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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占喜不乐意:“凭什么呀?”

    “小姐,动动脑子,他要看你脸才知道你在说什么,坐他对面最合适,懂吗?”纪鸿哲很无语,“你以为我想坐你旁边啊?我也要和他说话的,坐他旁边我跟他打手语,我俩脖子都得酸死。”

    原来是这样啊,占喜懂了,去帮小鱼拿碗筷杯子,然后乖乖地坐到纪鸿哲身边。

    礼物已经吃饱了,爬到软垫上自娱自乐地舔毛,看着两脚兽们准备进食。

    三个人都坐下来,纪鸿哲开车,也就不喝酒,骆静语帮他们倒上椰汁。椰汁还是加热过的,因为占喜说她想喝热饮。

    纪鸿哲看着这张折叠餐桌,打手语问:【小鱼,你这么大个房子,怎么搞这么寒酸一张桌子?跟大排档似的。】

    骆静语看一眼桌对面的占喜,用手语回答:【之前都是我一个人吃饭,平时不用桌子。】

    纪鸿哲也转头看一眼占喜,神情戏谑:【那现在怎么用了呢?】

    骆静语皱了皱眉,用眼神示意他别说了。

    占喜奇怪地看着他们,问纪鸿哲:“你们在说什么呀?”

    纪鸿哲捞了一只大闸蟹解开绳子:“我们在说,小鱼想买张新餐桌。”

    占喜转向骆静语:“啊?为什么?”

    骆静语没看到纪鸿哲的话,都不明白占喜在问什么,想要去拿手机,占喜赶紧阻止他:“先吃饭先吃饭,一会儿再聊。”

    纪鸿哲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掰开了蟹壳:“呦,黄好满!真不错。”

    有纪鸿哲在,这顿饭就不像平时那般静默了。

    纪鸿哲把白天的翻译工作带到晚上,很自觉地做了占喜和骆静语的联络员。对占喜说话时,他会配合着打简单的手语,让骆静语也看懂,最主要是把骆静语的手语翻译给占喜听。

    于是,占喜头一次看到小鱼如此放松地打手语,打得很快,有时单手,有时双手,只看到他漂亮的手在身前比出一串串手势。

    她只学过一点三脚猫的手语词汇,完全看不懂,才明白自己信誓旦旦对小鱼说要学会手语,是多么可笑。不知道达到纪鸿哲这样的水平,要学多久。

    纪鸿哲很喜欢吃骆静语做的啤酒鸭,尤其喜欢吃鸭腿。他看着骆静语把一只鸭腿夹给占喜,便去盘子里找另一只,结果……未遂。

    “这鸭子怎么只有一只腿?”纪鸿哲满头问号。

    占喜啃着腿,一脸无辜。

    骆静语笑得肩膀都抖起来,把一只鸭翅夹给纪鸿哲,打手语道:【对不起,将就一下吧。】

    吃到后来,三个人聊起天来。

    “我以前追女孩子的时候,每次都会去找小鱼。”纪鸿哲一边说,一边打手语,“从他那儿搜刮来一大堆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什么香薰蜡烛啊,小首饰啊,钥匙扣啊,拿去送女孩,说是我自己做的,还不给他钱。”

    骆静语被他逗笑了,摇头叹气。

    占喜转头瞥向纪鸿哲:“你还好意思说,这么欺负他!”

    “我也有帮他的。”纪鸿哲笑道,“上学时我还帮他做过作业呢,你都不知道他成绩有多差!英语选择题全靠蒙。”

    骆静语脸红了,赶紧打手语让他不要再揭短。

    占喜已经咯咯咯地笑起来:“难道语文选择题不是靠蒙的吗?”

