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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皇家有喜事(1)

    当晚,巳九莲兴匆匆回到东宫,却没在灼阳殿找到梁歌雅,于是走了趟玉辉殿,岂料竟被苏璘挡在殿外。

    “歌雅不见我?”他诧道。

    “太子妃见过皇后娘娘回来后便这么吩咐。”苏璘面有为难地说。

    “她为何去见母后?”心一颤,他有股不祥的预感。

    “……太子妃说要替皇后娘娘洗刷冤屈。”

    大致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巳九莲闭了闭眼,沉声道:“退下。”

    苏璘随即跪下。

    “殿下,太子妃的气色极差,奴婢要找御医,她不肯,她那模样……还请殿下先回灼阳殿,明日再来吧。”

    他沉敛眉眼。这事要是不在今日说个明白,拖下去,难保不会出事。可他也不愿逼迫歌雅,那么他还能怎么做?

    转身走出殿外,持禄正打着伞等他,他走入雨中,推开持禄递上的伞。

    “殿下。”持禄不解地又递上伞,却再次被他推开。

    “退下!”他怒声道。

    持禄不敢再向前,连忙进殿找苏璘询问是怎么回事。

    巳九莲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雨。

    映着殿外灯火,雨水仿佛流光般洒下,然而,雨滴冰冻如雪,冻进骨子里。

    歌雅……她允诺要当他的棋子的。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发现事有蹊跷,但她知道他中毒一事有异是事实,否则她没必要去见皇后。

    刀卜么,歌雅想怎么做?

    向父皇道出实情,好毁去他最后一步的计划?不,她要是打算戳破他,早去找父皇了,既没这么做,就代表她还记得对他的承诺。

    明知道他欺骗了她,她还是想保住他的。

    因为,她爱他。

    因为爱他,所以她不会背叛他,然而这对善良的歌雅而言,心里又承受着多少煎熬?

    就算是素昧平生的人,她都能伸出援手相助,更遑论她见过了皇后的处境?

    她痛几分,他就淋多久的雨,直到她气梢。然后她不可以再气他,她必须继续爱着这样的他。

    所以老天啊,再多下一点雨,熄灭歌雅心中的怒火吧。

    梁歌雅疲倦至极,可一闭上眼,她就想起皇后。

    想起那情冷萧索的冷宫,想起皇后为巳九莲所做的一切,她的心就闷闷地疼着。从小爹就教她公平正义是为人处世的准则,但她明知道有人犯了错,却无法指责,甚至不敢戳破他。

    她的心里被迫藏了秘密,她被迫成为共犯,却无人能诉说。

    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突然,外头传来脚步声,一会便听到苏璘急切的声音。

    “太子妃睡了吗?”

    “被你这么一扰,我要怎么睡?”她没好气道,掀被坐起身。

    “有事?”

    “太子妃,太子他……”

    “我不想见他,要他走。”她冷声道。

    “太子妃,今儿个风寒雨冻,殿下已经在殿外淋雨一刻钟,身上早湿透了,再这样下去,不病倒才怪。”持禄在门外央求着。

    “求太子妃见见殿下吧,别让他继续在那儿淋雨。”

    梁歌雅哼笑了声。

    “苦肉计吗?”除了自栽,他还会自残……不都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

    “太子妃,你怎能这么说?殿下是真的站在殿外淋雨,殿下看起来很伤心,就因为太子妃不肯见他,他……”

    “下雪了。”

    持禄的话被苏璘给打断,接着是更为焦急的求情声。

    “太子妃,下雪了……你行行好,奴才给你跪下磕头了,就算殿下真犯下天人的错,也请让殿下先进殿再说。”

    话落,外头果真传来响亮的磕头声,梁歌雅急急推开被子,连鞋也没穿地开了门,就见持禄那细皮嫩肉的额上己渗出血来。

    “太子妃。”一见她开门就像是见到一线生机,持禄咧嘴唤道。

    她深吸口气,看向门外,风雪肆虐,让人冷得冻进骨子里。要是九莲真站在外头吹着风雪……忖着,还是软下心来,举步朝殿外而去。

    “太子妃,你没穿鞋。”苏璘在后头提醒。

    “备热水。”她头也不回地吩咐。

    “是。”

    她绕着曲廊去到殿外,果真瞧见那抹身影。

    巳九莲身上早己覆上白雪,而他闭着眼,仰着天,仿佛压根没察觉那冻人的冷意,直到一抹暖透过衣料熨烫着他,这才惊觉风雪冰冷。

    张眼,就见她环抱住他。

    “你这是怎么着,就非得这么糟蹋自己?!”梁歌雅恼火骂着。

    “歌雅……”

    “先进殿内。”她握着他的手便走。

    巳九莲瞅着她的背影,却见她连鞋都没穿。她竟是这般一心担忧着他。

    她爱他……爱到可以不顾自己,教他的心好暖,涨得发痛。

    待他抱过热水,换上干净暖和的锦袍后,梁歌雅立刻下达逐客令。

    “回你的灼阳殿。”她坐上床,瞧也不瞧他一眼。

    “我倦了,想睡了。”

    知道她气还没捎,巳九莲陪着笑脸,往她身旁一坐。

    “那我陪你,两人一道睡比较暖。”说着,便环过她的肩头,却被她一把拨开。

    面对梁歌雅盛怒的眼,巳九莲捺着性子,打趣道:“昨儿个忙得没回来,真教你这般生气?日后我要是登基了,你岂不是要天天发怒?”

