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哇……真的吗?”胤祚顿时不哭了,感觉日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哥哥的昏暗日子顿时有了盼头。
“真的,约好了,每天只许涂一朵,哥哥肯定如期回来。”胤禛轻声哄着,心中盘算自己铆足了劲儿地画,总也有三四百朵,差不多也到了归期了。
淑岚在院子中瞧了一堆大儿子和小儿子拉钩,笑着转头往小厨房走去。
刚走了两步,又被胤禛从后面叫住了。
“额娘,此行路途遥远,您就没什么好叮嘱儿子的?”胤禛的声音颇有些幽怨,方才小六哭得这么豪迈,惹得他鼻子也有些发酸。
叮嘱?叮嘱你什么?天冷了记得添衣服,天热了记得减衣服?
调换个个儿你让你来叮嘱我还差不多。
淑岚想着临要出行的这些日子,自己这个大儿子简直如老妈子一般,给弟弟安排的详细的日程和注意事项还不算,差点给自己也安排一份,幸好被她捂着耳朵念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地躲开了。
胤禛瞧她油盐不进,便把说教的目标转移到了小六身上,天天念经似的给他灌输。
“额娘生了我们之后腰不好,不能劳累,你不能老让她抱你,知道吗?”
“嗯!”
“额娘生了我们之后膝盖不好,不能沾凉,你不能和她一起去荷塘里摸菱角,摸鱼也不行,知道了吗?”
“嗯!”
“额娘不能见风,你不能让她放风筝……放也行,你得叫她披上斗篷才行!”
“嗯!”
……
胤禛瞧着淑岚颇为不忿的样子,摇摇头: “我可是听说荣妃娘娘心疼三哥心疼得很,听说三哥要离京治水,哭得钟粹宫地动山摇,说三哥身子不好不能劳累,又说三哥性子文弱怕是要吃亏,还想叫皇阿玛收回成命呢。”
“若是我去说,就能改变你皇阿玛的意愿吗?”淑岚转头问道。
“皇阿玛心如磐石,不可转也。”胤禛见淑岚正色,便也正色答道。
“那不就结了,反正你皇阿玛也不会改变心意,早晚要过这一道历练,我若是多去为你央求一次,你皇阿玛就会看轻你一分。”淑岚回头正色道,“况且,我也不该为自己担心就拘着你,你是大清的皇子,早晚要飞出去试炼的,如今吃些苦,总比日后吃大亏要强得多。”
胤禛顿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只点点头“嗯”了一声,便转过了头去。
胤祚自认为懂事地拿着方才擦过自己鼻涕眼泪的帕子往四哥脸上糊,认真道:“四哥,擦擦!”
淑岚噗嗤一笑,没揭穿他哭鼻子的事,又往厨房去了。
胤禛顿时觉得有些臊得慌,拎起怀里的小胤祚,又开始考他要如何看护额娘的一二三条了。
待到正式出发之日,胤禛坐在马车之上,打起轿帘,依依不舍地瞧着紫禁城越来越小,到京城越来越小,渐渐车队上了山路,不见人迹。
此行三阿哥带的人最多,自然荣妃娘娘见不能说动皇上的心意后,特意求来的额外护卫之人,使三阿哥的车队瞧着格外的长。
而比三哥的队伍少一些的,便是大阿哥的车队。惠妃见荣妃求了额外的护卫队,便也不甘落后,前后脚地也去求了额外的护卫队。
而胤禛自己的车队,除了皇阿玛和皇额娘指的额定护卫队外,他只指了两个人跟着队伍,一是黄履庄师傅,一是顾八代师傅。
要出行时,皇额娘还一脸担忧地问他:“要不要把张院使也带上,路上好照顾你们的身子?”
他赶紧摆手谢绝了,紫禁城上到太皇太后,下到小阿哥小公主,更是需要名医坐镇的地方。
行军路上虽容易有水土不服,头疼脑热,但他也不怕,只因从前张怀和额娘制定下的军医制度已经蓬勃发展起来,随军的太医经验丰富,并不是只懂得背医术的闭门造车之辈。
这些倒是都安排妥当了,胤禛瞧着天色渐晚,天际泛起烟紫色,他心中便冒出一个念头。
永和宫的小厨房,平日里这时候早该升起炊烟了,额娘要叉着腰把他从书案前拎起去用晚膳了,不知今日永和宫桌前,没有胤禛在,只有小六陪着,额娘会不会寂寞?