    纪鸿哲说:“语文选择题倒还好,灾难是在大作文,八岁小孩写的作文大概都比他通顺。”

    “哈哈哈哈哈哈……可以想象!”占喜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骆静语生气了,拿起一个螃蟹脚丢向纪鸿哲。

    “唉,不说了不说了,好多年前的事了。”纪鸿哲也没喝酒,不知为何竟有种微醺感,环视这间宽敞的客厅,再看向对面清俊的男人,对占喜说,“我和小鱼其实很多年没联系了,搬家后住得远,他家在城北,我家在城南,你应该知道吧?万江路那边。”

    占喜一愣:“我不知道啊。”

    “是吗?”纪鸿哲笑笑,“我以为你知道呢。”

    占喜好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啊?”

    纪鸿哲没再回答。

    这段对话,骆静语看清了,但没弄懂,不过他并未往心里去,只觉得现在的氛围很舒服。

    小哲是他的发小,欢欢是他的朋友,他俩第一次见面聊得还挺开心,没什么隔阂,欢欢还被小哲给逗笑了。

    骆静语心里其实很羡慕,小哲从小口才就好,有他在,就不必担心冷场。不像自己和欢欢平时吃饭,那么安静,那么无聊。

    吃完饭,骆静语去洗碗时,占喜又溜去了厨房。纪鸿哲透过玻璃移门看向厨房里,男人在洗碗,女孩子粘在他身边,偶尔扯扯他的袖子,歪着身子和他说话,脸上笑得特别灿烂。

    骆静语转头看占喜的脸,纪鸿哲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可以想象,他肯定很耐心地在“听”。

    纪鸿哲很纳闷,单从厨房里的画面看,就像骆静语能听见、能说话似的。事实却是,小鱼是极重度耳聋,一点儿听力都没有,戴上助听器都没用,更别提学说话了。

    占喜是怎么做到这么自然地和他聊天的?小鱼又是怎么做到浑不在意自己听不见的?

    他俩平时就这么交流?

    齁甜的感觉,跟处对象有什么两样?

    小鱼在和占喜处对象?

    真的假的?

    纪鸿哲心里一咯噔,这事儿可不一般啊……

    骆静语洗完碗,占喜帮他把擦净的碗盘往橱柜里摆。骆静语想了好久,拿出手机给她打字:【欢欢,后天晚上,我想你可以来吃饭?】

    占喜看过后问:“为什么呀?”

    骆静语打字:【我的26岁生日。】

    占喜:“……”

    后天,周二,1月21日,是小鱼二十六周岁的生日!

    占喜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不回家过吗?”

    骆静语摇摇头,打字:【忙,没有时间了。】

    占喜想了想,又问:“就我们两个人吗?”

    骆静语忐忑不安地点头,怕欢欢知道只有他们两个人,就不肯来了。

    占喜倒是没让他失望,笑着说:“行,我来陪你过生日。”

    骆静语立刻就笑了,眼睛弯弯的,笑得特别满足。

    挺晚了,占喜和纪鸿哲都打算告辞。小鱼晚上还要工作,最近赶工期,他睡眠都不够,占喜不想多打扰他。

    骆静语站在玄关处,看他俩换鞋。

    纪鸿哲对他比手语:【垃圾袋给我,我去帮你倒,外面冷,你就别跑一趟了。】

    骆静语没多想,把几个垃圾袋整理了一下,放到门口。

    纪鸿哲背对着他弯腰穿鞋,突然说:“占喜,我在楼下等你,有事问你。”

    他就是用寻常的音量,占喜吓一跳,赶紧看小鱼,他笑得傻乎乎的,占喜才反应过来他听不见。

    她也低头穿鞋,转了转身子背对小鱼,说:“知道了。”

