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大公主道:“我让母妃把她拉出去。”
“如此固然可以,但有时候避无可避,比如像我小时候想读书的时候,突然家中有喜事,可你又要把书上的东西背下来,又该如何是好呢?那就得完全不在意别人说什么,要专心致志才行……”
建元帝听到这里,忍不住点头,年纪轻轻能做到这般很不错了。
甚至午膳特意在仪宁殿让皇后过来用饭,特地跟她夸道:“你这位五妹妹还真是没有选错,不仅才学好,德行好,为人坚毅,女中翘楚。”
他说这话也是让云凤高兴一番,到底是她娘家人嘛!
云凤则整个人发冷,尽管她已经把章云骊这个前世的安妃打发的远远的了,可是为何她又回来了呢?
难道这就是宿命,章云骊始终还是和皇上有缘,若非如此,皇上才见了她两面就如此赞不绝口。
她还从未见过皇上的嘴里如此夸一个女子的。
“皇上,臣妾的妹妹真的有这般好吗?”云凤强忍住不适问起。
第90章
这一天却对于云骊而言却很有成就感,她晚上和裴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女孩儿家还是懂事些,大公主倒是很乖巧的,中午我还在宫里用了御膳,好一般啊,还没有咱们家里的饭菜可口。”
难得的活泼,不老成的样子。
裴度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我们也是,在内阁行走吃的就不好,但是若日后能够做侍讲,日讲,那伙食就不同了。”
这饭菜也有好坏之分,正如这宫里的等级。
到了次日,建元帝特地过来抽查公主的学业,虽然才学了一天,但因为云骊教的不错,大公主把《三字经》教授的部分都会背了。
“你教的很好。”建元帝夸奖道。
昨日皇后还不相信自己妹妹的才干,看看,还真的教的挺不错的。
云骊笑着谢恩:“臣妇多谢皇上夸奖,只是也当不得皇上这般夸奖。”
建元帝在看她写的给大公主的整个读书笔记,一边淡淡的道:“你们民间也有束脩?朕身为天子,富有四海,你有何心愿呢?”
“圣上求贤若渴,臣妇多蒙圣恩,若再要求,未免是太贪心了。”云骊道。
她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了。
刘蕙心成了宁王妃,可她以前的身份却一直是一个妾室,即便她知晓生母如今已经成了王妃,可是她用的是另一个身份。
可云骊不管是她哪个身份,都想为她争取一番。班昭因为为邓太后的老师,儿子被册封为关内侯,她只想为姨娘求一个诰命。
故而,她说话欲言又止。
建元帝是何等人,见她如此,淡笑道:“朕让你说,你就说吧。”
“陛下,臣妇乃妾室所出,从小生母就亡故了,臣妇感念她的哺育之恩,想请求皇上赐她一个诰命,也算是臣妇报答她了。”这是云骊多年的心愿。
她想让姨娘即便是不用了的身份,也要体体面面的。
“乌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朕也是妃嫔所出,朕登大宝以来,就封了母妃为太后,你的要求朕准了。”建元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云骊的话触动了他的心房。
他去奉先殿孝慈太后的灵前坐了许久,直到吕嬷嬷拿披风过来,他才回神。
“嬷嬷年纪偌大了,让王守忠他们跑腿就是,又何必劳烦您跑来跑去。”建元帝微微有些歉意。
吕嬷嬷却道:“圣上您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温妃娘娘也是奴婢一辈子的主子,奴婢无儿无女,只一心记挂圣上,只有圣上好了,天下黎民百姓才好。”
同为庶出,建元帝很理解云骊想出头,想为生母讨诰命的行径。昨日皇后是什么意思,他也未必心中真的不明白。
大抵在皇后心中,惦记的只有男女之事。
她如此嫉妒,也和自己有关,若非他让魏、薛二人进宫,又何至于让她如此患得患失,看到漂亮些的姑娘就成日惴惴不安,连自己的妹妹也怀疑。
曾经,他也觉得云凤都已经是皇后了,为何就不能有做皇后的担当。
可是到现在,他又觉得若非自己的缘故,云凤也只是个藩王妃,她本来就不是准备母仪天下去的,是被推到这个位置的。
可她和自己过了这么多年,居然怀疑她妹妹和他,这不仅仅是侮辱了他,也是侮辱了她的妹妹。
虽然没见过几面,可是看她的文章,就知晓她言辞犀利,为人端凝,对自己十分严苛。他可是派人去打探过章、王、周三位在接受敕命后如何做的,只有章云骊三个月不出房门一步,十分艰苦读书。
甚至得蒙入选,也没有任何失态,反而很勤勉。
这样的人满腹才华,怎么可能会想以色侍他人?
