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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你没有电话!」才进门,他已经等在哪里,一脸的冷。她以为他出门去了,公司说他今早打过电话找她,但又没交代究竟有何事就挂掉了,不过那让她确定他还活着。

    所以她来了,来打扫。

    这是他和公司签约以来,第二次在打扫时间仍待在房里。

    不是说,屋里有人她就不能打扫。

    只是他通常不在。

    她第一次来打扫时,和她接触的是另一名男子,并不是他。

    当时对方就再三强调,不能打扰到住在这里的这位先生,如果这位先生在家,就要立刻离开,她应该要把这个警告谨记在心才对。

    「你不只没有手机,还没有电话!」如果她刚刚还未察觉,这一句几近控诉的口气,已让她非常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不满。

    她绕过他,走向工具间。「你若有事找我,可以在公司留言。」

    所有她的顾客,都知道要找她得在公司留言,她会固定回去公司检查他们留下来的待办事项。

    他拧眉跟了过来,老大不爽的瞪着她。

    「我不想。」

    她不想问他为什么,瞧他那死德行,十之八九不会把原因告诉她。

    没有浪费时间自讨没趣,她绑上头巾,戴上手套,穿上围裙,直接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张嘴欲言,却又僵住,迅速闭上薄唇。

    她等着,他瞪着。

    寂静在空气中蔓延。

    好极了,这男人连他找她是为什么都不肯说,她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开口。「如果没事的话,我可以开始打扫了吗?」他怒目抿唇,有那么一秒,她以为他会当场发威给她看。她清楚看见他下颚紧绷,额上青筋暴起。

    「我要吃粥。」他咬着牙说。如果他态度客气点,她或许会考虑去煮给他吃,可借他不是。

    「我只负责清洁打扫。」她冷冷的道,「你和公司签的合约里,并没有料理这一项。」

    「那就把它加进去!」他暴怒开口,低咆命令:「我要吃粥,现在就要!」

    无理的顾客,她不是没见过,有不少人认为,只要有钱,就是大爷,对她这种替人打扫的清洁人员,极为鄙视,觉得她该为能够替他们服务而感到荣幸,应该要心怀感恩,战战兢兢的服侍他们,不能有任何触怒性逆,否则就是罪该万死。

    可惜这家伙也是。

    她那天应该让他跳下去的。

    瞪着那狂妄无礼的王八蛋,她面无表情的开口,有礼而客气。

    「先生,很抱歉,如果您需要添加料理这一项服务,我们的合约必须要重新签订,我现在得先打扫,下次过来时,我会一起带上合约。若您不满意我的服务,想立刻开除我也可以,我会通知公司另外派个人过来,相信我们公司里,定会有其符合您意的家事秘书。」她是故意的,故意找他麻烦。他知道,她当然更清楚。

    他额上的青筋抽搐着,她忍不住想象它爆掉的样子,应该会喷血吧。

    或许她该站远点,以防万一被他的鲜血喷溅。

    她以为他会把不爽爆发在她身上,像其它人一样,大声斥喝开除她。

    可在那须臾间,他却转过了身去,大踏步的回到他的卧房里。

    他应该宰了那对他挑衅的女人!从来都是别人对他卑躬屈膝,迫不及待的为他服务,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这般无礼,还胆敢违抗他的命令。

    若您不满意我的服务,想立刻开除我也可以……

    她冷淡的声音,迥荡在脑海,让他恼怒不已。

    若是可以,他也想叫她滚出去,可两天前,他以为只要随便找个人注意,就能轻易得到休息。两天后,他试了无数次,才发现!不是每个人都行。只有她可以。愤然走回卧室,他停在窗户前,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只觉莫名不爽。

    街上到处都是人,但每个人身上都戴着手机,连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都携带着电子产品。