    “嗯。”纪鸿哲提起门口的垃圾袋,对骆静语挥挥手,顾自下楼。

    ——

    记忆里,那也是一个冬天,好像是十二月初。

    占喜念大一,刚过完十九岁的生日。

    罗欣然当时的男朋友是校篮球队的,和隔壁大学校队打一场友谊赛,几个室友就陪她一起去给本方球队加油。

    比赛最后输了,因为对方球队有一个男生打得特别好,个儿很高,眉眼凌厉,十分嚣张。

    那么冷的天气,占喜和女生们在球场边冻得发抖,那人却在赛后把上衣脱个精光,露出一身漂亮的肌肉在场边喝水,和队友们打打闹闹。

    占喜还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男生,不免多看了几眼,没想到,那人也注意到了她,迈开长腿跑到她面前,自我介绍后,笑着问她叫什么名字。

    鬼使神差的,他们互相加了微信,后来,那人就时不时地找她聊天。

    占喜刚从高中压抑的氛围中脱离出来,还未适应大学略显宽松的生活节奏,聊天时就显得很木讷拘谨。

    她以为对方会像高中同学一样,觉得她无趣,但他并没有。

    他时刻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还很耐心,在聊天时善于调动气氛,讲话很有趣,梗特别多,时常把占喜逗笑,聊天从不冷场。

    罗欣然说这人是情场高手,让占喜别太当真。

    占喜将信将疑,却不舍得和他划清界限。她那会儿太青涩,头一次碰到这样的男生,高大,痞帅,幽默,对她嘘寒问暖。占喜知道自己对他有了好感,理智又告诉她再多观察观察,千万别被人给骗了。

    他们一共见过三次,除掉篮球场上的初见,第二次是那人找占喜去校外逛了一圈,请她喝了一杯奶茶。第三次是圣诞节时,那人来占喜的学校,占喜请他吃了一顿食堂。

    他送给占喜一份圣诞礼物,是一款热缩片做的草莓发夹,很可爱。他说是他亲手做的,占喜不太信,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做这种小玩意儿的人。

    那年元旦,占喜回家,还和那人保持着微信联系。

    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的事,完全猜不透迟贵兰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人。

    总之,元旦后返校,老妈突然杀到学校,找到辅导员大闹特闹,说学校管理不严,居然让外校的男生随意进出,那种人就是流氓混混,还试图诱拐她单纯无邪的女儿,如果出了事,学校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不仅如此,迟贵兰还拖着占喜去她的寝室,把三个室友都骂得狗血淋头,尤其是冲着罗欣然。

    开学报到时,迟贵兰就看罗欣然不顺眼,念叨过让占喜换寝室。

    好死不死,罗欣然当时刚挑染了几簇蓝色头发,烟和打火机也随意地丢在桌上,迟贵兰看到后简直要疯,差点扑上去打人,被辅导员拦住才没得逞。

    罗欣然没理她,直接出了寝室。迟贵兰又在寝室里骂了好久,拦着留下的姚颖和赵晴晴,说是她们带坏了她的宝贝女儿,最后要求辅导员给占喜换寝室,要不然这事没完!

    从头到尾,占喜就低着头站在母亲身边,无声地哭泣,姚颖和赵晴晴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想到高中时也这样,迟贵兰不是第一次上学校闹事,可她都上大学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寝室门口聚了好多人,来了又去,兴冲冲地看迟贵兰骂人,而罗欣然这一晚干脆就没回来。

    占喜当时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还是迟贵兰自己说的,她看了女儿的手机,发现了她和那人的聊天记录,就警告了对方。

    占喜大骇,问老妈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迟贵兰回答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问对方的家庭情况,他家条件很差!她就让他离自己女儿远一点。

    其实,占喜当时并不知道对方的家庭情况,他们认识还不足一个月,聊天还没涉及这些。

    迟贵兰很得意,说如果不是她早早地发现了端倪,占喜被这种人缠上,这辈子就完了。

    后来,占喜的寝室也没换成,因为没有一个寝室愿意接收她,大家都被她的妈妈吓到了。

    占喜偷偷哭了好几天,她那时候很怂,就只会哭,都不敢去求室友们原谅,每天一个人进进出出,感觉所有人都在看她,在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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