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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7)

    巴黎美术学院是所有美术生的梦想,当然也是他的梦想。三年前应该正是他最适合出去发展的时机,他竟然舍得放弃?

    或许是为了你的心上人?图辛莱神秘地微微一笑,我听文歌说,你那时有个喜欢的女孩子。

    盛奕缓慢地眨了下眼,心里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段时间我还以为你终于情窦初开恋爱了。图辛莱垂眼回忆着说,每次见你都是魂不守舍的,也突然稳重了许多。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生能让我们永远长不大的盛奕同学一夜成长。

    所以我以为,你是为了那个女生放弃出国。

    我不记得她了,这部分的记忆还没有想起来。盛奕遗憾地垂下眼。

    我一直认为,人类的感情是铭刻在灵魂里的。图辛莱出神地说,哪怕记忆全部消失,再次见到第一次让你心动的人,你的灵魂也一定会认出她。

    初恋吗?

    盛奕的神情有点茫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不去问文歌那个女生是谁?他应该会知道。图辛莱感叹,年少时纯粹的感情是无比珍贵的,错过了真的很可惜。

    三年了。盛奕淡笑摇头,就算我喜欢过她,她可能也早就有男朋友了。

    而且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荣裕之外的人,也没有想要和女生谈恋爱的念头。

    差点忘了。图辛莱忽而一笑,我们盛奕同学已经是已婚人士了,抱歉,老师没有劝你乱来的意思。

    图辛莱只知道盛奕结婚了,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奇道:没想到你失忆后会喜欢上男生,他是怎样的人?做了什么让你心动?

    盛奕慢慢在画布上用笔刷点涂,想起世界上最好的竹马,坦诚地笑着说:他很优秀,是我从小到大见过最优秀的人。我们一起长大,他了解我的一切,我出事后他还照顾了我三年,为我放弃了很多。

    盛奕换了一只画笔,语气平和地缓声说:朋友,家人,恋人,都不够说明我们的关系。我想要的他都可以为我付出,他想要的我也愿意全部给他。

    图辛莱很感兴趣地歪了下头,唇角的笑意更深。

    如果一定要说盛奕笔触停顿想了想,眸光忽然很远,我们是可以为对方放弃一切的关系。

    图辛莱沉默片刻,说:你们都很幸运。

    盛奕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笔刷,转头对图辛莱很有精神地莞尔笑道:是的。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盛奕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的小裕两个字,眼里亮起绚烂的光彩。

    图辛莱观察着他的神情,仿佛看见了三年前他熟悉的少年,会心地勾了勾唇。

    盛奕接起电话低头看手表,刚过下午一点,这么早就下班了?

    荣裕身边很安静,问:在哪儿?

    盛奕说:还是在老师家。

    我到门口了,可以进去跟老师打个招呼吗?荣裕那边传来关车门的声音。

    过来了?盛奕忙起身往落地窗外看,看见低矮的院墙外荣裕穿得比平时正式一些,站在车边拿着手机。

    白色的矮墙上积着一层雪,冬日澄明的阳光下男人的身影笼着一层柔和的光晕,清俊的眉目随意一瞥都带着令人心悸的氛围。

    盛奕挂断电话,隔着透明的玻璃朝外面的人开心地招了招手。

    荣裕还是第一次见盛奕的老师,礼貌地鞠躬问候,承蒙您的关照。

    图辛莱第一眼看见这个孩子就非常有好感,完美符合了他的审美,热情招待:快坐,喝茶还是咖啡?

    抱歉,这次就不多留了,下次再来正式拜访。荣裕拉起盛奕的手,一会儿有出国的行程。

    出国?盛奕诧异问,你要出差吗?

    荣裕偏头看着他,温柔地笑了笑:是我们的婚礼。

    盛奕:?!!

