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二十里坡不是县城,这里是没有宵禁的。傍晚时分,做晚间生意的铺子和勾栏都挂上了灯笼,人来人往的,看起来竟然并不冷清。
程铎已经带着永哥儿找了七、八间赌坊,皆是一无所获。他怀疑有些偏僻的赌坊他们可能没打听到,而且那李大李二也不是只喜欢赌,他们对于另一种活动应该也很喜欢……
程铎可没忘记,他是从赵寡妇家把那两个家伙提出来的。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他脑子里转了一遍,根本连提都没有提:一来他对着永哥儿实在开不了口,二来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那两个家伙并不值得他继续费心费力。
永哥儿显然也累了,可是又不想放弃,程铎看着他,突然道:“我们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样吧,我在西陵大营有个朋友,不如我们明天去拜托他帮忙打听一下?”
西陵大营离二十里坡只有五里路程,走路也不过三四十分钟,所以这二十里坡的治安是归西陵大营的士兵巡守的,找孟极帮忙肯定比他们这么盲目寻找来得快。
没错,程铎是想到孟极了。
那家伙给他留了个身份牌,他本来是没想用的。不过之前卖皮子的冷遇让程铎有了财务危机,他手上不是还有块玉佩吗?拿去问问孟极要不要。
说到底,程铎是觉得二十里坡的情况太复杂,他贸然出手可能会引来麻烦。让孟极帮忙就没有这个问题了,打听李大李二的消息只是顺便。
若不是说实话会让永哥儿不高兴,他其实觉得那两个家伙找不到最好。
永哥儿一脸惊奇地看着他:“你还认识西陵大营的人?”
程铎不是山贼吗?怎么还跟西陵大营扯上关系了!
永哥儿是见过程铎浑身浴血的样子,因此对他那套“下山发现家乡淹了大水,家里人逃难去了”的说辞根本不信。
他觉得程铎就是心灰意冷,放弃山贼这个没有前途的职业了,所以才想留在他们村子里的。
这也是他没有告发程铎的原因,一来人是他救的,他没办法解释;二来初次见面,这人就用他惊人的武力值震慑了他们全村,后面发现他人不错,他就更不可能告发了……
对呀,他既然不是家乡淹了大水,那未婚妻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上山当山贼之前定的亲?
程铎莫名其妙地看着永哥儿:“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认识西陵大营的人怎么了?”
永哥儿像做贼一样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你不是山贼吗,就这样去见以前认识的人好吗?”
“谁告诉你我是山贼了!”程铎好笑,发现永哥儿着急地扑上来要捂他的嘴,连忙把对方拨开了:“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永哥儿涨红了脸:“谁动手动脚了,我那不是让你小声一点嘛……你既然不是山贼,怎么会伤得那么严重?”
程铎听到这里沉默了,穿越前的事情他并不想多说,只强调道:“我不是山贼,也没有干过杀人抢劫的事情……”
等等,他好像干过!
程铎有点心虚地想起,他之前遇到孟极的时候,连杀了两个戎人,还抢了他们的银子……
程铎咳了咳:“总之,我不是……我受伤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程铎没理他,“你就说,你明天要不要跟我去西陵大营吧?”
不说算了,永哥儿撇撇嘴:“去啊。”
不去他能怎么办,凭他自己又找不到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你找孟校尉?