    “我不敢想象那一天。”

    “歌雅……”

    “难道苏璘没告诉你,我今天去探视母后?”她语气又快又急,像是快要无法承载内心的痛楚。

    他用自残来博取她的同情,可母后的处境有谁同情?

    恼的是,明知他在作戏,她还是会心软……只因为把心给了他,就让她变得如此心软无用?!

    “你去见她做什么?”

    “你说呢?”她晒笑着。

    “如此善于权谋、工于心计的你会猜不出我在想什么,甚至在冷宫里做了什么?”

    “歌雅,我不喜欢你这种说话口吻。”他皱紧浓眉低斥。

    “那你要我用什么态度?百依百顺地偎在你的怀里,软言软语地向你撒娇?我要是不知情便罢,可如今我都知道了,你怎能奢望我再继续扮个傻子?”

    “你知道什么?”他叹了口气。

    “谁告诉你什么?难道你会不知道宫中到处充斥着没有根据的流言?”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宫中流言我向来不听,不管孔贵妃还是庆王爷对我说了什么,我都充耳不闻,但当太多迹象显示你的狠绝无情时,你要我蒙上眼睛,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她笑着,无奈又自嘲。

    “我狠绝无情?”巳九莲嗤笑着。

    “歌雅,你太高估我了,要论手段,和宫中一些人相比,我还嫌青涩许多。”

    “是吗?有的人喜爱权势,以势压人,逞一时之威风,但你巳九莲乃是人中龙凤,是做大事的人,所以你不屑眼前的利益,一迁耐心等候时机,好比你遇见我,向皇上求指婚,因为皇上看重我,除了可能直接赋予你权力外,善于见风转舵的大臣也许就向你靠拢了,而你的计划就可以完美的展开。”

    她的指控教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她聪领,但她一直待在东宫里,不可能找到太多蛛丝马迹。看来是孔贵妃对她说了什么,让她一一拼凑出原貌。

    “只要我一进宫,你太子之位坚固如山,孔贵妃就算心急也不敢轻举妄动,而这个时候,你先拿母后开刀,喝下毒酒,嫁祸母后,让孔贵妃以为有机可趁,上奏扳倒母后。

    “还有你那日从皇商手中得到的账册,教我想起咱们初次出宫那晚,你在玉铺内听人谈及汾南米,那时你就是在确认皇商是否有照你的意思去做。”

    听至此,巳九莲撇唇低笑。

    “确实是如此。”

    “皇上赐我后冠,意谓着你他日即登帝位,也让你私下拉拢的官员心更定,倾力帮着你搜出两部尚书的贪污证据,好让你可以除去孔氏一派。”她不是傻子,有些事只是不愿多想,因为她不想将人心想得那般险恶。

    “我这么做有错吗?我确实是设下陷阱,但要是无贪念,那些老贼又怎会上钩?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肃正朝堂,就像当初为何我会注意到你,也是因为镇朝侯府的侍卫竟然目无王法在大街上纵马疾驰!你扣心自问,我惩奸除恶,何错之有?”他神色一瞟,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她那鄙夷的目光。

    她深吸口气。

    “这些没有错,但是母后哪里错了?为何她必须变成代罪羔羊?”

    “她可是晏氏一派的大靠山,不将她打入冷宫,晏氏一派随时都会在朝堂上作乱。”他哼了声,半点情感皆无。

    “你能确定母后真放任那些人倾倒朝纲?”

    “不管怎样,晏氏一派就是仗着她的皇后身分有恃无恐,难道她不用负半点责任?

    不过是让她打入冷宫罢了,没诛连九族,她该偷笑了。”巳九莲勾唇,仿佛他给了多大的恩情。

    对比皇后的付出和他的无情,梁歌雅怎么也吞不下这口气。

    “你可知道母后让我告诉你,你所担心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要你放心?!”

    巳九莲下领抽紧。

    “那必是反话。”这话听起来该是楚嬷嬷已经除去,可听在他耳里,分明是变相在威胁他。

    气得浑身发颤,梁歌雅挥手朝他脸上打去。

    巳九莲错愕不己,但还没开口,便被她抢白道:“我去你个反话!你有没有心肝?

    你这双眼到底瞧见什么?被什么给遮蔽了?把仇恨丢开,否则,你看不见爱你的人是谁,你感受不到别人的爱,你好可悲啊,巳九莲!”

    他抿紧嘴,怒眼瞪去。

    “你好大的胆子梁歌雅,竟敢对我动手,就为一个狠心至极的女人!”

    “她是你的母后!”

    “她不是!她是杀了我母妃的凶手!她将我的母妃杖责至死,你可知道那滋味?!”

    梁歌雅低低笑着。

    “你母妃?你不是早知道自个儿并非皇子了?”

    心头一震,巳九莲眯紧魅眸。

    “你早知自个儿的身分,何来的怜悯之心心疼素未谋面的柳淑妃?”她气到极限,化为无法梢解的悲伤。

    “巳九莲,你直到现在还想要骗我?”

    棋子!一个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棋子!

    打从她被迫进宫,他的计划就开始进行,而她傻傻地爱,傻傻地以为被爱……但事实上从头到尾,她不曾踏进他的心里,他的心里没有她,他看上的是她带来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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