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鹬蚌相争

    笃笃敲门声响起,任薇心头火气未消,猛地打开门,正对上季祉辰的笑脸。

    “薇薇,我好想你!”

    他一把将任薇抱住,小狗似的蹭了蹭她的颈窝,依恋道:“这段时间没能陪在你的身边,真的很抱歉。”

    闭关突破金丹的这将近一个月时间里,他消瘦了几分,也长高了不少,原本稍带稚气的漂亮少年,如今更显清隽灵秀。

    笑起来时,眼如弯月,似缀着露珠的仲春梨花。

    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

    坦白来说,哪怕是在颜值通货膨胀严重的世界,季祉辰这张脸的杀伤力都不小,再加上独一份的开朗少年气——

    不愧是这个世界里的气运之子。

    “好啦,我没事呀,”任薇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还要祝贺你结丹呢。”

    “薇薇也结丹了啊,而且比我还早呢!”季祉辰微微松开怀抱,红着脸,双眼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知是不是昨晚刚跟宗照锦翻云覆雨过,面对季祉辰,任薇总有点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宗照锦那圣父,虽然做的凶,却从头到尾都没碰过她。

    下身泥泞不堪,上身衣服都还完完整整。

    应该……没有吻痕吧?

    季祉辰眼睫微抖,呼吸也逐渐加重。

    原本还挺自信的任薇,被他这么一直盯着,也逐渐心虚起来了。她清了清嗓子,勇敢对视了回去:

    “你看什么——”

    话还没说完,季祉辰俯身,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脸颊:“薇薇真厉害。”

    草。

    这个人弄半天,原来就是做这样的心理建设去了?

    而且这句话也太诡异了,会让她更忍不住想起昨晚和宗照锦的解毒py啊啊啊啊——

    这算什么?正宫未婚夫亲个脸都脸红,她搁外面又是大搞SM,又是秽乱宗门……

    倒也不是有多高的道德感,主要就是,面对季祉辰这个纯情boy,她觉得有那么一点羞耻了。

    任薇整张脸红透,不敢看季祉辰。

    和任薇分别近一个月,季祉辰怕她不习惯,不敢过于放浪。现在看任薇害羞的模样,他又不禁感到一阵紧张,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嘴巴开开合合,突然蹦出来一句:

    “我想吻你——”

    糟糕,怎么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

    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季祉辰睁大了眼睛,懊悔道:“不是,我本来是想吻你,但是怕你不愿意,毕竟这么久没见了,而且一见面就吻你,也太放肆了……”

    他慌乱地解释着,任薇反而渐渐恢复了一个海王该有的平稳心态,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要亲就亲啊,”她笑着,上前揽住了季祉辰的后颈,“而且我们迟早会结为道侣的嘛。”

    如同烂俗的偶像剧桥段,唇瓣即将相贴时,一道清冷的嗓音打断了他们。

    “师妹。”

    宗照锦今日没穿观风门的宝蓝色门服,反而着一身暗红滚金衣衫,暗光流动,衬得他面如白玉,眼若青璃,艳丽而不媚俗。

    见宗照锦来,季祉辰虽仍红着脸,但还是即时拱手叫道:“宗师兄。”

    宗照锦略一颔首,眼神转到了任薇脸上。

    ……

    昨天还翻脸不认人要抹去她的记忆,今天就打扮地这么骚包,是来给谁看呢。要不是她灵魂够结实,现在恐怕还真以为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既然你希望这样,老娘也不介意陪你演。

    “师兄,”任薇上前两步,挽住了季祉辰的臂弯,看向宗照锦时笑容灿烂:“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知道我铸剑了,过来祝贺我的?”

    少年少女并肩而立,言行亲密。

    若是用俗世的话来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为何心中如此酸涩?

    “师兄?”任薇歪了歪头,疑惑地看向他。

    昨夜,她被**得无法承受时,也曾这样歪着头,叫着他师兄。只是那时,她眼中只有他一人,梨花带雨,可怜可爱。

    现实与回忆重迭,宗照锦乍然惊醒,扭过头,将视线从她挽着季祉辰的手上移开,“听闻你成功铸剑,我从雪域寻得一枚寒冰剑鞘,能冰养剑刃,特来送给你。”

    雪域?听起来是离道霄宗很远的地方。

    不是才过了一晚吗?难不成宗照锦有什么缩地成寸的本领?

    “师兄,雪域在哪里,你去了很久吗?”

    “雪域在仙洲正北三千里外,我以莲身为寄托,魂魄转移,寻了一晚便回来了。”

    见任薇仍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宗照锦喉结滚动,解释道:“我是红莲化身,凡是与我一脉相连的红莲,我的魂魄皆可暂居。”

    任薇惊呆了。

    搞半天,宗照锦这莲花子孙遍地,可以靠着自己后代实现瞬移。

    “那,魂魄转移有没有什么代价,师兄你没受伤吧?”

    “没——”目光再一次落在她与季祉辰相握的手上,宗照锦垂下头,“只是些许耗费元神,并无大碍。”

    或许是出于雄性的本能,季祉辰忽然感到有些不适。

    任薇刚欲上前,他便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半掩到身后,恭恭敬敬地朝宗照锦道谢:“多谢宗师兄为薇薇做了这么多。”

    二人视线相接,宗照锦眸色一沉,率先回避,从芥子囊中取出一方长条红木盒交予任薇,柔声道:“希望师妹你能喜欢。”

    日光粼粼,宗照锦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艳靡红,令人心惊。

    昨晚还没有……看来都是为她寻剑鞘时受的伤。

    但这些伤只是看起来吓人,凭宗照锦元婴后期的修为,恢复也就是打个盹的功夫。

    这好小子,完全是故意露出来给姐看的吧。

    既然宗照锦已经动心,任薇要做的就是加大火力,让他方寸大乱。

    “师兄,你的手——”任薇看着他的手,面露惊讶。

    季祉辰,给我上!

