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林灼的出现打破了校长室内的沉寂,站在窗户边的弗雷转身朝林灼走了几步,伊露丽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林灼像是没看到他们,随口跟古尔薇格校长打了声招呼,接着从手链里拿出一个玻璃罐,放到了古尔薇格面前的桌上,说:“出了趟远门,给你带的礼物。”
“什么礼物?”古尔薇格拿起玻璃罐,发现罐子里挂着一颗又一颗的蛹,罐子上用纸条备注了她看不懂的文字。
能看懂神语的林灼翻译给她听:“吸血蝶。”
早已灭绝的吸血蝶。
当初给林灼制药需要吸血蝶,克洛里斯动用他身为公爵的权势财富,也只弄到吸血蝶的标本。
古尔薇格做梦都没想到林灼会给她送这个,捧着玻璃罐的动作瞬间变得小心翼翼,不敢置信地问:“你从哪弄来的?”
林灼:“荒芜之地。”
众人一惊。
克洛里斯:“你去了荒芜之地?那费德里科……”
林灼一副才想起自己来这是干嘛的模样,打断道:“啊,我就是来跟你们说这个的。”
林灼又在手链里翻了翻,最后找出一个被屏障包裹的球状物,扔到了离她最近的弗雷怀里。
弗雷刚接住就意识到那颗球状物是个脑袋,转到正面一看才确定,那是法圣费德里科的头颅。
耳边,林灼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什么起伏:“我杀了他们——费德里科,还有那群被关在荒芜之地的神族。”
第一百零二章 终章·下
校长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林灼那匪夷所思的话语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杀了费德里科……还有被关在那里的神族?
林灼不打算将整个过程详细告诉给他们听,说完结果就准备离开。
在她要走出校长室大门之前,柳听风忽然叫住了她:“林灼。”
在东方修士的概念里有“神识”这个东西,跟林灼自己琢磨出来的“感知”很像。
柳听风一直习惯将神识外放,所以在林灼踏进校长室的那一刻,她就察觉到了林灼身上的变化。
可具体到底是哪里有所改变,她也说不太出来,只能满怀担忧地询问:“你还好吗?”
林灼回头看向与自己长相相似的祖母,回了一句:“当然。”
“谢谢你的关心公爵夫人,既然有关费德里科的事件已经结束,也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提到“你们”时,林灼的视线从柳听风脸上挪开,往一旁的克洛里斯,以及弗雷和伊露丽身上扫了一圈。
“相信我,‘陌生人’才是最适合我们之间的关系。”
……
从学校出来,正好够时间去裁缝铺接莉莉丝回家。
晚上林灼在家里睡,阿比斯没来,他得把身体交给巴德尔,为明天的篝火晚会攒出足够多的时间。
安然入睡的林灼不会知道,远在天空城的巴德尔工作了一个晚上,夜里进出天空城的官员一点不比白天少。
表面是爱国爱民,实际是阿比斯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紧张,导致巴德尔根本无法休息,既然他睡不着,那大家就都别睡了。
第二天早上,林灼来天空城继续晶石能源的研究,近侍蕾西拿了篝火晚会举办地点的护卫部署和紧急预案给她看——阿比斯毕竟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之一,身为臣下,他们总要做好安防措施。
因为不是大张旗鼓的皇帝出行,林灼这边又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打扰,所以他们的各项安排都非常隐秘,确保不会因此泄露林灼的身份,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份文件巴德尔已经签过字,本可以直接作为指令实施下去,但在蕾西拿着文件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巴德尔突然发话,让蕾西把文件拿去给林灼看,如果林灼提出异议,那就根据林灼的意见打回重做。