    就算偶尔能找到一个没带手机或MP3的人,一回到家里,那些人不是开计算机上网就是看电视,没有一个是安安静静,洗完澡乖乖去睡觉的。

    昨天,好不容易,他发现了一个斯文的老头,回家只看书,但他注意了那家伙一整夜,还是无法入睡。

    然后,他才发现,只有她可以,不是每个人都行。

    而他,失去了她的踪迹。

    他知道她大概住在哪个方向、大约多少距离,他甚至差点冲动的,想循着她的味道去寻找。

    但那太小题大作、太像只蠢笨的狗,他不屑为之。

    他也曾想过要叫来小妖,命令他们去把她抓来,找出她的电话、地址,但他不想让那些卑劣的妖魔鬼怪,知道他无法入睡的怪癖。打那一通电话到她所属的清洁公司,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特别去翻出了清洁公司的电话号码,还打了过去。对方却和他说,她没有手机,家里也没有电话,因为无法立刻联络她,所以她也不可能马上过来,如果他有急事,他们可以派另外一位员工前来协助他。

    找不到她,让他恼怒不已。

    他挂掉了那通电话,几乎捏碎了它。

    老实说,他很想砸烂电话,但他不可能如此需要一个蠢笨的人类,骄傲的自尊,阻止了他突如其来的无名火。

    只是个人类,只是个该死的人类!

    偏偏不是每个人都行。

    只有她可以。

    她等着他任性的甩门,却久久没听见声音。

    他没有甩门,事实上,他根本没关门。既然他没要她滚,显然她还是必须完成她的工作。没再多理会那个性怪异,忙着耍大爷脾气的家伙,她拿起扫把和畚箕,从外面的露台开始扫起。不像其它大户人家,他不曾把宽广的露台做成空中花园,他甚至没有种盆栽,他只是让这偌大的空间,就这样空着。

    光秃秃的露台,只铺了实木的地板。

    因为楼层颇高,就算在外头,也没什么太多的脏污,但灰尘还是有的,她通常间隔三四天,才扫一回露台。

    仔细的将露台扫净,她拿着扫把和畚箕进门,改用吸尘器清扫室内,当她来到那开放式厨房时,她愣了一愣。

    平常总是干净整洁的厨房,有着奇怪的味道,而且炉子上还放着一个肮脏锅具,地上还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残渣,和两个翻倒的肮脏锅盖。

    那东西黏糊糊的,她知道用抹布会比用吸尘器好清理;她应该跳过厨房,先去整理其它地方,最后再扫这里,但她忍不住上前查看。

    垃圾桶中,有好几颗蛋壳;料理台上,有着没有切完的老姜;一包被拆开的米,被扔在洗碗槽里,和两个脏锅子,以及数个没有清洗的碗筷调羹挤在一起。她瞪着地上和锅里那黏稠的东西,它们看起来很像,闻起来却完全不一样,色泽也不太相同。不过她想她知道那是什么。

    本来崭新不已,亮得能当镜子照的锅子,沾着干掉、焦黑的米汤,不用想她也知道他火开太大了,以致涌出的米浆毁了锅子,连带让那漂亮的炉具也一起遭殃。

    看着眼前厨房悲壮的景象,她猜他应该试了好几次。

    真惨。

    她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人不会煮稀饭。

    每个人都会有不擅长的事,但光是煮个鸡蛋粥就能把厨房搞得像魔境,也实在太悲哀了。

    我要吃粥,现在就要!

    他不爽的咆哮命令,回荡在耳际。

    炉子上的不锈钢锅还带着微温,她怀疑他一直试到今天早上。

    她退出了厨房,拉着吸尘器,继续打扫其它房间,最后才来到他待的卧房。

    说实话,因为没有植物,这间屋子,感觉起来一直有点冷清。

    他不曾招待客人,也不让人留宿,她从未发现过除了他之外的活动痕迹。而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不使用厨房,那包米和蛋及姜,还是前两天她替另一位客人买的,离开时却不小心遗留下来,否则他厨房里根本没有任何食物。他虽然有厨具,但他并不会煮饭,所以厨房才那么新。

    比起其它会邀请朋友回来开PARTY的客人,他的房子实在是好整理太多了。

    话说回来,那可能也代表,他根本没有朋友。

    她以前也曾经没有朋友。

    看着那个站在窗户边,双手插在裤口袋里,瞪着楼下来往人群的男人,她心中莫名涌起些许怜悯。

    他是个既可悲又寂寞的家伙,虽然看似拥有一切,其实却什么都没有。

    他的人,就像他的房子,宽大漂亮却空旷冷清,用的虽都是最好的建材、上好的家具,却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没有装饰品、没有植物、没有可以吃的东西,只让人感觉到冰冷、僵硬而孤寂。