程铎和永哥儿回到客栈,发现他们租房的小院子又住进来了不少人。
这些租客大多牵了骡子或驴,直接就栓在门口的牲口棚里,而卸下来的板车和货物堆在院子正中,人多,牲口又吵,显得院子里非常嘈杂。
程铎进去的时候,能感觉里面的人说话声停顿了那么一瞬,好些人明里暗里地用目光打量着他,非常警惕。可是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个瘦伶伶的哥儿,这些人的警惕一下子下降了很多。
程铎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曾经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出门在外,时刻注意着那些强大的异能者。可是现在,他成了被人警惕的目标……这感觉其实不坏。
晚饭他们已经在外面用过了,程铎直接让永哥儿洗漱了回房睡觉。临关门前,见永哥儿睁着大眼睛看他,似乎有些忐忑的样子,于是放柔了语气道:“如果半夜遇上什么事,直接在墙上敲三下,我马上就过来。”
他之前检查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这客栈的墙壁非常薄,以他的听力,左右有个什么动静很快就能听见。
这时的他浑然忘了,永哥儿连乱七八糟的马蹄街都住过了,又怎么会惧怕住客栈?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人!虽说有满屋子哥儿同住,可若是其中哪个哥儿有点坏心思,半夜把门打开了,那后果都不堪设想。
由此可见,永哥儿的胆子真不是一般地大……
偏偏程铎关心则乱。这时候的他还没发现,他早把永哥儿归纳到了自己人的行列……噢不,不止是自己人。他还无数次对着永哥儿心软,这意味着什么,此时的程铎完全没想过。
永哥儿乖乖地点头应了,当着程铎的面关上房门。脱了外衣躺到床上之后,才想起来程铎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他就睡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
之前程铎检查房间的时候,两个房间的布局他也一起看过了,两张床的摆放位置恰好在同一个地方,若是没有这堵墙,他们俩几乎可是算是睡在同一张床上……
永哥儿想到这里,脸颊都快烧起来了,双手捂脸,飞快地打消了脑子里的念头。然后仿佛那堵墙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不止睡得离它远远的,还刻意背过身,脸朝着床外躺着。
可能是对他胡思乱想的惩罚,一个时辰后,永哥儿还睁着大眼睛躺在床上,了无睡意。
满室黑暗中,他鬼使神差地转过身,对着那堵墙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轻轻地在墙面上拍了三下。
就跟之前和程铎约定好的一样。
不过拍完他就捂着被子,无声地笑了。因为他知道,这个力度对面的程铎不可能听见。
但他不知道,他对面的男人是个异能者。迷迷糊糊的程铎听到动静,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跃了起来,连衣服都没有套好,敞着衣襟就来到了永哥儿的房门外。
看着完好无损的房门,他犹豫了一下,没有一掌拍开,而是轻轻敲响了房门:“永哥儿?”
听到门外响起敲门声,还传来程铎的声音,永哥儿吓了一跳,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就听见程铎又敲响了第二下。
这次永哥儿不再犹豫了,起身披上外衣,很快打开了房门。明亮的月光轻洒在院子里,棚子里的牲口也已经熟睡了,时不时传来打响鼻和蹄子磨蹭地面的动静。
程铎背对着院子,高大的身形被月光照射过来,永哥儿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低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永哥儿有点窘迫,在程铎的逼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就是…睡不着,试试拍三下有没有用……”
没想到效果这么好,马上就把程铎引来了,他是装了驴耳朵吗?
“……”
看程铎不说话,永哥儿心虚地笑了笑:“你怎么也还没睡吗,那可真是……”太不凑巧了。
程铎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睡了,被你敲起来的!”
“那你赶紧回去睡,我不打扰你了。”永哥儿小心翼翼地推着程铎。
程铎的夜视视力很好,透过朦胧的月光,看到永哥儿脸上讨好的笑容,还有那双心虚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程铎被打扰了睡眠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但他面上还是冷冷的,一脸无情地训斥永哥儿:“大晚上乱敲什么?快回去睡觉,再没事把我吵起来,小心我揍你!”
程铎扬了扬拳头,看见永哥儿飞快地缩回屋里,关上了房门,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点过了?
小哥儿现在就是个高中生的年纪,难得在外面过夜,活泼一点无可厚非。
程铎反思了一下自己,摸着鼻子回去睡了。
可能是因为被程铎警告过,永哥儿这回老实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当然,程铎也一样,他早就在末世练就了一身快速入睡的本能,根本没有失眠的困扰。
所以说,他那么凶人家小哥儿,根本就没有必要……
***
第二天起来,程铎想起昨晚凶了永哥儿,还打算对他好点。没想到永哥儿比他更勤快,不但早早地爬起来,还去厨房端了免费的早饭回来,就差给程铎端洗脸水了。
永哥儿旁边那间的两个客人开门出来,看见永哥儿和程铎站在门口,那个已婚的哥儿对着两人暧昧的笑了笑。
见程铎去洗漱了,又问永哥儿:“那是你家那位?”
