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每当这个时候,赵徵心里就不大舒服,他总会想法设法把纪棠喊回来。
当她身边剩下自己,他情绪才会恢复过来。
这个孤独又戒备心极强的少年,对他的阿唐产生独占欲。
并极强烈。
纪棠自告奋勇和柴兴勾肩搭背出去的时候,他就很碍眼的。
“禀殿下,州衙门戍卫完成,未见不妥。”
“池州暗部黄汉封平等人已到,殿下可要亲自接见查问?”
“不见,你去查问。”
“是!”
勉强忍下,手里翻着密州卷宗,注意力却有一半放在门外,赵徵等啊等,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纪棠回来了。
他却差点破功。
……
纪棠和柴兴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士良胆子居然这么大。
太守虞盛居然不是被囚禁了,而是死了。
两人准备一下,换了身衣服,从侧门出了州衙门,不疾不徐,一路逛一路说笑,往太守虞盛休养的城西大宅。
纪棠柴兴带着两个人,绕着这宅子走了一圈,一个身穿蓝衣的小子窜了出来:“你们是找虞太守的吧?”
他身边还有个老仆,老仆憔悴驼背又凄惶,眼底却隐有带几分殷切看着他们。
纪棠眨眨眼睛,饶有兴致看了这小子一眼,抱臂:“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他们并没大咧咧绕着宅子的,这是防止惊动里头的人,这小子却突然窜出来了。
不过那老仆状态却不大好,人好像在崩断边缘,纪棠一说话,他直接“噗通”跪下,崩溃哭道:“殿下,殿下,您要给郎主他做主啊!!”
“求您了!!”
砰砰砰拼命磕头,下下见血那种,纪棠唬了一下,还是柴兴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拽起来,老仆满脸鲜血,手脚还激动地挣扎想继续磕,幸好是柴兴,不然这爆发劲估计一般人拽不住。
柴兴声音低了八个度,瓮声瓮气:“老人家,你放心,要是你家郎主遭了冤屈,殿下肯定给他做主的。”
这老仆明显是虞盛的人了,至于这小子吧……柴兴皱眉看了他一眼,“纪兄弟?”
“带上吧。”
纪棠笑了笑,招手:“小子,你过来。”
反正就打探虞盛的现况。
这人肯定能给他们很大的帮助,好用为什么不用?至于后面的,后面再说。
“兴哥你有点不会拐弯啊!”
被纪棠拍了拍肩膀调侃的柴兴皱了眉头打量那小子一眼,直接像抓鸡崽一样把人拎起来,留一个人照料这老仆,三人翻墙进了宅子。
果然,后面的事情如丝般顺滑。
士家固然是地头蛇,但遇上如暗部和柴兴这类顶阶世家培养出来佼佼人才,还是差远了。梁五逛了一圈,已经选定合适的进入点,三人轻松进去,绕了些路,很快按照老仆指点找到囚禁“虞盛”的房间。
赵徵的就藩真的太突然了,士良骤不及防,这临时选出来的太守“虞盛”破绽百出,把守卫的人撂倒后,恫吓几句,这人就差点尿了,竹筒倒豆子都说完了。
纪棠戴着手套蒙着面巾,这是预防真疟疾的,没这回事她把帽子和面巾都扯下来,笑吟吟看着那个小子:“你还什么要说的吗?”
“……”
那小子被柴兴钳着,对上纪棠微笑弯弯的一双晶亮眼眸,噎了一下,硬着头皮说:“……呃,寥伯说,虞大人遇害前应留有遗书。”
有这个,就能直接把士良锤死了。
然后这小子就眼睁睁看着梁五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这里敲敲哪里挑挑,很快从房梁和屋柱一处接口的缝隙停下来,这处紧窄的缝隙处有陈旧灰油,看着原装得不能再原装,但这人一撬,撬开灰泥,然后就把一封信撬了出来。
纪棠接过信,打开一看,冲小子露齿一笑:“谢谢你啦,你立了大功喔,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她凑过来瞅了他一眼,冷不丁:“你主子应该是士家右支的人吧?”
纪棠笑嘻嘻,也不用他回答,一跳跳下来:“二哥,走吧!”
柴兴行二,浑厚声音响亮应一声:“好!”
……
两人满载而归,回到州衙门时,赵徵正好在接见士良。
他垂目摩挲拇指上的扳指,慢慢一页页翻着卷宗,士良做贼心虚,回了两句押了太守大印的州令,忍不住就开始辩解起来。
“……太守大人去年病情还没这严重,尚能起身阅看重要公文,这州令是太守批阅后下发的,……”
纪棠前脚跨进来,听到的就是这句,忍不住吐槽:“那大概是虞大人的魂魄在批阅吧。”
人都死了五年了,居然还能起身阅看公文,流弊啊。
纪棠招招手:“二哥!”