正好在场的近侍麦尔从中嗅出了点什么——陛下签过字的文件,在林灼女士那拥有一票否决权,即便这个权力是陛下赋予,其中潜藏的深层含义与尊重依旧能让麦尔在心里过上个百八十遍。
林灼懒得管这些,却又实在担心哪里安排不好对她跟莉莉丝的平静生活造成影响,只能耐着性子把蕾西拿来的调遣文件看完,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把人打发走。
中午林灼跟拿回身体控制权的阿比斯一起吃午饭,饭后,思绪还沉浸在研究数据中的她抬手挡住了企图亲吻自己的阿比斯。
林灼的掌心贴着阿比斯的唇,无奈道:“我刚喝了临光果汁。”
临光果,圣水的原材料之一,对黑暗生物而言跟毒果无异,林灼想知道长出獠牙的自己还能不能吃蕴含光元素的食物,就跟天空城的厨房点了杯临光果的果汁进行尝试。
果汁是在午饭快要结束的时候端上来的,林灼只喝一口就放下了——能喝,但是难喝。
就像长出獠牙前她从不觉得鲜血好喝一样,长出獠牙前她还挺喜欢喝临光果汁的,可惜在长出獠牙后,林灼关于这方面的味觉出现了颠倒。
鲜血变得美味可口,临光果果汁变得古怪难喝。
阿比斯想要亲吻林灼时,林灼还没来得及漱口。
阿比斯垂下眼帘:“我忘了。”
唇瓣随着他说话的动作磨蹭林灼的掌心,带起轻轻的痒。
林灼察觉到了阿比斯那不同寻常的懊恼,出于好奇,她问:“待会有什么安排吗?”
阿比斯拿下林灼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原定在今天下午的工作都做完了,我准备去挑今晚要穿的衣服,你能帮我看看吗?”
林灼心想应该不会花很多时间,就被阿比斯拉着一块去了皇帝陛下的衣帽间。
可供挑选的衣物早在昨天送达天空城,挂了整整五排衣架,边上还有相称的鞋帽配饰。
如果不是这几天临时赶制,送来的恐怕还会更多。
林灼以为按照阿比斯的性格,随便试穿个一两件就能做出决定,谁知道阿比斯试了七八次,繁复的衣物穿着把林灼都给看累了,阿比斯还是没能选出最让自己满意的那一套。
林灼:“……”
难怪要从中午开始挑选。
专门负责皇帝陛下对外形象的造型师团队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以往的阿比斯陛下从未有过如此挑剔的时刻,每一身搭配都能被他挑出不满意的细节,然后改换下一套。
被否定的次数太多,皇室首席造型师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最后是林灼开口,拯救了他们:“阿比斯。”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阿比斯让其他人都出去,一边调整袖扣一边走到林灼面前,却不小心把袖扣弄掉在了地上。
随着金属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袖扣一路滚到了林灼的脚边。
坐在高背椅上的林灼弯腰捡起袖扣,拉过阿比斯的手,替他把袖扣重新戴上:“你太紧张了。”
林灼终于发现了阿比斯藏在平静外表下的不对劲,一语道破了他现在的状态。
阿比斯在林灼面前单膝跪地,缓缓深呼吸后,承认了自己确实很紧张,并道出了内心的担忧:“我怕她会觉得我不适合你。”
“别那么没自信。”林灼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肯定道:“你就是最好最适合我的那个,莉莉丝她会知道的。”
然而就像每一个在爱情中充满不自信的人一样,阿比斯也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很多缺陷:“可是林灼,在莉莉丝眼里,我跟巴德尔都曾是和她同年级甚至同班的同学,从某种角度而言,我比你年长一辈。而且你别忘了……”
阿比斯握住林灼的双手,按在胸口:“你眼前这具身体里除了我,还有巴德尔。我跟他无法分开,作为恋人这绝对是一个扣分项。”
林灼迟疑:“……是……吗?”