在她的身上,他甚至也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都是子欲养而亲不待,而他是男子可以建功立业,而她身为女子,却只能迂回。
罢了,就答应她这个要求吧。
云骊等了两个月,终于礼部发文,封生母刘氏为宜人。
诰命下来的这日,她特地回了娘家一趟,冯氏是正三品淑人,妾侍自然不能超过她,云骊本人是五品宜人,正好姨娘也被封为五品宜人,她终于舒了一口气。
裴度陪着她回来的,据说那日还推掉一个非常重要的聚会,夫妻俩在五品宜人刘氏灵前上了香,这才离去。
冯氏当然很生气,可她还不能表露出来,可别人却都没什么感觉,一来刘姨娘已经死了,二来,刘姨娘这个五品宜人反正也没冯氏诰命高,也妨碍不到冯氏什么。
大抵最能体会冯氏心酸的只有云潇了,云潇深受刘姨娘的苦,尤其是她现在自己手底下也有妾侍,那些邀宠的妾让她个个都看不顺眼。
“娘,五姐姐她为何要如此呢?这样不是打您的脸吗?您对她从无不好啊。”作为嫡母,云潇觉得自己的母亲已经很好了,从未克扣庶女,也没有打骂庶女,某种程度,她都做不到对庶女那般。
云潇不懂云骊自己是正室,为何站在妾侍那边,这般狠狠的打自己娘的脸。
可她再也不是那个恣意的六姑娘了,无法替母亲出头,否则,要是再来一次被逼道歉,那才是真的丢脸。
其实最难受的还不是冯氏,而是云淑。
云淑几乎有些失控的和孔隽光道:“小时候我母亲死了内宅倾轧,就是刘姨娘下的死手,你说这坏人做了这么多的坏事,怎么就一点报应都没有呢?居然还封了诰命,而我的姨娘呢,我的姨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个刘姨娘还要受到我们章家香火的供奉……”
孔隽光知晓云淑过的不好,但是她很少会诉苦,现在听她这么说起来,他只觉得心疼。
而云骊则对裴度道:“我知道姨娘还活着,可是我和她这一辈子怕都是没办法再见面了,她留给所有人的印象也还只是个姨娘,哥哥过继了,这事儿就只有我能做了。”
裴度拥她入怀:“你比许多男子还强。”
他见过云骊对她生母的感情,那个时候她们一起去杭州建衣冠冢,即便后来知晓生母活着,也没有占任何便宜,反而很怕刘姨娘身世泄露。
明明那么辛苦成为公主的女先生,想的不是自己,也是刘姨娘的名声。
难得有这样的女子让他佩服。
一连数月,云骊几乎是每日进宫,因为建元帝特地制定了规矩,一年总共也只能休息六天,皇上万寿节休息两天、正月初一休息一天、端午节休息一天、中秋节休息一天、公主或者皇子本人生日休息一天。即便大年三十,也要念书,只是那天才可以提前休息。
除了她这位先生外,公主另外也有教养嬷嬷等等,这样的安排倒是和云骊小时候对自己的要求差不多。
好在云骊每天回家的时候,都会抽空陪儿子,不是她陪,她就安排裴度陪,还有让裴度可以先找一位先生,等明年就可以发蒙了。
当然,公主现在年纪还小,建元帝安排的课程是上午学识字读书、写字,学四书五经,作诗写文,下午公主要学礼仪,云骊就可以回来了。
这一年很平静的滑过了,云骊很忙碌,但她很喜欢这种忙碌,比起东家长西家短,这种有自己的事情做才更是她喜欢的。
以至于她二十岁的生日也就这么匆匆过去了,虽说云骊为人谨慎,很少讨论宫闱之事,她虽然是皇后堂妹,但和皇后关系很不亲近,进宫那么多次,别说皇后,就是云湘也一面也没见上。
故而,魏贵妃见她只一心教
学,其余什么都不管,也是难得和递牌子进宫的嫂子薛菁菁道:“裴大家无论是做学问,还是做人,都是难得挑不出错来的。”