    难怪他那天会想不开,这男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生活。

    想必长久以来,空有钱财与外貌的他,一直高高在上,只懂得命令,不懂得请求,才会连一个真心的朋友都没有。

    她走进他的卧室,他一动不动的,恍若一尊石化的雕像。

    「你的火开太大了。」她不知道,是因为他曾经试着去尝试煮食,抑或是因为他寂寞的背影让她想起自己,总之,她开了口。闻言,他微微一僵。

    她关掉吸尘器,把他凌乱的床被抖开铺平,边道:「七杯水,一杯米,水滚之后,转叙十五分钟,起锅前记得打个蛋,稍微闷一下,再盛进碗里就行了。」

    他没有转身,她也不期待他会因此感激涕零。

    她折好床被,把掉到地上的枕头换上新的枕头套,稍微拍软再安置回床头,然后重新打开吸尘器,开始吸地。

    清理好之后,她走了出去。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回头。

    也许她应该要为他的无礼和没有反应感到生气,但说实话,她并不想和他交朋友,或得到他的感激,她只是可怜他而已。

    话说回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句话,真他妈的是句至理名言。

    他走出他的房间时,她已经洗好了所有的锅碗瓢盆,和肮脏的瓦斯炉具,正跪在地上擦洗厨房的地板。看到他的双脚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愣了一下。

    真稀奇,她还以为他会一直站在窗户那里,直到天荒地老,石化僵硬呢。

    不想再和他多费唇舌,她假装没看见他,只是抹去最后一块脏污,然后起身走到洗碗槽前清洗抹布。

    「我不会开除你。」

    好一副施舍的口气。

    她停下动作,转身面对他,手擦着腰,皮笑肉不笑的道:「需要我跪下来,谢主隆恩吗?」

    他将双手在胸前交叉,微抬起下巴,一脸高傲的睥睨着她,「不用,你刚刚已经跪过了。」

    那瞬间,她真的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她眯起眼,强迫自己忍住脾气,道:「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想依我的能力,不足以胜任这个职务,我特别不擅长卑躬屈膝,若您想要有人匍匐在你的脚下,最好另请高明。」

    「其它人不行。」他咬牙切齿的说。依他这种德行,她怀疑有任何人行。「我也不行。」她冷着脸,转过身,继续清洗抹布,想尽快做完工作,就能转身离去。

    她打算离开,走了就不回来。

    不知怎地,那让他莫名的慌。

    他伸手,将水龙头的把手往下扳,关掉了水。

    这男人实在很幼稚。

    她深吸口气,打算劝他理智点,谁知还没开口,就听他说了一句。

    「多少钱?」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瞪着他。

    他面色铁青,一副忍耐的模样,拧眉问:「要多少钱你才愿意做下去?」

    她真是不敢相信。

    这世上,随时都有人特别缺钱,也能强迫自己忍气吞声,至少一阵子;她也曾,也忍过,幸好现在不缺了,至少不缺他这一个客户。

    「我不缺钱。」

    「不可能。」他讥诮的说:「这世上,每个人都缺钱,每个人都有价码。」

    「我没有!」一股火,冒了上来。「至少你买不起!」她丢下抹布,脱下手套,转身就走。

    「一百万。」他说。

    她头也不回。

    「一千万。」他再出价。

    她抓起自己的背包,穿上鞋子。

    该死,她真的要走。

    他脸色铁青的看着她握住了门把,开口再加价。

    「一亿!」

    她停住了。

    每个人都有价码。

    她霍然转过身,他几乎要得意起来,直到看见她火冒三丈的表情。

    她气势汹汹,大踏步朝他而来,在那短短一秒,他以为她要揍他,但她只是抓起厨房墙上的电话,递给他。「我要十亿,打给你的银行,现在立刻转帐。」他瞪着那一脸凶恶的女人,有些愕然。她昂首,挑眉,微翘的眼里,燃着熊熊的火。「怎么,你出不起?」

    那是挑衅,她一副「我赢了」的表情。

    他一把接过电话,按下私人的银行专线。

    「艾瑞克,我要转帐。」

    他看着她,回答电话那头的问题:「十亿。」

    一开始,她似乎以为他会收手,直到他把电话拿给她听,「把你的账号给他。」

    这家伙一定是疯了,才会付十亿给她!