他正心里酸酸地想着,恰巧这时,他身边的小太监将车轿帘子掀起了一角,问:“四阿哥,该到时辰用膳了。”
胤禛本想摆摆手说没胃口,待会儿再吃,便想起自己收拾行装时,额娘给自己装了好大一个神秘包裹。
自己当时问额娘装的是什么,额娘还神秘兮兮地将食指竖在唇边,说:“秘密,等你上了马车,想额娘给你做的吃食的时候,你再打开瞧。”
胤禛哭笑不得地点点头,不懂额娘怎么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也终于弄懂了自己要出行前的一个月,永和宫的小厨房日夜不停地开着火是在做什么。
原本他还有些怨念,怨额娘不抓紧时间跟自己聊聊天,叮嘱几句,见原来是为自己准备的吃食,他才释怀起来。
只是,难道额娘不知道,这一路山高路远的,一下子做这么多吃食,怕是要腐坏了!
那这么一大箱心意不都白费了?
胤禛想到此处,连忙叫那小太监把那神秘包裹打开,拿些来给自己吃。
带那小太监将一方方正正的油纸包递给胤禛时,脸上充满了困惑。
不说他,胤禛的脸上也充满困惑。
额娘的心意怎么硬邦邦的?
一将油纸打开,便飘落下来一张纸条。
胤禛对着马车内的烛火读道:“此物名为,方便面,泡沸水后挤入酱料,撒入粉包,等待半柱香后,开盖即食……”
胤禛又有些哭笑不得:额娘,您不觉得临出门教儿子制膳,有点晚了么!
他对自己的手艺可没那么有信心,万一做出三姐姐那样的可怕膳食可如何是好……
但索性这说明也不过三五行字,不涉及什么高难度操作,甚至不用开火,就算是搞砸也没有搞砸的空间。
胤禛便干脆叫小太监烧一壶滚水来,按方操作。
才将那瞧着不起眼的黑乎乎酱料挤到干巴巴的黄色面饼上,牛肉与香菇混合的香气立刻四溢了起来,胤禛强忍住直接挖一勺酱料塞进嘴里的冲动,近乎虔诚地将沸水倒了进了面碗里。
这一下,沸水不但激发了肉酱的香气,连方才平平无奇的面饼,都散发出淡淡的小麦与蛋香混合的气味来。
好香!
胤禛将木盒盖起,发誓着半柱香的时间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半柱香。
还不等时间到,那暖融融的香气便已经掩盖不住地钻出了盖碗,满满地充斥在不小的马车车厢内。
胤禛挑起一筷子放入口中,从来未曾有过的劲道口感充斥齿间,一时间他眼睛雾蒙蒙的,不知是想家想的,还是热腾腾的面汤熏的。
劲道的面挂着香浓的汤汁,胤禛吃得满头大汗,额娘竟然能将如此丰厚的鲜香浓缩在那么小小一包酱料中,当真是神迹一般。
方才那油纸封上写着“红烧牛肉味”五个字,想必是还有别的味?
胤禛顿时充满了期待。
他正恋恋不舍地吃着,只见轿帘被从前头掀开了。
一边是顾八代的脑袋,显然是被那香味骚扰得放下了脸面,腆著臉笑道:“四阿哥吃什么这么香,也分微臣一口可好?”
