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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疏珩没有说话,轻咳一声,脸颊却有些微红。
当年,在乔思谕说服了老师换到沈疏珩的班级,坐到他的身边之后,就发现日常总有很多目光投过来。
他最开始以为是看自己的,毕竟自己直接换班的行为也是够奇葩的,但后来他却发现,其实更多人还是在看沈疏珩,和自己无关。
沈疏珩毕竟是曾经的校草,原本就引人瞩目,残疾之后也丝毫没有减少,正相反,那些目光因为他的残疾、轮椅和被王澈当众侮辱的过往而变得更加复杂,加入了更多的好奇、怜悯和可惜。
而沈疏珩最不需要也最痛恨的,就是这些好奇和怜悯。
不仅是他们班上的同学,还有不少外班的同学,在经过班级后门或者来他们班找人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将视线放在沈疏珩身上。而沈疏珩因为身体限制只能坐在最后一排,几乎无处藏身。
有许多次,乔思谕都看到沈疏珩在他人的目光下默默忍耐,心不在焉,浑身紧绷,连握笔的手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他觉得,那可能是他第一次心疼一个人。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冷冷地对上那些打量沈疏珩的目光,当那些人看到他的眼神之后,就会不好意思地将目光收回去。
但这还不够。
原本他是坐在沈疏珩的左手边,而班级的后门在沈疏珩的右侧,后来他想了想,在某天放学之后,将两个人的桌子换了位置。
沈疏珩第二天来上课的时候发现了,没说什么,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变化。
但两人毕竟在最后一排,乔思谕就算坐在他身边,也不可能完全挡住那些目光。
于是……某天早上,乔思谕带来了一束鲜花和一个花瓶,早晨一到班上,就大大咧咧地将花瓶拿出来接了一点水,然后将花插进去,摆在了两人桌子中间。
放在那里的时候,乔思谕还碰了碰他,说:“这个有点大……借一下你桌子啊。”
沈疏珩不置可否,于是乔思谕把大大的花瓶放在了两人连在一起的桌子中间。
有同学投来惊诧的目光,乔思谕就直接瞪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花儿啊?”
有老师问起这花,乔思谕就解释:“最近心情不好,摆束花我心情舒畅,学习效率高。”
那大大的一束花帮沈疏珩挡住了不少的视线目光,与此同时,如果有人看过来,他也不能确定那人是看花还是看他,索性都理解为是在看花,渐渐地,反而自在了很多。
到现在沈疏珩还记得,那第一束花里有一株鹤望兰,又叫天堂鸟,那花如此高傲而又如此美丽,仿佛永远不该凋谢。
但那毕竟是鲜花,早晚都会衰败,随着它们的衰败,沈疏珩发现,自己心里竟有一丝遗憾和恐慌。
却没想到,几天之后,乔思谕又带来了另一束,替换掉了之前的那一束。
在沈疏珩的记忆中,自己第一次跟乔思谕搭话,就是问他:“你哪来的这么多花?”
乔思谕听到他的话,似乎惊了一瞬,然后才有点忐忑地问他:“你不喜欢?”
他沉默了一下,说:“没有。”
乔思谕笑起来,沈疏珩第一次见这个总是冷着脸酷酷的少年笑,这才发现,他笑起来,竟然很可爱。
乔思谕没有解释,只是说:“那我以后继续带了啊,就是恐怕还要继续占用你的桌子。”
占用就占用——沈疏珩心想:一人一半,刚刚好。
多年后的今天,沈疏珩再次问他:“所以,你从哪弄来的花?”
云彦却是沉默了一下,有些怅然地笑道:“那时候,我爸送给我妈的。”
沈疏珩一怔。
“我妈说,自从他们结婚之后,我爸就找了一家花店,定了鲜花,每隔一周就会送来一束,代表他对我妈的爱。不过……很多年之后,那已经成了惯常,我爸压根就不记得他给花店付费到了哪一年,我妈最开始爱惜这花儿,但他们俩感情变差之后,我妈看着那些花也烦心,所以就让保姆放在不常去的书房。”
“后来,我就想……既然他们都不喜欢,不如我带到学校吧,也许你会喜欢。”
与其让那些花在无人处渐渐凋零,不如让它们换一个地方,重新焕发生机。
云彦抬头看向沈疏珩,问他:“所以……你喜欢吗?”
他不提当年那些来来往往的目光,也不问他是不是“需要”,而只问他,喜不喜欢。
曾经那些苦闷甚至屈辱的过往,在那一束接一束的花中,似乎都变得明媚起来。
“当然,很喜欢。”沈疏珩抱住他,在花丛之间吻他,说出了欠他多年的那句话:“……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