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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留下来加意照顾虞嘉棠;紧接着他开销了十来名无用的仆人,只带走了一个厨子,一个拎箱子干杂活的半大男孩,还有阮明志。
这一行四人带着简单行李来到天津,开始了很舒适的新生活。
那阮明志是漂洋过海、喝过洋墨水的青年,这一两年在北平虞宅里闲的快要落灰,如今好容易回到了这摩登都市,心情自然愉快之极,身上那股子肃然的杀气都不见了;又因为现在天气暖和,虞幼棠的哮喘病很少发作,身体比冬日健康许多;所以他也无须再施展自己的蹩脚医术,终日唯有娱乐闲逛而已。
虞幼棠很喜欢看阮明志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故而从不管他,让他由着性子野跑。这天他拎着个大保温桶出了门,许久之后回了来,依旧拎着那只大保温桶。虞幼棠见了,就出言问道:「你带着这东西到处跑什么?」
阮明志汗津津的在沙发上坐下了,仰着头问他:「我买了冰淇淋回来,你吃不吃?」
虞幼棠这才晓得了那保温桶的作用,当即哑然失笑:「我不吃,太凉了,吃了头疼。」
阮明志打开保温桶后,自己用个钢制大勺子从里面挖着吃,吃了两口之后大概实在是觉得味道不错,就转身对着虞幼棠招手:「你来啊。」
虞幼棠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了。
阮明志用勺子刮了一点半化的冰淇淋,送到了虞幼棠嘴边:「你尝一尝。」
虞幼棠笑着摇头:「这东西能好吃到哪里去?我不要。」
阮明志把那点冰淇淋送到自己口中一舔,陶醉之余忽然想起一件事,当即转向虞幼棠正色说道:「刚才在外面,我看到你家二爷了。」
虞幼棠一听这话,不禁坐直了身体:「他……他怎么样?」
阮明志又挖了一大勺子填进嘴里:「我认得他,他也认得我。我告诉他你搬来这里住了,他说他就住在一条街外。没了。」
虞幼棠有些失望:「没了?」
阮明志一点头:「后来他就抱着个猫和朋友走了——的确是没了啊!」
虞幼棠眼望前方叹了口气,刚要再追问两句,不想外面的门房忽然进来通报,说是有位马荣生先生过来拜访。
虞幼棠听闻此言,万分惊诧,然而也无计可施,只得亲自出门,前去迎接。
半路杀出
虞幼棠和马荣生相见时,两人都表现得很同兴。
「老弟!」马荣生一把抓住他的手,威风八面的大声笑道:「你这乔迁了新居,也是一喜,怎么不来知会我一声?亏得我方才给金老板打了个电话,否则还要眼巴巴的一直等你从北平回来呢,哈哈!这样,晚上一起出去吃顿便饭,好吧?!」
虞幼棠一侧身,满面春风的将他往楼内引去:「搬家而已,不过是件小事,万万不敢惊动马老板啊。何况——」他扭过头去望向马荣生,顺势抽出手来一指对方:「你眼巴巴的等着我做什么?莫非是想我了?」
马荣生「啪」的甩了个响指:「宾果!」
虞幼棠不懂英文,所以听了这个回答后很觉莫名其妙,可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所以强忍着好奇不去询问。
虞幼棠这新居并不是富丽堂皇的风格,胜在幽雅舒适。马荣生走进客室,就见内中窗格雪白,壁纸鹅黄,沙发上摆着几只花花绿绿的靠垫;一阵微风透过院内老树的枝叶,轻轻鼓动了半开的窗扇,顺便也就吹拂了曳地的浅色纱帘。
站在这么一间五颜六色的客室中,马荣生很觉不适,几乎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此刻是进入了家里小女儿的房间。
虞幼棠最喜爱丰富的色彩,他用很少的一点钱就把客室装扮成了这般模样,心中颇为沾沾自喜,丝毫没有感到不妥。
两人在围做马蹄形的半圈沙发上相对而坐,马荣生收回目光望向虞幼棠,就见他面无血色,偏偏眉目又俊秀的很,微微笑着,一身闲云野鹤的气派——只是服装偏于陈旧,领口那里被洗了太多次,已经微微的有些卷边。
「哎哟……」马荣生探身伸手,捏着他那长袍领口扯了一下:「你这人有钱住洋楼开汽车,没钱置办两身新衣裳?」
仆人这时送上热茶点心,虞幼棠将茶杯轻轻推到马荣生面前:「我么,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大姑娘,穿什么不还都是一样?」
马荣生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闲事上面,倒是直来直去得很:「我听说你还没有娶亲,怎么?难不成你是少长了这根筋?」
虞幼棠知道马荣生不是个胡言乱语的人,纵算是扯闲篇儿也必有个来由;听了眼下这话,他端起茶杯微微一笑,在氤氲的雾气中垂眼答道:「我身体不好,何必还要去耽误人家小姐的终生?」
马荣生追问道:「身体不好,有多不好?连打种的本事都没有了?」
虞幼棠抿了一口热茶,仿佛是十分的无可奈何,连连摇头笑道:「马老板,你越说越不像话,我不和你谈这个事情!」
马荣生对于虞幼棠,的确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前两天他同朋友们在一起玩乐,其中有一位比较陌生的冯公子,大概是有了什么喜事,一露面便受到许多纨绔阔少们的调侃取笑;他听这笑话来的蹊跷,出言一问那知情人,这才得知冯公子把虞嘉棠的二儿子给金屋藏娇了。
马荣生年长许多,对于虞嘉棠其人还留有相当深刻的印象,所以如今听到这话,惊讶之余登时想到了虞幼棠——然后他那心思就歪了,「意思」也随之出来了。
当然,意思不大,因为他也瞧出了虞幼棠的病态,所以是能玩则玩,玩不成就算了——毕竟是个病秧子,自己又不是精虫上了脑,好端端的何必要非去睡个病人?
虞幼棠坐在自己那间糖果盒子一般的客室中,慢条斯理的陪着马荣生闲谈许久。最后他服用了相当量的鸦片酊,鼓舞着精神站起身来,和马荣生一起出门去吃那顿晚饭。马荣生冷眼旁观他那态度,只觉着这人虽然也爱开个暧昧玩笑,不过总体来讲还算诚恳坦荡,着实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兔子气。
然而他还是很不死心;两人坐到马家汽车上后,他状似无意的握住了虞幼棠的手:「老弟,我看我们很谈得拢,以后应当多加往来才对啊!」
虞幼棠仰靠在座位上,微微一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深感荣幸的。」
马荣生攥着他的手,只觉着软绵绵冰凉凉的,也不像个活人的手,倒像个小孩儿玩的橡皮耗子,握久了几乎有些恶心人,故而片刻之后自己就松开了。
马荣生的那点儿「意思」暂时消退了,于是在馆子里落座之后,他把虞幼棠当做生意伙伴,开始谈起了正事。
马荣生这人一向自视甚同,说起话来很不客气,在虞幼棠面前大肆抨击金光耀:「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