站了起来,“三叔,你回来啦。”
钟璃没能站稳,脑袋一阵眩晕,险些跌倒,下一刻,男人有力的手臂就圈住了她的腰,他身上携着凉意,刺激得钟璃打了个寒颤。
“谢谢三叔。”钟璃试图站稳,却又跌回了他怀中,鼻尖撞在他胸膛上时,钟璃眼眶鼻尖皆有些发酸。
少女脸颊潮红,湿漉漉的眼眸带着一丝水汽,状态隐隐有些不对,裴邢蹙眉,手触碰到她的额头时,发现果真起热了,这一瞬间,他又升起了将人丢出去的冲动。
开口时又变成了“去喊太医”,钟璃茫然地看着他,等秦兴应下时,她才意识到,他是要为她请太医,她连忙抬起小脑袋,急急道:“三叔,我没事。”
许是淋了雨,他室内又很冷,她才有些起热。
她连忙道:“我真没事,以前冻着时,也起过热,喝碗姜汤,发发汗就好了,真的,不要喊太医好不好?”
她水润的眼眸里,满是哀求,见他没点头,巴掌大的小脸不自觉有些发白,显然又被吓到了,这副模样摆明了是不想让太医瞧见她。
裴邢嗤笑了一声,转身入了内室,他才刚从北镇抚司归来,身上仍穿着四兽麒麟服,这是圣上亲赐的服饰,穿在他身上,愈发显得他深不可测。
钟璃连忙扭头对秦兴道:“你让夏荷帮我熬碗姜汤就好,辛苦大人了。”
钟璃连忙跟了进去,“我服侍三叔宽衣。”
裴邢没理,径直脱掉衣袍丢在了衣架上。
钟璃总觉得他好像又有些生气,她一时有些无措,裴邢转身入了浴室,钟璃也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她有些怕,怕他真生气,又隐隐有些不安,呆呆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须臾,秦兴又折返了回来,他没进内室,只对钟璃道:“这是主子的新衣,钟姑娘帮主子拿进去吧。”
钟璃连忙哦了一声,抱着衣服走了进去,这才发现,他的浴室竟别有洞天,里面是汉白玉砌成的池子,池里竟源源不断进着热水。
他已经脱掉了里衣,此刻正靠在池壁上,背对钟璃坐着,余光瞄到他赤裸的肩膀时,钟璃心中一跳,连忙垂下了眼睫。
她放下衣物,就想离开,走之前,又出于礼貌问了一句,“三叔,需要阿璃帮你擦背吗?”
见她还没走,裴邢不悦地睁开了眼睛,冷声道:“我若现在睡你,你也肯?”
钟璃脑袋懵了一瞬,一时心跳如鼓,因为头晕,她思绪慢了许多,没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
昨日就险些惹怒他,今日……
钟璃指尖轻颤,没说话。
裴邢转身冷睨了她一眼,少女脸颊潮红,察觉到他不悦的目光,她才掩住心慌,轻轻点了点头。
瞧见她这副小心翼翼又委曲求全的模样,裴邢气不打一处来,敢情在她眼中,他就这般急不可耐?生病了,也需要她伺候?
他冷着脸下了逐客令,“滚,我对病人没兴趣。”
钟璃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收紧些许。
外面,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下来,雪不算大,因夹杂着雨水,落地即化,唯有空气有些潮湿。
直到回了摘星阁,钟璃依然有些浑浑噩噩的,夏荷扶着她靠在了床上,道:“姑娘上次风寒时,还剩一包药,奴婢刚刚去煎了一下,您喝了药再睡吧,免得一会儿烧起来。”
钟璃乖乖喝完了药,钻到被窝里后,她忍了许久的眼泪才掉下来,许是生病时,人也有些脆弱,她莫名觉得难堪。
这样软弱的自己,令她有些讨厌,她悄悄抹掉了眼泪。
钟璃不知何时睡着的,第二日,她是被秋月喊醒的,“主子把药喝了吧,是何太医亲自给您开的方子,肯定有效。”
钟璃这才得知,在她昏睡时,太医隔着帷幔给她把过脉。
她这一病就是好几日,老太太还派小玫过来瞧了瞧她,特意叮嘱了让她好好养病,二太太身边的丫鬟也送了两盒补品过来,就连顾知晴,也装模作样地过来瞧了瞧她。
等钟璃的病好得差不多时,已是正月二十。生病的这几日,她也没来得及考虑店铺的事,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是裴邢并未插手顾霖的事。
二十一这日,钟璃去了安源街一趟,亲自将这条街上的铺子考察了一遍,安源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街上有首饰铺子,点心铺子,自然也有不少卖胭脂水粉的,倒是没有卖纸墨笔砚的。
考察完,钟璃觉得书轩阁可以继续营业,不过书轩阁的东西质量一般,名声早就坏了,钟璃打算将胭脂铺子,起名为“水墨阁”,除了经营纸墨笔砚,到时还可以卖一些书籍什么的,只要好好经营,不愁没进项。
钟璃又来到书轩阁,仔细考察了一番,书轩阁的面积其实不算小,这间店铺是座两层的小阁楼,后院也有三间房屋。
钟璃正在思索卖什么时,就见隔壁六皕阁进进出出的,竟是在往外搬东西。
钟璃让青松去打听了一下,才得知,六皕阁竟是要关门,铺子的主人要回江南老家,这间铺子没法再继续经营,他打算将铺子租出去。
钟璃望着这家店铺,眼眸微微亮了亮,若是能买下他的店铺,合二为一,到时完全能够开个客栈,每逢考生进京赶考时,客栈都供不应求,开客栈也完全是个不会赔本的生意。
钟璃按捺住了心中的兴奋,让青松去问了一下店铺是否出售,结果对方不肯卖,这个地段不错,若是出租能持续赚钱,主人并不想卖掉。
钟璃又让青松跑了一趟,提出想见店主一面,他最近在庄子上,月底才能回京,最终两人约了二月初二上午同济茶馆见。
钟璃跑了一上午也着实累了,给承儿买了些街边小吃便回了府,她买了不少,给丫鬟们也分了一些。
秋月瞧见后,还笑眯眯道:“主子,要往幽风堂送些吗?三爷为您请完太医,咱们还不曾道谢。”
“不必。”
这点小吃,他哪里看得上?何况钟璃已经不想主动找他了,被他拒绝一次又一次,实在没面子。
到了约定那日,钟璃给二夫人说了一声便出了府,她出门时,特意带上了帷帽,直到入了二楼包厢,她才摘下帷帽。
对方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五官俊秀儒雅,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瞧见钟璃时,他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也没料到约他前来的竟是位如此貌美的小姑娘。
他诚恳道:“我姓柳,姑娘坐下谈吧,这家店铺我并不想卖掉,三五年后我还会回京,有铺子在,日后万一想做生意了,还有个保障。”
见他实在不肯卖,钟璃道:“我其实是想开个客栈,不知柳公子可有合作的意向,你若肯将店铺拿出来,日后给你一成的收益如何?您若同意,铺子肯定需要推倒重建,到时会合二为一。”
钟璃不想出租,也是怕产生纠纷,就怕租着租着,对方突然不肯出租。
最终两人还是达成了合作,钟璃需要每年给他两成的收益,他也会出一笔银子做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