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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是不是?”

    谢飞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冲身旁的徐彦洹狠声道:“你他妈就是故意的!”

    “我看就是一场误会,既然你们俩都没受伤,就写个三千字检查交上来,再扫操场一周。”朱主任断完案,拍板道,“这事就这样吧,再有下次双倍处罚。”

    “谁说没受伤?”谢飞试图挣扎,掀起校服t恤亮出后背,“被他踹得可疼呢。”

    谢飞皮肤黑,朱主任凑近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什么受伤痕迹。

    倒是徐彦洹右边肩膀处渗出一片殷红,朱主任本来就偏心成绩好的学生,眼睛都瞪圆了,怒斥谢飞:“你看看,明明是你把人家打出血了!”

    谢飞:“……草。”

    朱主任让徐彦洹赶紧去医务室,临走不忘丢下一句:“高二(4)班谢飞,校内说脏话,罚抄校规五十遍。”

    谢飞两眼一翻,彻底阵亡。

    从办公室解脱出来,徐彦洹并没有去校医务室。

    他直接回教室拿书包,路上碰到王琨,他说教室门已经锁了,书包放在走廊的窗台上。

    被问到怎么和谢飞打起来了,徐彦洹没说实话:“看他不顺眼。”

    王琨隐隐记得上回俞心桥用篮球砸谢飞,给出的也是这个理由。

    扭头看一眼走在后面的俞心桥,王琨凑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是小俞帮你收的书包。那什么,就算不接受他的追求,也别太凶嘛,大家毕竟同学一场。”

    徐彦洹的视线越过王琨往后面看,三个同班同学站在不远处,其中只有俞心桥偏过脸,没在看他。

    等擦身而过的时候,俞心桥却又踩刹车般地猛然停住脚步。

    他讷讷地问:“你的肩膀……”

    徐彦洹的脚步也顿了一下。

    极其短暂的一下。

    “没事。”他说,“谢谢。”

    声音很低,和以前一样听不出情绪。

    说完便接着往教室方向走去,一秒都没有停留。

    在后来不短的一段时间里,俞心桥以为他和徐彦洹的交集就停在这句“谢谢”,不会再有后续。

    虽然他们是同班同学,但没有非交流不可的必要,若加上刻意躲避,整学期说不上一句话都不算稀奇。

    时间一晃到期末,浔城二中的考试时间安排得紧密,上午两门下午两门,一天半就考完了。

    即将升高三,无论学生还是家长都对这次考试的成绩非常重视,放榜那天校门口乌泱泱围了一群人,重在参与的艺术生俞心桥想挤进去凑个热闹都费劲,最后是个儿高视力又好的王琨踩着小凳子登高望远,扭头“报喜”:“小俞,你理科班第二百一十七名!”

    俞心桥:“……可以不用这么大声的。”

    又不是什么好名次,整个高二理科班就三百多人。

    梁奕这次又有进步,他的母亲非常高兴,得知俞心桥有帮他补习英语,盛情邀请俞心桥来小卖部做客。俞心桥胡吃海塞,连吃带拿,感觉整个暑假的口粮都有了着落。

    听说全校第一也在他们班,梁母道:“看名字也是个男生,怎么不把人家也请来我们家玩?”

    同行的王琨差点被烤肠噎住,沈达也偷瞄俞心桥一眼,不敢吱声,梁奕只好站出来:“徐同学他比较孤……呃,独立,不喜欢跟我们一起玩。”

    王琨附和道:“对对对,他在篮球队也不怎么爱搭理我们。”

    “还会打球?”梁母恨铁不成钢地瞪梁奕一眼,“看看人家德智体全面发展,再看看你,每逢考试就哭丧着脸,出息!”