    “薇薇,我这有玉肌散——宗师兄,你快上点药吧。”季祉辰抢过她的话头,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径直往宗照锦手里塞。

    季祉辰的表情称得上是真诚,但太过真诚,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就显得莫名有些嘲讽的意味。

    那句“快上点药吧”,仿佛在说:再不上药就自愈了。

    宗照锦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

    借力打力计划通,任薇也附和着点头:“对啊师兄,而且其实你不用那么费劲为我找剑鞘的,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呀。”

    季祉辰紧抿着唇,神色一凛。

    “师妹喜欢就好,”望着任薇纯净的笑颜,宗照锦心头微软,“我只是希望能多为你做些什么。”

    还做些什么,做个爱都不肯的小气鬼。

    有原则的男人固然很好,但任薇需要的,是为她打破原则。

    季祉辰还没来得及再反击,任薇就已经牵住了他的手,朝宗照锦羞涩一笑:“师兄,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能不能让我和祉辰单独聊聊啊,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温热的心,骤然冰冻,被抛入深谷摔了个粉碎。

    宗照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说到底,他都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只是来送剑鞘,只是因为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担心任薇不适……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可以编出一百个一千个,却欺骗不了自己。

    元阳外泄,来不及修整便去雪域连夜搜寻寒冰剑鞘。

    临出发前,只是因为想起任薇曾说过想看他穿红色衣衫,便特意换了这样一身。

    在人家一对爱侣面前,他又说了那些多余的话,做了那样多余的事,屡屡寻求任薇的关注——

    他到底想要什么?

    *

    “你都已经解毒一次了,当然不能中途放弃啊!”乌灵听着他的话,这一回没再喝茶,仍然觉得如鲠在喉。

    “虽然我知道你这锯嘴葫芦肯定不会说是谁为你解的毒,但人家都愿意这样了,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宗照锦不为所动,“剖出灵丹生刮也不可解毒吗?”

    乌灵哑口无言。

    他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皱眉道:“宗首徒,我话说的难听点——你以为你是那仙佛池中长出来的忘尘仙尊吗?”

    “你不过一朵小小红莲!成长到今日,靠的不仅是老天的造化,还有你的勤勉刻苦!”

    “一个淫毒,都有人愿意为你解开了,你还固执己见到要剖丹生刮,哈哈,这笑话说给你师尊听去罢!”

    乌灵虽个性跳脱,但医术高超,为人随和,归顺文花门后,几乎从未说过重话。此时也是被宗照锦气昏了头,这才直言直语。

    “是我错了。”

    乌灵这番话给了他迎头痛击,也叫他清醒过来了。

    若他用的还是自己的身体,他愿意剖丹生刮,自然是随性所为。可如今他用的是宗照锦的身体,那异世灵魂来得突然,会不会在某一天倏忽离开也未可知——

    若那时,不知所踪的宗照锦也回来了,他要如何向他交代?

    乌灵见宗照锦神色苦闷,情绪也缓和了几分,劝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了,你要如此抗拒交he解毒?”

    “阴阳相调并非异事,更何况你是为了解毒,又不是为了纵欲。”

    “我只是……无法接受我要对她做这种事情。”宗照锦垂下眼帘。

    嗅到了八卦气息,乌灵急忙追问道:“那换成别人你就可以接受了?”

    “不,我……”下意识的反驳,已经让宗照锦认清了一个现实:他根本不可能和别人如此亲密。

    他只愿意接受任薇。

    可他又不能。

    正是这种拉扯,使他痛苦,挣扎,思绪迷乱。

    “哦——你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

    宗照锦不知道乌灵是怎么从“解毒”扯到了爱情上,他坦白道:“我不知道我爱不爱她,我只是,非她不可。”

    乌灵:……

    你们无情道真有趣,都“非她不可”了,还在这说不懂爱情。

    思及这群人整天就舞枪弄剑,乌灵也就权当教育孩子了:“爱欲难分,若是爱一个人,除了欲,更多的是心中的牵挂。在意她的一举一动,乐她之乐,悲她之悲。”

    “当然啦,可能还会有占有欲……”

    心中翻覆,宗照锦清醒地看着自己的心意,难以平静。

    他对任薇遮遮掩掩那份感情,原来就是爱。

    “我和她,有违伦理……”

    “她是你繁衍出来的莲花?”乌灵讶然。

    “当然不是。”

    乌灵松了口气,又蹙眉道:“她总不能是个幼童——你不会这么禽兽吧?”

    宗照锦无奈扶额:“不是。”

    乌灵无语凝噎:“那你和她能违背什么伦理?反正大家都修道了,差个几百几千岁也正常啊。”

    “她已有心上人。”

    “……”

    乌灵挠了挠头,有点说不出来话。

    他过去在南疆时,娶妻各凭本事,哪怕是成了亲,也还能私奔。但在道霄宗宣传这种思想,保不准又要被说“歪风邪气”。

    宗照锦的低气压太过明显,乌灵也不知道任薇和季祉辰,只好硬着头皮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心上人,人的心思变得快的很,万一那个男人不够好呢?对吧?你,你也不是不能……”

    本以为宗照锦这正经人会即刻反驳,他却在沉默了许久后才落寞道:“他们很相配。”

    可怜的莲花小子,刚明白爱情为何物,就已经面临失恋了。

    “宗首徒,虽然你恪守道义,但七日后,你又得和她……不然还是性命堪忧。”

    是啊,七日后,他们又需肌肤相亲,可他抹去了任薇的记忆。

    宗照锦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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