    她僵瞪着他,猜想他是不是在玩她。

    「怎么,我敢给,你不敢拿?」他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她眼一眯,抓装筒,说出自己的银行和账号。

    「请问账户姓名?」对方问。

    她瞪着眼前那高傲的男人,开口道:「佟秋然。」

    「怎么写?」

    「人字旁再一个冬天的冬,秋天的秋,天然的然。」

    他双手抱胸,斜靠在墙上,眼里有着藏不住的得意。差不多在这时,她确定,十亿对他只是九牛一毛。那位银行人员再和她确认了一次账号,然后告诉她已经将钱转入,跟着请她将电话拿给眼前那一通电话就付出十亿的男人。

    他接过电话,敷衍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我说过,每个人都有价码。」他看着她,开口嘲讽。

    她抬手就给他一巴掌。

    因为太过突然,他被打个正着,甚至没想到要闪。

    他错愕的瞪着她,不敢相信她做了什么。

    但那个动手的女人,非但不觉愧疚,还凶恶的伸出食指,瞪着他开口警告。

    「第一,如果你真的有付十亿,这十亿只是我来这里继续工作的代价,不表示你买了我。第二,这是教你,要懂得尊重你的员工,即使只是一位才高中毕业的清洁人员。第三,就算你钱多,付钱之前,也要看看是不是丢到水沟里,因为我他妈的是个守信的笨蛋,所以我后天还是会带着新的合约来上班,而不是带着那十亿落跑!」她噶狠说完,没等他反应过来,脚跟一旋,就愤怒的抓着背包转身离开,用力甩门走了出去。他瞪着那扇被甩上的门,好半晌回不过神来。搞什么鬼?

    他应该要生气,应该要觉得屈辱,应该要宰了那个胆大妄为的人类,但不知怎地,却只觉得怔仲。

    她竟然敢打他?还教训他?

    这个女人八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从来没见过有谁像她一样,就算他不是妖怪,只是个普通人类,也绝对能让她死得很难看,她究竟是脑袋哪里不对劲?

    他自己又是哪里吃错药了?竟然让她这样冒犯自己,还不觉得生气?

    困惑的拧起眉,看着被她清扫得闪闪发亮的厨房,听着她用精采绝伦的三字经,在电梯里咒骂他的祖宗八代,他突然嗤笑出声。

    太久没人敢这样对待他了。

    说实话,还满有趣的。

    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没见过有谁像她一样,拿这种横财拿得如此心安理得,那么理所当然。不自觉地,他晃到了屋外,站在墙边,看着已经走出大楼的她。那个女人,在寒风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每一步都用力得像是恨不得踩在某人的脸上。

    因为我他妈的是个守信的笨蛋,所以我后天还是会带着新的合约来上班……

    她愤怒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着。

    满意的,他露出了微笑。

    她走了,但她会回来,而他可以休息。

    看着那个削瘦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转回房里,躺上了干净整洁的床。

    他总是可以得到他想要的。

    总是可以。

    倾听着她在城市里穿梭的声音,几乎是有些安心的,他在黑暗中,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十亿。她瞪着自己户头里的钱,怀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睡了一觉醒来,她以为昨天晚上那一切只是梦,为了确定,她还是到银行刷了簿子,没想到钱真的转进来了。她一直以为转这么大笔钱、并没有那么简单,至少应该要本人亲自到银行来吧?

    显然并不是这样的。

    瞪着存款簿上那许许多多的零,她莫名有些晕眩。

    那男人一定是疯了,前几天晚上,他还想自杀,若不是她叫住他,他恐怕早往下跳了。

    她何必去和这种自大又忧郁的疯子膛那浑水?

