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夏语晴在一旁听到，不由得翻了下白眼，她都猜得到好友要说什么了！这女人真的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幸福，跟老人家讲那些命中带煞、会克东克西的理论，她是存心把宁梓飏往门外推吗？
段同珊慈爱的看着她，等着她解释。
“我爸爸在我一岁的时候就气喘发作过世了，我妈妈一个人带着我辛苦的工作，但是工作总是换来换去，没有固定，一直到遇到了刘叔叔，妈妈嫁给刘叔叔，我们进了刘家，才有较为安稳的生活。
“但是没多久，刘爷爷却从楼梯上摔下来，变成植物人，刘叔叔也在工地出意外，我妈妈要顾老的也要顾小的，所以当时怀孕也流产了。刘家衰事连连，刘奶奶说是我命中带煞，所以刘家才会有这么多风波。
“从今以后，我虽然是刘家的人，但是只能住在刘家主屋后头那闷热的储藏室，最后是刘叔叔看不过去，把我送到国外，刘家也因此平静了多年。”
侯心彤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她停顿一下，以为会在段同珊的眼里看到厌恶与恐惧，但是她依然只是柔柔的带着微笑看她，她深呼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但没有想到，我一回到台湾，变成植物人多年的爷爷竟然就撒手人寰，刘叔叔的建案也推得不顺利，还被倒了一大笔债，公司岌岌可危，前一阵子他还小中风，虽然生命无虞，但要复矫一阵子，而现在……又轮到了梓飏……”她低下头，已经失去看段同珊表情的勇气。
“你说了那么多，奶奶实在听不出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命中带煞、八字不好……”
段同珊头一摇，轻轻笑道：“你讲的这些，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侯心彤迅速的抬起头，眼睛不敢置信的睁大。
“我还知道你因为刘家说你长得不好而去整型。”她心疼的揉了揉侯心彤的脸，“若我介意，我不会一开始就让梓飏跟你相亲。其实这些年，你也辛苦了，心理的压力一定很大吧！”一抹温柔的微笑挂在段同珊的嘴边，“或许你不清楚，其实你的八字跟我很相似，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侯心彤眼底闪过惊愕。
“我记得你奶奶以前也说过我以后会六亲无靠，但你看看现在的我，我有儿有女，虽然他们在世界各地，但只要我一通电话，他们不管多远都会回到我的身边，而浩旭和梓飏贴心的留在我身边陪伴我，唯一的遗憾是他们的爷爷三年前走了，不过我跟他相约来世还要再做夫妻。
“这一辈子走到这里，就算是从大陆颠沛流离来到台湾，只带着你玲婶，”段同珊看向一旁陷入回忆中的童玉玲，不由得与她会心一笑，“有一顿没一顿的那段日子也是很快乐的。做人其实没那么难，只要心存善念、努力向上，老天爷就会给你应得的福份，至于那什么八字，当参考就好了。”
侯心彤的眼中充满泪水。
段同珊伸出手搂住了她。
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不过流下的却是感动的泪水。
“傻孩子，别哭了，”她伸出手替她抹去脸颊上的泪水，“要是梓飏现在醒来，会说是奶奶欺负你。”
侯心彤闻言，忍不住破涕为笑。
“奶奶，你真是超屌的！”
“超屌？”段同珊困惑的眨了眨眼，看着笑得灿烂的夏语晴。
“意思就是你太棒了！”夏语晴对她竖起大拇指。
段同珊轻笑了声，“你这小丫头讲话也挺有趣的。”
看着优雅的长者，夏语晴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
侯心彤拉起了宁梓飏的手，原来是有这样的家庭所以才能养育出像宁梓飏这样不向命运妥协的个性，不然以他的孱弱，他大可瘫在家里什么都不做。
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感受到他的温度，她才能安心。
宁梓飏有些昏沉沉的张开眼，但是刺眼光线使他的眼睛又闭上，耳里却清楚的听见交谈的声音——
“玲婶，我一个人在这里其实就可以了，”侯心彤柔声的对着坐在沙发上的童玉玲说，“你回家去陪奶奶吧！”
“小姐现在有那位夏小姐陪伴，”童玉玲的眼眸微敛，“我还是待在这里就好。”
侯心彤分心的瞄了她一眼，发现她异常的沉默。
“玲婶，你有什么心事吗？”她问道。
“我和小姐都相信你是个好女孩，”童玉玲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她，“可小姐心思单纯，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但是如果香水真的不是你送的，那又会是谁送的呢？”
侯心彤身躯一僵，因为心悬宁梓飏的状况，所以她没想到这一点。
“是孙少爷得罪了人？还是得罪人的是你？”
这个问题侯心彤无法回答，她沉默下来，突然问脑海浮现了刘景蓉的身影。她只有跟她起冲突而已，但是不可能啊……
“心彤，不如我先跟你说个故事。”看着她犹豫的表情，童玉玲轻声的说道，“这是属于我家小姐与兰珍小姐的故事。”
侯心彤点了点头，静静的听着。
“我记得我是大约在六岁的时候被卖进兰珍小姐家当丫鬟的，我每天早上得早早起床打井水烧柴火，做不好事，就免不了一顿打，兰珍小姐还把看着下人痛打我的事，当成一天最开心的游戏。”
侯心彤沉默了。
“段家与葛家本是世交，但是段家后来家道中落，虽然家中也有下人，但也不过就是一个在段家工作多年的老嬷嬷，我家小姐打小脾气就好，不像兰珍小姐那般骄纵。我记得我遇到小姐的那年是冬天，北京早早就下了大雪，小姐刚满十五岁，到葛家做客，看到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我，于心不忍，便开口跟兰珍小姐要人，兰珍小姐就把我给了她，却也抢走了小姐早死的母亲亲手缝制给小姐的布娃娃。”