在宫里挑不出错来,就是非常不得了的人了。
薛菁菁讽刺道:“这倒是未必,当年她对孔家的女孩子就没什么耐心,还是我亲眼所见。可见她也是看人下菜,夹紧尾巴做人。”
薛家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魏家和章家交好,皇上什么都为那个皇后着想,明明薛家出生入死,为何得不到应有的地位。
就连自己的妹妹在宫中,都只是德妃,还逊色于小姑子这个贵妃。
魏贵妃不管心里怎么想,但是她对建元帝的感情是真,既然皇上选择了章云骊,那就是认定她的才干和德行,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唱反调。
因此,魏贵妃道:“嫂子你说的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别说是她,就是我小的时候,我姐姐对我也没有耐心。”
薛菁菁也是个聪明人,见魏贵妃如此帮忙,掩唇一笑:“贵妃娘娘说的是,倒是我还抓着以前的老黄历不放了。”
“欸,嫂子也是为了大公主着想嘛!”魏贵妃不以为意。
薛菁菁这才告辞,她嫁给魏寔了,就是魏家人,即便再想念大姐,也不能去德妃宫中,否则这样容易让人说闲话。
薛家如此反应也和建元帝有关,因为太子年龄到了娶妻的年纪,天子先为太子挑的太子妃娘家为丰平侯郗(chi一声)家,郗家原本是魏寔部下,魏寔封国公后,郗家被封为丰平侯,因为魏寔受伤,郗家反而后来居上,况且郗家子侄众多,都在军中。
同时,天子又为太子挑了一位良娣,是任青仪的族侄女,其父任幽州节度使,甚至赐的良媛保林亦是身份非比寻常。
可与此同时,上京步防把皇后堂弟章文豪安排进去。
皇后一脉自然极为高兴,李氏特地进宫恭喜云凤:“娘娘看皇上多为咱们太子着想啊。”
云凤也笑道:“是啊,庆王眼看着不大好,听闻皇上也准备让太子过去探望。”
现在太子越来越能出席这些大场合,正是说明皇上对太子的看重,云凤也放下心来,她恨声道:“薛家指使人弹劾太子,又故意抓太子詹事府属官的错误,可惜他们的盘算打错了,皇上心里终究还是有我和太子的。”
色衰而爱驰,云凤也曾忐忑过。
尤其是看到比她小十岁的堂妹,生的那般如花美眷,她甚至成日成夜的睡不好觉,几乎成了她的魔障了。
以至于到如今,她对云骊都非常冷淡。
可终究皇上心里还是惦记她的。
李氏笑道:“那是自然,你叔父也要调回京中了,任枢密直学士。”
枢密直学士?这可是随侍皇帝以备质询并执掌枢密军政文书的枢密院官职。
云凤这才放心了。
是日,大公主得了风寒,告了几天假,云骊也能休息几日,她很快也从娘家人口中知晓父亲要回京的消息了。
云骊笑着对裴度道:“阿弥陀佛,我爹外任这么多年,可算是回来了。”
“是极,你看薛家虎视眈眈,皇上也不得不开始防备着了。”裴度其实觉得当今天子总的来说还是颇为宅心仁厚的。
就在章思源回京的途中,上京又发生一件大事,孔伯爷孔令宜偷盗祖母嫁妆被御史所告,侵吞之数巨大,甚至孔太太亲自向衙门告发孙子。
皇上自然震怒,本朝以孝治国,怎么可能容忍这般行为?
孔国公府
孔太太已经卧床数日,面如金纸,身上抖似筛糠。
云淑正在床边喂药,她眼圈青黑,为了服侍婆母,她也熬了几个大夜,自己的孩子也没办法照顾。
“娘,这碗药喝了,咱们就可以换方子了,等换了下个方子,再吃几幅,就能彻底好了。”云淑宽慰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