    合上那拥有一大堆零的银行存款簿,她把它丢入背包里,决定明天去上班时,再去和他要账号,把钱转回去还给他。

    离开银行,她穿越斑马线,走进另一楝华厦,打扫另一位单身女性的住家。

    这位单身贵族,本来是自己打扫的,但后来职位越升越高,工作也越来越忙,才和清洁公司签约,她来这里打扫了两年,也只看过屋主五六次;她大多数的客户都是这类型,公司虽也有接家庭类型的客户,可那都是分配给其它人,因为那多数需要和女主人有更多应对,她手边现在八名客户都是单身。她快速的整理丢得到处都是的内衣裤和丝袜,把它们和毛巾,分门别类的分次丢到洗脱烘三机一体的洗衣机里清洗烘干,一边清扫垃圾,擦拭家具,然后拆下床套,换上新的,离开前她把洗好烘干的衣服折好放入衣柜里,再把脏掉的床套和需要干洗的脏衣带回公司。

    但在工作中,她始终没有办法把那十亿抛在脑后。

    在等待拿洗衣单时,背在背上的存款簿,突然重如千斤一般。

    她不喜欢带着不是她自己的钱,压力超大。

    虽然不是现金,但要是有人拿枪指着她脑袋,她一定会二话不说,把密码、存款簿和印章都交给对方,到时她若真想还,恐怕也还不起。

    昨天晚上,她实在不该惹恼他,她应该知道,他的情绪不太稳定,但那男人实在很让人生气。

    平常她并不是那种会乘机占人便宜的人、她那时只是一时气昏头了,才会火大的开出价码。

    她以为他就算有钱也不会付,一般人再有钱,谁会随便把十亿就这样赌气丢出来?

    偏偏他就付了。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并不是真的想拿那笔钱。昨天她太冲动了,现在冷静下来,真是让她越想越不安。可恶,未免节外生枝,她还是立刻把钱还他好了。拿了洗衣单,她走回楼上自己的办公桌,打开计算机,抓起电话,按着他和公司

    签约时留下的电话号码。

    电话没有人接。

    她看着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他要不是已经出门,就是还在睡,只是拔掉了电话线;那男人排的清扫时间都是在夜间五点到十点,因为那时他都不在家,根据她长年以来的经验,那表示他有八成的机率是夜猫子。

    她点进页面的下一页,试图想找到他公司的电话或手机号码,却发现他没有写他的职业是什么,也没写上公司名称。

    她愣了一愣。

    当初和他接触的人,是另一位承办人员。

    因为采取预付制度,基本上只要有付钱,公司也很懒得查证客户填写的数据是否确实,但她很少看到资料少成这样的。

    他只填了地址、电话,和一个她第一次看时,就觉得有些古怪的姓!阿塔萨古;显然他不是少数民族就是混血儿,她并不意外,他的轮廓鲜明,看得出来有外族血统。合约上关于他的电话,只记了她知道的那一支号码,没别的了。

    她还是可以等到明天再去。

    问题是,到时他不一定会在那里。虽然她说她会带新的合约过去,但说不准他一时又想不开,没等她到就把自己挂了,到时她还真不知该拿这十亿怎么办。

    而且,她也不想再带着十亿的存款簿在街上晃来晃去。

    关掉计算机,她再打了一次电话。

    他还是没有接,她深吸了口气,抓起背包,朝外走去,决定赌他还在家,只是把电话线拔了。

    梦,轻轻。随风,悄然来袭。他蹲缩在黑暗里,闻到春天的气息。

    那,是他寻了数千年的香气。不觉中,他朝那甜美的香味移动,渴望看到那在阳光下的温柔身影。在哪里?在哪里?他躲在树荫下,四处寻找着,却到处都寻不着她。在哪里?在哪里?

    因为找不到而心急,他泪流满面的在森林里仓皇奔跑,脚下大地却突然崩裂,张出血盆大口,他往下摔跌,忙奋力抓住一旁土地,但有手拉着他的脚,把他往下拉扯。

    不要不要……

    他哭着挣扎着,试图爬出那血腥泥沼、黑暗深渊,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拖回去。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他奋力的挣扎着,利爪在地上抓出一条又一条的长痕,呜咽恳求哭泣。

    但,没有人理。

    不要……不要……

    他往下坠落,再一次的,陷入浓黑腥臭、血肉堆砌的泥沼里。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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