想到这段过往，童玉玲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还记得当布娃娃被抢走时，小姐那被冷风刮得红扑扑的小脸上那说不出的哀伤。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对自己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保护我家小姐！兰珍小姐的心真的很不好，从小就有着坏心眼，她盛气凌人、总不服输。战争发生时，我跟着我家小姐辛苦的来到台湾，过了好一阵子的苦日子，最后我们因缘际会的跟兰珍小姐重逢。
“那年我才满十二岁，小姐快二十岁。兰珍小姐的运气确实不错，有个当军官的舅舅，所以带着大部份的家当来到这里重新开始，她给了我们一份工作，让我们安定下来，小姐到今天还很感念她，但我——”童玉玲的嘴一撇，“我打从心里瞧不起她，因为她根本就是财大气粗，想要看我家小姐辛苦的做牛做马，小姐那时真的吃了不少苦，但是她却总能一笑置之。
“或许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让我家姑爷对她一见钟情，最后还不顾众人反对的娶了小姐，而我家姑爷当时是大稻埕首屈一指的大人物，更是兰珍小姐心仪的对象。其实……”童玉玲顿了一下，“当时若没有我家小姐出现，我想我家姑爷或许会娶兰珍小姐也说不一定。”
侯心彤低垂眼眸想着当时的情况，“事情这么发展，刘奶奶一定很生气。”
“生气还不足以形容当时她愤怒的十分之一，”童玉玲一笑，“她气恼的给了我家小姐一巴掌，说她忘恩负义，从今以后她们就断了联络，原本这是好事一件，谁知道过几年兰珍小姐出嫁了，嫁了个胸无大志的土财主，没有多大的能力，就算家缠万贯，也会坐吃山空。
“那时他们没钱要出售一块上地，就这么巧，被我家姑爷看上，所以小姐跟兰珍小姐又开始有了联络，小姐天真的认为彼此都结婚生子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只是她低估了人心，她不放在心上，可不代表兰珍小姐也一样有此大量，你跟你刘奶奶相处了那么多年，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侯心彤迟疑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姑爷也知道兰珍小姐可能会伤害小姐，所以他护着小姐，因此兰珍小姐也没多少机会可以接触小姐，只不过三年前我家姑爷走了，我就开始担心，兰珍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机会伤害我家小姐。”
“所以刘奶奶要我跟梓飏相亲——因为她认定我是个不祥的人，刘家的不幸既然源自于我，若我能入宁家大门，就换宁家倒霉。”
童玉玲笑了笑，“没错，兰珍小姐的想法很天真。”
“可是玲婶，你们真的不怕吗？我的命……”
她摇摇头，“虽然我们手不拿香，但是也入境随俗拿了你的命盘来看过，就像小姐说的，你的命盘跟她几乎一模一样，若你真是命中带煞，那我家小姐怎么办？所以孩子，重要的不是命怎么样，而是你的性子决定你的未来，有量自然有福。兰珍小姐的命再好，但她总是贪心不知足，更不知道惜福，最后你看她快乐吗？”
她的话使侯心彤不由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一切，突然之间，心头释然了。
“听玲婶说完之后，玲婶再问你一次，香水真的不是你送给孙少爷的吗？”
侯心彤摇头，“当然不是！玲婶，这一辈子最不可能伤害他的人就是我。”
她的答案并不令童玉玲感到意外，“虽然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但是我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因为毕竟你也有可能听兰珍小姐的话。孙少爷从小身子骨不好，我家姑爷和小姐都把他当成命根子似的呵护着，兰珍小姐会藉由伤害孙少爷来打击我家小姐也不无可能。”
侯心彤皱起了眉头。
“派人从快递那方面去查。”躺在床上的宁梓飏哑声低语。
听到他的声音，侯心彤飞快的转过身，“你醒了？！”
他勉强的一扬嘴角，“我早就跟你过，我没那么容易死。”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不禁露出微笑。
“我想坐起来。”
“可是……”看他一脸坚持，侯心彤只好帮他调整病床的高度。
“需要找浩旭少爷过来看一下吗？”童玉玲问。
“不用了。”他轻摇了下头，伸出手握最心彤的手捏了捏，“玲婶，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可以帮我叫思宇过来医院一趟吗？我要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
童玉玲的孙子黎思宇是少数几个宁梓飏可以推心置腹的至交。
“我知道。”她点点头，看着侯心彤，“只是希望到时调查的结果不会伤害到你。”
侯心彤微敛下了眼眸，她的心陷入一种难解的矛盾之中。
“总之等结果出来再说。”最后她逃避的说，抬起手将宁梓飏散在额头的黑发拨开。
“我先出去打电话给思宇。”童玉玲识趣的将空间留给小两口。
沉默了好一会儿，宁梓飏轻声的问：“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她轻摇了下头，“只要你愿意相信我，就够了。”
“笨蛋！”他伸出手搂住了她。
“今天你有一个糟透了的生日。”
“我倒觉得棒极了！”他对她一笑，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毕竟今年我遇上了你，有你陪我。明年、后年，往后数十年，都要你陪我。”
这是承诺，对他与她的未来的承诺。
她直视进他的眼中，看见认真。
笑容在她的脸上绽开，她满心感动的开口，“我爱你！”
听到这句话，他脸上也满是笑意，将她紧紧的抱了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