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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惠明事后思索许久,却是无论如何都记不起自己何时与苏公公见过,即便她隔了几年光阴,可以苏公公的人才俊秀,若是见过,她为何竟是没有丁点印象?
这已是惠明两辈子的疑惑,上辈子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能真正能问出口,惠明的眼眸都显得格外明亮。
在这明亮到叫人无所遁形的眸子下,苏瑾却竟是躲闪一般让过了惠明的目光,握着腰侧的如意节犹豫片刻,方才微微垂眸道:“说是素昧平生也不对,五年之前,你我,在掖庭是见过的。”
的确和上辈子元宝说的一样,惠明暗暗点头,她十岁进宫,如今十五,五年之前,那就是她才刚刚进宫的时候,这样说来她没了印象倒也说不过去,毕竟年纪小,还不甚懂事,虽是如此,惠明却还是坚持问道:“恕我糊涂,只是,那是何时?”
苏公公又抬头看向了她,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字一句仿佛说的都格外认真:“当时,你躲在太平缸下头哭,我添水时,瞧见了你。”
说起在哭这事,惠明便也隐约有了些印象,那应当是她刚进宫的时候,为了什么哭不记得了,只是她之后被嬷嬷找了出来,当着所有小宫女的面又被藤条抽了十下手心,那火辣辣的痛苦,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还疼得刻苦铭心。
宫女不能当着人哭。这便是她学会的第一条规矩,那被藤条抽破了口子的手心,也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挨的打。
此刻想来,那几道藤条或许放在现在便不算什么,但对于那时刚刚十岁,之前在家时爹娘顶多拿着巴掌吓唬吓唬的她来说,却当真从没受过那么狠的打!
打得时候疼,用破了口子的手学执帚时疼,拿绣针穿线更是疼的要命。
从那一次以后,她便格外的勤谨听话,只因为她实在是怕疼的狠,宁愿吃苦受累,只要不再挨打,什么都好,若不是因此,她之后也进不了相对体面的司制局做针线。
“当时,你见我饿着肚子,分了我半个矮窝窝。”苏公公说着,像是看出了惠明的迷茫,顿了顿,又看向她此刻乌黑浓密的发心:“那时你才被剃了头,还是光秃秃的……”
对了!是为了剃头!惠明猛的记了起来,刚进宫的小宫女,怕从外头带来不干净的虫子,都要剃干净了头发重长一遍,她被剃时懵懵懂懂的不敢反抗,等的剃罢出来,从水里看见自个的影子却是忍不住的悲从中来,出了门便寻了角落偷偷哭了,却没想到竟就是在那个时候看见了苏公公。
听到这惠明便也明白了自个为何死活都想不起来这件事了,除了年纪小,倒有多半是因为那之后挨的一顿藤条,这桩记忆太痛苦了,人对自己痛苦的经历是会故意将它忘记的。若不是苏公公提起,她自个都决计不会想起来她进宫后唯一挨的打竟只是因为剃头。
等等,剃头!惠明又猛地反应过来,所以她第一次遇见苏公公的时候,不单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宫女,而且还是个刚刚被剃了头,光秃秃的小秃子宫女?
仰头看了一眼面前芝兰玉树的苏公公,再想一下那番场景,惠明哪里还顾的上回忆什么从前,她此刻都恨不得低下头把脸埋进哪个缝里!
苏瑾却并不知惠明心里想到了那么远,他只是紧握着手心,看着惠明满心不安,竟是不知道是自己是不是希望惠明记得与他的第一次相遇。
分明自从入宫,他便已然再不是从前那个干净善良的公府嫡孙,可是偏偏对着惠明,他却一点也不愿惠明心里的,是一个不择手段,污秽不堪的他。
那一日是他十五岁的生辰,也就是在那一天,他的多年钻营,上下奉承初见成效,管事终于松口,应承他从杂役的苦差里脱身,调入乾德殿洒扫。
可是等他回到住处后,却发现他仅剩的小堂弟也因疏于照顾,合目病逝,至此,苏家的男丁只剩了他孤零零一人。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没人知道,在他忍受着饥寒病痛将一桶桶的井水灌进太平缸时,是在想着他也应当放弃这一切,闭眼投进那漾漾的清水里永享太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因为神思恍惚,他将水泼到了窝在缸下的宋惠明,那时候的她是当真很小,小小一团,被水泼了也不哭喊,只是一颤一颤的抽噎着,加上光秃秃的脑袋,像是跌下树冠,却还未长出绒毛的幼鸟。
苏瑾还在家时,便见过这样的幼鸟,即便他亲手将它捧回家里,精心照料,但到底,却还是一日日的虚弱,叫声越来越低,直到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我想爹娘,我想回家……”
“你的爹娘呢?”
“你,你别哭,我还偷偷藏了一个窝窝,给你吃!”
“你怎么没带如意节?嬷嬷说,新宫人都要带如意节,这样才能事事如意,我想回家,我把我的给你,你以后就也能回家。”
惠明当时与他说过的话,苏瑾每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分明也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雏鸟,可是看见病的手心打颤的他后,却偏偏像是成了什么再可靠不过的支撑一般,给予了他自从家破人亡之后便再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