柴兴在纪大佬身边充当一个合格的打手,纪棠指哪他打哪,闻言冷哼一声,将手里提着的守卫俘虏一掷,直接扔在正厅地面上。
他两步走进来,一脚踩在被揍得脸红鼻青还断了一条肋骨的守卫胸口,后者杀猪一样嚎叫起来了,把回头一看的士良嚎得脸色铁青一片。
柴兴捏了捏拳头,咯咯作响,纪棠挑眉瞄了这老家伙一眼:“怎么了,士州丞,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呀?可是也病了?难道被传染了疟疾?”
柴兴呵一声嘲笑。
这两人一唱一和,默契非常,爽是爽得不行了,唯独赵徵不爽。
赵徵见纪棠回来,本来是很高兴的,他都站起来步下台阶了,谁料纪棠喊了柴兴一声二哥。
他刚好行二,在他心里,他才该是她口里的二哥才对。
柴兴纪棠配合默契得不行,他却无端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这段日子积攒的不舒服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一刹那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郁懑,如鲠在喉,不痛快到了极点。
犹如一头被侵犯了仅有领土的孤狼,瞬间就愤怒了起来!
他只有阿唐。
危难至今一路,阿唐只对他好,如今却生生添上一个默契十分的别人,他有些受不了。
赵徵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
那股无名怒火却不知该从何泄起,正巧士良受惊,倒退几步,一脚踩在他的靴面上。
赵徵没动。
士良慌忙回头看来,大惊失色,只不待此人说话,赵徵冷冷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声音阴沉,一双琉璃褐色的冷冷利眸如同百丈寒冰。
第29章
“殿下,殿下,请听下臣一言!”
士良急促说着,冷汗瞬间湿透重衫:“此乃污蔑之言,污蔑之言呐!下臣与虞太守交往不深,不,不……呃!”
“铮!”一声长剑出鞘的锐鸣!
赵徵完全没有听士良辩解的打算,冷冷一句问罢,那双琉璃冷色的深褐眼珠动也不动,他直接反手一抽腰侧佩剑,干脆利落,一剑送进士良的心窝。
赵徵直接杀了士良!
“噗”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长剑透体而出,士良僵住,瞪大眼睛,赵徵居高临下,垂眸淡淡,“唰”一抽,长剑拔出。
士良僵直站立片刻,“嗬嗬”两声,栽倒在地。
鸦雀无声。
士家两个侯在门边的仆从书佐瘫死在地,筛糠般抖着;方才仍隐隐以士良马首是瞻的州文武官吏面如土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胆子小的已跪倒在地。
人狠话不多,这个下马威效果好极了!
赵徵在士良身上抹干净剑刃残血,慢条斯理还剑入鞘,“拖下去,至于州丞一职……”
他抬目,视线落在那个纪棠带回来的小子身上。
那小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在接触到赵徵不带情感的冰冷目光那一刻,膝盖一软,直接就跪倒在地,张口结舌,多少伶牙俐齿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是降维打击,任凭事前再多再好的算计才发现全都是无根浮萍。
纪棠把前后事情简单说了说,赵徵扫了眼那老仆廖伯,淡淡道:“这人你们养了五年,对吗?”
梁五上前:“禀殿下,此子乃士家右支嫡主士虔所遣,士虔十年前争夺家主之位落败,与士良素有龃龉。”
时间虽短,但暗部效率很高,很快就把这小子的来历查出来了,还附带士良和士虔的基本情况。
那小子登时面如土色,梁五越说,他脸色越难看。
赵徵轻哼一声,视线却投向门外,看的是漫无边际的天幕,他勾唇露出一抹冷笑。
这冷笑,却不知是对谁的。
这士虔推波助澜,对上位家主的族中兄弟暗下狠手置其于死地,这行为可谓捅正了赵徵死穴,他必深痛极恶极。
那他必会舍弃这个人,要么从士家左支再挑一个出来当这家主和州丞。
甚至赵徵是一个眼睛难揉沙子的人,这士家犯了他忌讳,他更有可能直接弃了士家。
弃了士家行不行?
那肯定是行的,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只是相对而言的,赵徵太强,要硬碾当然是行的。
只是这么一来,势必要耗费时间。士家到底植根密州多代,树茂根深,势力盘错。而同时其他本地阀族必会兔死狐悲,靖王心狠强权之名只怕也跑不掉了。
可这密州日后将会是赵徵的基本盘。
且时间是最宝贵的,尽快掌控密州是他和纪棠一开始就商量好且两人都毫无异议的策略。
赵徵冷笑两声,他当然不会舍了士家。
至于谁继任这州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