林灼从没有过这方面的顾虑,她一直觉得只要阿比斯跟巴德尔的关系不是差到想要跟对方同归于尽的地步,那就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阿比斯仔细观察林灼的表情,最后叹息着,拥住了林灼。
林灼没能消解阿比斯的紧张情,索性做主替阿比斯选了一身今晚穿的衣服,这才让无休止的挑选告一段落。
傍晚她去裁缝铺接莉莉丝回家,因为篝火晚会,裁缝铺今天提早关门,母女俩回家收拾收拾,都换上了参加篝火晚会的新衣裳。
前往晚会现场的途中,林灼打算提前告诉莉莉丝自己的恋人究竟是谁,给莉莉丝一个缓冲的时间——这是林灼早就决定好的。
她特地选在这个时候,尽可能替莉莉丝减少了晚会到来前感受压力的时间,也避免了突然见面带来的惊吓。
由此可见林灼对莉莉丝要跟阿比斯见面这件事,一直都是非常冷静的一个状态。
“妈妈。”林灼挽着莉莉丝的手臂,用乖巧的外皮将自己伪装得十分无害:“我想在你们见面前,先告诉你他是谁。”
莉莉丝意外:“是我认识的人吗?”
林灼:“嗯。”
莉莉丝越发感到好奇。
而林灼的语速则是越来越慢:“他叫阿比斯。”
莉莉丝先是觉得这个名字确实耳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对方是谁,等反应过来,她脸上出现了迷茫、惊愕,还有自我怀疑的复杂表情。
莉莉丝:“你说的阿比斯,是指……”
林灼:“在这个世界公开与巴德尔同为一体的身份,与巴德尔共同治理这个国家的阿比斯,就是他。”
林灼着重强调了一下阿比斯跟巴德尔之间还算融洽的关系。
可莉莉丝还是陷入了震惊,并在震惊过后严肃询问林灼是否在这段关系中受到地位不对等的对待,比如强迫什么的。
林灼努力帮莉莉丝区分两个世界的阿比斯,还将自己跟阿比斯相识的过程说给她听,甚至没有隐瞒开头那段,十分坦然地告诉自己的母亲两人初见时阿比斯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学生,是她先图谋不轨,用强硬的手段睡了阿比斯,也是她在成为学校老师后,把还是学生的阿比斯留在自己办公室过夜。
虽然有些不讲道理,但她那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的嚣张态度果然减轻了莉莉丝的担忧。
等两人抵达晚会会场,天已经黑了。
围绕广场四周的摊贩热闹营业,高高垒起的篝火台还没被点燃,组织这场篝火晚会街道负责人站在篝火台前,用放大声音的咒语开始了晚会前的讲话。
阿比斯来得比她们都早,刚一看到她们就立马迎了上来。
阿比斯身上穿着的衣服跟林灼身上的新裙子色系相近,款式风格非常适合参加这种平民聚集的篝火晚会,虽然懂行的都能看出这身衣服的用料手工一点都不平民,但至少在大多数人眼里,阿比斯这一身并不突兀。
阿比斯的右耳还带了一枚猫眼石耳钉,看着平平无奇,实际却是某位侏儒族锻造大师的作品,跟混淆咒不同,佩戴耳钉的阿比斯的容貌不会被改变或遮掩,但除了特定的对象,每一个看见阿比斯容貌的人都不会将他跟报纸和转播上公开出席各种重要场合的阿比斯陛下联系起来,并且转头就会忘了阿比斯具体长什么样,笑自己记性怎么变得这么差。
这比混淆咒精妙,也比幻术省事。
阿比斯礼貌地跟莉莉丝打招呼做自我介绍,还拿出了提前准备的礼物,小心谨慎的模样看起来完全跟普通人见家长没什么两样。
这大大缓解了莉莉丝在见到阿比斯后的不自然。
几句略显生疏的寒暄后,篝火台前的街道负责人也结束了他简短的讲话——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好好享受这个热闹美好的夜晚吧!”
负责人话落,围绕广场的天空中接连升起一圈又一圈的烟花,聚集于此的居民们发出阵阵欢呼,于此同时广场另一侧的喷泉也变换了色彩,喷出来的清水被替换成了深红色的葡萄酒,人们欢快呼喊,把晚会的气氛一层一层地堆叠了起来。
在烟花盛放到极致的时刻,一只火鸟在空中绽放,它没有跟其他烟花一起消散,而是俯冲向广场,在群众们情不自禁的高喊中砸进篝火台,刷地一下燃起熊熊烈火,将狂欢气氛瞬间拉到了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