    梁奕莫名挨骂,很是委屈:“他德可不怎么样,上个月还跟隔壁班的打架呢。”

    “成绩好打打架怎么了?”梁母道,“你要是考年级第一,天天旷课我都不说你。”

    “……”

    升高三前的最后一个假期,徐彦洹一跃成为梁奕小团体的共同阶级敌人,所有团体内成员遵守原则,绝口不提此人,违者格杀勿论。

    俞心桥也因此开始了一段清静的假期,每天睡到自然醒,吃过饭练琴,饿了随便对付点零食,朋友来了就一起打游戏,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七月的浔城正式进入三伏,天一热人更懒得出门。这天梁奕喊俞心桥一起去酒吧玩,起初他并不乐意。

    “酒吧有什么好玩的,一样是喝酒聊天,在我家不行?”

    梁奕说:“那不一样。今天是沈达也十八岁生日,咱们不得整点特别的,庆祝他成年?”

    听说沈达也过生日,俞心桥动摇了:“可是我还没成年。”

    梁奕一摆手:“差两三个月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去作奸犯科,见识一下还不行?”

    当然行。

    从来没进过酒吧的俞心桥其实也好奇。

    华灯初上,一行四人在离学校最远的餐厅酒吧街下车,在王琨的带领下进到一家低调到店名都看不懂的酒吧,进门的时候有人查身份证,王琨把自己的递过去,连同一包烟,那人便装模作样看一眼,接着装聋作哑地放他们进去了。

    初次来到陌生的场所,总归有些拘谨。

    几人在大厅侧边的卡座落座,来前在网上查过“攻略”的梁奕就翻着菜单告诉俞心桥:“这种座位有最低消费,咱们先点喝的吧。”

    俞心桥先打量四周环境。这间酒吧应该偏向音乐酒吧,没有吵闹的disco和大跳脱衣舞的男女,只有一名乐手在台上吹萨克斯风,舞池里寥寥几人正随着音乐慵懒地扭动身体,更多的人则是围坐在散台的高脚凳上,随意地喝酒聊天。

    灯光也相对柔和,偶有一道温暖的光束划过,并不会让人觉得刺眼。酒吧整体装修风格也颇具格调,以原木为主的墙板、桌椅辅以黄铜色的金属点缀,整个空间显得复古而优雅。

    就在这样一个新鲜的环境中,俞心桥非常保守地说:“我要一杯苹果汁。”

    其他三人:“……”

    梁奕刚给沈达也点了杯高浓度鸡尾酒,撺掇俞心桥道:“来都来了,还装什么乖宝宝。”

    于是俞心桥痛下决心:“那,给我来一杯啤酒吧。”

    梁奕又要劝,王琨抢先道:“也行吧,万一等会儿我们都倒下了,起码还有小俞能替大家叫出租车。”

    沈达也猛点头:“是啊是啊,我可不想在十八岁的第一天醉倒在酒吧里。”

    点完饮料,又要了水果拼盘。

    俞心桥的啤酒最先到,他爽快地一口干掉半杯:“祝大爷生日快乐,成年快乐!”

    沈达也现在确实很快乐,酒吧里到处都是穿着热辣的美女,他看得眼睛都直了,拿着带来的拍立得到处对焦。女客人们大多给面子,察觉到有镜头对准就微笑招手摆pose,沈达也得到允许拍了好几张,少男心砰砰乱跳,还没喝酒脸已经红了。

    在将镜头对准大厅另一边的卡座时,沈达也忽然放下手中的相机,又举起来细看:“我去!那不是徐、徐……”

    “你嘘什么呢?”梁奕问。

    说着,同桌几人循声望去,然后齐刷刷瞪大眼睛。

    “卧槽,王琨你快帮我看看,那边那个服务生是不是咱们班的年级第一?”

    千里眼王琨几番确认:“还真是。”

    “他怎么跑到这儿来打工了?”沈达也发出疑问,“他成年了吗?”

    王琨是几人中最见多识广的,脑筋一转就有数了:“成不成年不要紧,重要的是外形绰绰有余。”

    沈达也一脸懵懂:“和外形有啥关系?”