端着餐盘的永哥儿踌躇了一下:“不是。”
“我知道,还没成亲嘛,以后就是了。”要是成亲就住一起了。“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应该快了吧?别不承认,我昨晚都听见了,小两口感情真好,大半夜还起来聊天……”
面对八卦的已婚哥儿,永哥儿涨红了脸,落荒而逃。而程铎就没有这样的困扰了,那哥儿看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一脸凶像,根本连靠近都不敢。
程铎回到房间,看见永哥儿脸颊红通通的,奇怪道:“你脸怎么红了?”
“早上洗脸的水太凉了,冻的。”永哥儿胡乱说完,又催促:“快过来吃饭,吃完我们早点出发,下午还要回去呢。”
程铎果然不问了,坐下拿了个玉米烙饼,顺嘴咬了一口:“放心,来得及的……唔,这玉米饼可以啊,竟然用油煎的,还加了肉沫?”
“那是,三十文一个人呢,都能买好几斤猪肉了!”说来说去,永哥儿还是心疼钱。
程铎:“……”他们俩在这个问题上,永远不可能达成一致。
两人离开客栈的时候,太阳都还没升起来,朦胧的薄雾笼罩在街头,竟然让人觉得脏乱的街道变得整洁起来。
当然,那都是错觉,只是有人清扫了街道,所以看起来干净了一点。不过这种状况保持不了多久,街面上已经有马车骨碌碌地压过地面了。
话说这古人真是早睡早起,程铎自从来了这里,就从来没有晚睡过。难怪有些勤快的村民,早上四五点就起来干活了,实在是躺在床上也无聊。
程铎找人问了路,发现二十里坡到西陵大营竟然修了官道,这样一来,他们也不怕走错道了。
两人的脚程都不慢,花了三十多分钟,就来到了营地大门口。这附近有村庄,不过因为他们俩是陌生人,所以从里面出来的士兵都好奇地打量他们。
程铎也不惧,任由他们打量,倒是永哥儿很不好意思,低着头躲在程铎身后。
“请问……”
“你们找谁?”程铎还没说完,其中一个站岗的士兵就开口问了起来。看他的意思,似乎想要程铎孝敬。
程铎没理他,从兜里掏出孟极的身份牌,在那士兵眼前晃了晃:“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孟极的兵?”
那士兵惊讶了:“你找孟校尉?”
看来孟极的面子挺好使的,那士兵没再说什么,找了一个同伴去叫人了。
孟极听到军营门口有人找他,开始还一头雾水,再一听到对方拿着他的身份牌,顿时变了脸:“他在哪儿?快带我去!”
一旁的魏小将军见状奇怪道:“孟极,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小将军,你不是一直好奇杀死乌古,重伤那个俘虏的侠士是谁吗?就是他!我当时把我的身份牌留下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找我了。”
不怪孟极激动,实在是神秘人的身手太让他震撼了,而且他出现得神秘,走得也干脆,一副完全不想多管闲事的模样。
后来孟极不是没有回去找过他,只是当时他们在深山里,最近的几个村落他都去打听过了,没有符合神秘人外貌的人。
“是他?难道他真的有那么厉害?”魏小将军将信将疑,孟极带回来那个俘虏他亲眼见过的,听说穿透那人前胸后背伤口的仅仅是一根木枪,他完全不敢置信。
那得多大的力气,才能用一根完全没有锋刃的木枪穿透一大活人?加上孟极再三强调,这个人完全没有借助外力,就是轻轻松松就把人捅穿了!
他们所有人当时听见的时候,都觉得孟极要么伤太重眼花了,要么这个人的木枪上做了手脚。
可惜孟极没能把那根木枪带回去,所以孟极口中的神秘人也成了一桩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