一旁还要些脸面的黄履庄则大声地咳嗽,一边提醒着同僚不要太不知廉耻,一边掩盖着自己肚子一长串的咕噜噜叫声。
而胤禛则吸溜掉最后一口面条,给他们看自己只剩面汤的碗:“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第222章 产业升级
养心殿中。
暗卫送来的信件正第一时间快马加鞭地呈送到玄烨案前, 玄烨敢放三个阿哥去地方上历练,便是因着有暗卫形影不离的保护。
而十日一封的书信报告, 便是暗卫们存在的另一个意义。
既为了报平安, 也为了向玄烨通报三个阿哥的动向,是否能堪大用。
水患自有当地官员和工部的官员负责,而他分配给三个阿哥的, 便是对灾民的安置。
“你们有何看法,都议一议吧。”玄烨对着堂下几个官员道。
随着皇子们渐渐长大,臣子们也不可避免地开始选择站队, 而玄烨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来看一看他们的风向。
只见几个大臣轮流传阅了那封报告密信,脸上神色各异。
“陈师傅, 你先说吧。”玄烨点了个岁数长些的。
此人名唤陈梦雷,是三阿哥胤祉的师傅, 本该随三阿哥同行以便随时指导三阿哥, 只是此行山高路远,他便以年事已高, 不便远行的理由留在了京中。
陈师傅被点了名字, 激动得胡子都抖了三抖, “回皇上,这信上写胤祉阿哥心怀慈悲,见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便在官家开设的粥棚之外自掏腰包另设粥厂, 实在是令人感沛。这信中还提到三阿哥见流民卖儿卖女,也心痛不已, 自掏腰包救济他们, 更是令人动容。能教三阿哥这般心怀仁心的阿哥, 微臣实在是三生有幸。”
他自觉第一个被皇上点到的皇子,必然是皇帝心中最满意的,便不遗余力地对自己的学生大夸特夸了一番,还似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嘴自己教导的功劳。
说话间,他还瞥了一眼一旁的纳兰明珠,从前他一向看不惯明珠在官场的横行的气焰,以至于明珠渐渐表现出对大阿哥的支持后,也对大阿哥颇有些横挑鼻子竖挑眼。
如今三阿哥能压大阿哥一头,他自然是觉得颇为扬眉吐气。
一旁的明珠依然在瞧着那封信件,却像是注意到身边同僚的目光了似的,不待玄烨开口点到自己,便不甘示弱地开口道:“三阿哥确实心怀慈悲,只是饥民无数,三阿哥的粥厂因分配侍卫人手不足;似乎不光有地痞流氓冒领,还引发了哄抢,一时间百姓乱作一团,险些出了大事,若不是大阿哥带人出面摆平,恐怕这粥厂反而坏了事呢。”
这一句话倒噎住了陈梦雷,他深知,引发哄抢后,若不及时平息,便会容易升级为□□和兵民冲突,若有流血,那问题可就大了。
如今明珠一句话,直接将三阿哥头上的功绩劈手一抢,戴到了大阿哥的头上了,他还是颇为不甘。
“三阿哥不但心慈,还颇为慷慨,不知为何明珠大人要将他的功绩说得一文不名?”
明珠自然也不落后,“论迹不论心,终究还是大阿哥稳定住了局势。要知道,身为阿哥,最重要的不光是慈心,还要有铁腕治理才行。”
一时间,堂下站三阿哥的和站大阿哥的两拨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到底是“慈心”重要还是“铁腕”重要,争得面红耳赤。
“阿哥们都很好,都是大清的栋梁之材。”玄烨看他们吵的心烦,便止了他们的争吵,草草端水了事。
两拨人都像是斗胜了的公鸡一般,颇为得意地退下去了,玄烨才重新将书案上的密报拿起来重新看了起来。
密报分为三份,他将提到胤禔和胤祉的部分发下去让他们浏览,而把胤禛的那一份留在了手中。
只怕是这一份密报给了方才那些拥戴三阿哥和大阿哥的臣子们看,他们便要炸锅了。
这信中写着胤禛进入水灾地考察后,又问了官员们往年的情况,得知最难办的事情,一向都是灾民的后续安置问题。
朝廷的救济只能救急,而不能长久地维持,而诸如三阿哥开设的粥厂一般的民间有德富商的粥厂也曾开过不少,但都只是解一时之需,待到过上十天半个月粥厂撤了,镇压的官兵走了,地方上又要重新陷入饥民遍野,百姓流离失所的状态。
就算胤祉心慈,给了银钱让他们不要再卖儿卖女,但那父母收了钱,说不定一转脸又去别处卖了。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当地以种地产粮为生,而官家可以将河坝重新修复,却不能让被洪水毁掉的良田重新长满庄稼。
失去了赖以生计土地的农民,要么忍痛卖儿卖女,要么便成为山匪流寇,成为朝廷的隐患。
玄烨看着胤禛的反思,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朕何尝不知道!
但朕又能如何呢?能做的只能免去他们一年的赋税以待修整,而更多的安置问题,也是无能为力。
他将这密信翻到了第二页,后面附上的便是胤禛对这件事的解决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