    梁奕也懂了,抬下巴示意他往那边看:“听说酒吧服务生都是拿提成的,看这情况,咱们年级第一应该赚得不少。”

    俞心桥一直没参与讨论。

    但眼神已经诚实地黏在对面手捧托盘,正在为客人服务的徐彦洹身上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徐彦洹穿校服t恤以外的衣服。酒吧的工作服是西装马甲套白衬衫,下身一条熨烫笔挺的西裤,统一的装束让身高腿长的徐彦洹穿出了与其他服务生迥别的气质。

    此刻他正弯腰给客人开酒,薄唇微抿,面部轮廓被氛围灯裁出一片巧夺天工的阴影,俞心桥眼睁睁看着那桌的几名女客人露出沉醉的表情。

    更有甚者,座位靠近徐彦洹的那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中年女客人,不知在同他说什么,越靠越近,手都搭在他后腰,再往下移一寸就到屁股了。

    俞心桥咬牙切齿地拿起桌上的啤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再往对面看,好家伙,徐彦洹非但不躲开,还欠身往客人那边靠,侧过脸似在听客人说话。

    空杯“啪”地拍在桌上,俞心桥豪迈道:“再来一杯!”

    给他们这桌送餐的是另一名服务生。

    第二杯啤酒和其他酒一起送到,俞心桥忍不住打听:“你们这儿提供一对一服务吗?”

    服务生愣了下,说“您稍等”,走开没两分钟,来了一名风姿绰约的女人。

    “我们这儿可是正经酒吧。”女老板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笑容亲切,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脊背一凉,“请问是哪位需要特殊服务?”

    梁奕忙帮着解释:“误会,误会一场,我朋友问的是能不能指定服务生——”

    许是下肚的酒精发挥功效,俞心桥这会儿整个人都晕乎乎,没等梁奕说完就抬手一指:“她们在对你们的服务生,性、性骚扰。”

    女老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露出了然的神情。

    “这不叫性骚扰哦小弟弟。”女老板几分好笑地说,“拉近与客人之间的距离,促成订单,是他的工作内容。”

    “工作内容,包括被、被摸吗?”

    女老板摊手:“这属于服务生和客人之间你情我愿的个人行为,只要不在我的地盘上违法犯罪,别的我都管不着。”

    “那,那桌的客人消费多少?”俞心桥胸口攒着一团火,“我出双倍,能让他来我们这桌吗?”

    这间酒吧效率很高,尤其面对出手阔绰的客人,不到五分钟,徐彦洹就来到他们的卡座前站定。

    三个人都没能阻止住俞心桥,眼下气氛诡谲,梁奕尴尬地撑着脑袋佯作沉思,沈达也挪到了最远的位置东张西望,只剩王琨勉为其难打圆场:“没想到真的是你,刚还以为眼花看错了呢哈哈哈。”

    无人回应,头顶仿佛有乌鸦飞过的嘎嘎声。

    而造成如此局面的始作俑者俞心桥,胸膛一颠,打了个酒嗝。

    还要喝。俞心桥抿一口啤酒,看一眼徐彦洹,再抿一口,再看一眼,脖子酸了,就喊他:“过来坐啊。”

    这下连王琨也借口上洗手间跑路了,跑路前推着徐彦洹坐下:“都是同学,一起玩嘛,开心点。”

    俞心桥开心不起来。

    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被酒精吞没,因此觉得眼下的情况像极了嫖娼现场。

    被迫坐在他旁边的徐彦洹,就是他花重金从其他嫖客手里抢来的花魁。

    俞心桥也觉得自己很离谱,还以为冷静一个月就能断了念想,孰料戒断反应来得如此凶猛。

    他甚至认真地想,应建议把“追求徐彦洹”列入可能导致成瘾的行为,请全人类予以警惕。

    而他严肃表情落在徐彦洹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娇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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