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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的手上,腥热而又黏腻。姜颜顾不得满手的鲜血,颤抖着给季平顺气,竭力维持冷静道:“得尽快出去找大夫。”
“我走、走不了了……请二位……将书籍带回……应天府……”
季平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夹杂着文人的执念,艰难道:“告诉冯祭酒……学生季平……不辱使命……”
苻离的背影一顿,索性弃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宝剑,矮身背起季平朝出口挪去。他鼻尖有汗,滴落尘埃,沉声道:“这些话,你亲自回去说。”
姜颜眼眶酸涩,拾起苻离落下的宝剑,又将地上遗落的书篓背在肩上。书篓沉甸甸的,她一个趔趄,很快稳住了身子,向着苻离的背影,踩着一路血迹出了洞。
隧道之外,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却是另一个炼狱。
月色西斜,满地弓矢如刺,红黑二色的军旗横七竖八地倒在尸堆中,外城城墙已经被攻破,墙上插上了鞑靼王子的旗帜,张牙舞爪地在朔风中飘动。无数个被火石砸破的窟窿如巨兽的嘴,黑越越的,吞噬着一切生灵。
被火石砸毁的城墙坍塌,硝烟弥漫中,仅有百余名鞑靼人守城,另有十几名鞑靼士兵正在城墙下屠戮来不及逃跑的汉人,苻离迅速闪身躲回隧道中,低声示意姜颜:“别出声。”
姜颜也将自己藏入阴影里,以眼神示意苻离下一步如何走。
苻离靠在隧道门口,用余光瞥向外面一边举着弯刀一边笑着屠戮鞑靼人,低声道:“城门口守卫很少,想必鞑靼的军队都集结在另一处,等待伺机攻占内城朔州。”
姜颜心中一寒,道:“朔州一破,大同府失守,下一个遭殃的定是顺天府。若顺天府再失守,鞑靼人便可沿着运河长驱直下攻占应天府,皇都危矣!”
苻离:“两条路,要么向北逃往塞外。要么回朔州,同蔡千户汇合。”
姜颜靠在墙上,沉默了许久才道:“汉人去了鞑靼的地盘,与刀俎下的鱼肉无异。可若回朔州则必定要穿过被攻占的外城,鞑靼人嗜杀成性,撞上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苻离没有搭话,只问道:“你信我吗?”
“我信。”姜颜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又回到了国子监时的自信从容,无比耀眼,无比坚强。
“要入城门,只能杀了他们。”苻离说。
那一刻,说不害怕的话是假的,但姜颜很清楚地知道,遭遇危机时第一想的应是解决的办法,而不是怨天尤人的逃避。
正思索着该如何以少胜多,却见前方的苻离将季平放在一旁的地面上,又将姜颜推入隧道中藏好,低声道:“不管发生什么,别出声。”
直觉不妙,姜颜微微瞪大眼道:“那你呢?”
苻离抿着唇,伸手从姜颜怀中抽出自己心爱的宝剑。他背映着滔天的战火,眼底折射着清冷的剑光,染血的衣袍翻飞,用难得温和的语气对姜颜道:“一会儿打起来,记得保护好自己。”
说罢,他咬牙起身,整个儿暴露在鞑靼人面前。
鞑靼人很快发现他,执着弯刀包抄过来。
苻离冷眼直视,那双执笔端庄的手此时握着长剑,长身而立,散乱垂下的发丝随风飞舞,朔风凛冽,他逆着风一步一步朝嘶吼着扑来的鞑靼士兵走去,背影挺拔,没有一丝怯意,没有一丝犹疑,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腾空一跃……
铮——
长剑迎上弯刀,火花四溅。电光火石的一瞬,苻离橫剑一劈,斩杀第一名鞑靼人,接着旋身划开第二人的腰腹再顺势刺入第三人的胸膛。
顷刻之间,三名敌军倒毙,未料这少年人如此了得,剩余的鞑靼人面面相觑。北方游牧人天生骁勇善战,同伴的死并未吓退他们,反而成了激发了他们融入骨血中的嗜杀好战。十数人如野狼般叫嚣着冲上来,围攻苻离一人!
苻离再强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鞑靼人又蛮力无比,终究是寡不敌众。在斩杀了第六人后,苻离被一个虬须的鞑靼汉子钻空子偷袭,一把弯刀当头劈下,他下意识抬剑格挡,却被那汉子的蛮力压得单膝跪下,剑气荡开,扬起他鬓角散落的发丝。
弯刀与长剑相撞,带起一路火星,冷汗沿着下巴淌下,苻离咬牙硬挺,清冷的眸中一派视死如归的决然。他褪去往日的矜贵,只剩下原始的热血和杀戮,为国,为家,亦是为情,狠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十七岁少年。
火光中,那虬须汉子龇牙咧嘴,咕噜了一句异族话,接着,身边的另一个鞑靼人看准时机朝苻离后背砍去!苻离本能要躲,却被虬须汉子牵制住,一时脱身不得。眼看着那森白的刀刃即将劈开他的皮肉,苻离心中一沉。
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死了,姜颜会被欺负。
很奇怪,他与姜颜斗了这么久,本是水火不容,却没想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脑中最后想的,仍然是她。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来临。
他睁眼,一箭擦着他的颈侧飞来,射穿了身后偷袭的那鞑靼人的肩部,虽不是致命伤,但足以让苻离反应过来,一腿横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