    盛奕稀里糊涂就被带上了私人飞机,飞机上都是在家宴上见过的亲戚们,图老师和程文歌也被临时邀请一同飞往荣家的海岛。

    到了岛上盛奕还在懵逼。

    时差原因,岛上还是下午,热风吹过薄荷绿色的海水和白沙滩,暖洋洋地吹化了盛奕在北半球被冻僵的脑子。

    因为是私人海岛,这座精心养护的美丽海岛上没有游客,只有亲切专业的服务人员。

    婚礼在岛上的沙滩上举行,盛奕穿着白色的西装,挽着一身笔挺黑西装的荣裕走过白玫瑰盛放的花门。

    到这一刻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神情略微茫然。

    还有点莫名的紧张。

    荣裕只邀请了重要的嘉宾见证他们的婚礼。

    迎着亲友们的注视,盛奕转头打量着荣裕比任何时候都认真的神情。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稍稍捏紧了荣裕的手。

    荣裕偏头和他对视,眸色深邃黑亮,望着他的眼睛,和他十指相扣。

    唐芸和荣青禾在第一排座位欣慰地看着两个孩子。

    唐芸别过脸悄悄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在心里向盛奕的父母祈祷,以后他们一定会把这孩子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照顾,请盛奕的父母在天上放心。

    爷爷最近已经盛奕当成了自己的老师,一直满意点头。

    看着前面从小一起长大的神仙竹马深深望着彼此无声微笑,杨月莫名红了眼眶,一边吸鼻子一边拿着相机拍照。

    程文歌坐在最后,眼里满是无奈。

    图辛莱被邀请主持证婚,欣然笑问:荣裕先生,你是否自愿与盛奕先生结为夫夫?

    荣裕:是,我自愿。

    盛奕先生,你是否自愿与荣裕先生结为夫夫?

    盛奕明朗笑道:是,我自愿。

    交换信物,荣裕牵过盛奕的手,郑重地把设计简约别致的戒指推上他的无名指。

    盛奕看见他的戒指上有一个R。

    盛奕心跳有点快,把刻有S的戒指推到荣裕的无名指上。

    两只戴上婚戒的手重新握在一起十指相扣,盛奕对荣裕笑了笑,全世界的祝福声都被荣裕一如既往美好的笑容覆盖。

    婚礼结束后亲朋们留在主岛上举办盛大的晚宴,荣裕带着盛奕先行离开,乘船去了附近另一座月亮形的小岛。

    岛上没有服务人员,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间面向大海的白色沙滩房。

    盛奕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仿佛进入了与世隔绝的另一个时空。

    然后呢?

    盛奕穿着T恤短裤坐在细软的白沙滩上,迎着夜晚舒适惬意的海风转头看身边的人,纵容地笑着说,还想要做什么?新婚之夜,今天全都满足你。

    荣裕也换上了舒适短袖,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的手臂往后撑着沙滩,出神地望着海上的明月,一只手在沙子里覆着盛奕的手背,没有回答。

    你的效率也太高了。盛奕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着海面上莹亮的上玄月,自顾自笑说,怕我跑了吗?

    嗯。

    荣裕的声音很低,几乎淹没在海浪声中。

    月影凌碎在莹莹的海面,一望无际的夜空和海水模糊又清澈地连接在一起,世界突然变得很远。

    盛奕看看月亮,又缓缓看向荣裕比月光更皎洁好看的脸。

    他突然察觉到,荣裕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开心。

    看着那坠着一弯玄月银影的漆黑双眸,盛奕心生迷茫,小裕到底想要什么?

    盛奕看了一会儿,光着脚站起来,踩着软陷的沙滩走进微凉的海水中,浪花轻轻拍打着他的小腿。

    清爽的海风潮湿地拂过脸颊,盛奕突然生出一种自由的冲动,想要仰头倒进这片大海。

    他走进一个安全的深度,和沙滩上深深望着他的人在海浪声中对视几秒。

    他对荣裕笑了笑,轻轻闭上眼,屏住呼吸往后倒下去。

    轰隆隆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

    夜海是绝对的黑暗,神秘又可怕,不容抗拒地包裹住他的视野。空气被隔绝在外,凉意穿透衣服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

    他的身体不断下坠,像被什么东西吸进去。

    精神世界里的那块巨石慢慢挪开。

    盛奕的心里生出一种释然的痛快,有一瞬间,他想放下一切,就这样永远坠下去。

    盛奕屏住呼吸在海里漂浮着,让海水冲走醒来后内心深处一直驱散不去的迷惘,和只要独处时就一直隐隐发作的不安。

    海里的压力让窒息感来得很快,肺里所剩不多的氧气好像要被全部抽空,自我的存在感渐渐消失,思绪越发迟缓。

    过了十几秒,盛奕觉得差不多了,正要站起来,身体猛地被另一具扑下来的身体压在浅海的沙子上。

    嘴唇突然刺痛,他吃痛张开的唇缝,有空气渡进来。

    比海水还要凉一些的唇舌和他疯狂地纠缠在一起,带着海水的咸味咬着他的舌尖。

    甚至不像一个吻,更像一个惩罚。

    盛奕愣了愣,知道荣裕应该是被吓到了,抬手在水中温柔地抱住身上的人。

    带着歉意试图安抚,却换来唇上更多的痛感。

    几秒后他被托着臀部抱起来。

    盛奕两条腿缠在结实有力的腰上,搂着荣裕的脖子大口喘息,很快又被冰凉的嘴唇再次堵住了呼吸。

    这个岛周围都是浅海,站起来水也不过到腰部。

    两个人都湿透了,月光清灵地轻晃在腰间的海面上。

    顺着发丝流淌的海水混进吮咬纠缠的嘴唇,因为憋过气急重的呼吸混乱地交错相融。

    盛奕温顺地任由荣裕在他的唇上啃咬,抬起戴着戒指的手,把荣裕湿漉漉的额发推上去。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的男人因为湿意俊美到惊心动魄,泛红的眼里暗涌着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人身上的极端情绪。

    盛奕搂着荣裕的脖子往后退开一些,试图解释:对不起,我唔!

    荣裕似乎不想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又追过来,一口咬上他的脖侧动脉。

    疼痛过后,是痒痒酥麻的温热。

    盛奕闷哼一声,双腿在水下缠紧了紧致的腰,把脸深深埋进宽阔的肩膀。

    疼吗?极哑的声音在他脖侧克制着问。

    没等盛奕回答,荣裕抬起戴着戒指的手掐住他的后颈,又偏头咬住他的耳垂,带着恨意的嗓音模糊不清:盛奕再敢扔下我,你会疼死在我的怀里。

    第20章 书房

    听着荣裕的话, 盛奕突然就明白了。

    荣裕到现在还没有从那三年里走出来。

    盛奕可以想象,在他沉睡的三年里,荣裕是以怎样的心态度过的。

    日日夜夜守着一个不知何时会醒来的人, 每分每秒都要做好帮他料理后事的准备。

    看不到任何希望,就像在狂风大雨的夜晚, 守着一簇愈渐微弱的火苗。

    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的折磨。

    如果交换过来, 变成等待的人是他, 盛奕没有自信能撑到荣裕醒来。

    盛奕紧紧缠在荣裕身上,被荣裕托抱进房间。

    这晚荣裕没有碰他, 却一刻也没有松开手。把他抱坐在腿上擦干,又到床上从背后紧紧抱着他。

    看着海上明月悄悄移动的弧形轨迹,盛奕靠着身后缓慢起伏的胸膛,心绪复杂地渐渐入了梦。

    盛奕终于梦见了高中的事。

    深秋小雨,碧绿的树叶挂着凉意的水珠,冷却了午后的灼灼燥气。

    下午第一节课,听着催眠的滴答雨声,教室里的同学倒下了一大半。

    秃顶的数学老师用三角尺拍了拍讲桌:后面的同学, 都醒醒, 想睡起来站一会儿!

    数学老师拿起尺子, 指向最后一排角落趴桌子的学渣,最后一排趴桌子的同学, 上来把这道题做一下。

    高一三班是按照成绩排座位的,成绩越低座位越靠后。

    这个被连坐的倒霉鬼就是班里的吊车尾。

    上了高中, 盛奕的成绩不但没有起色,竟然还被程文歌反超,稳坐倒数第一。

    盛奕正趴在书桌上偷瞄着荣裕的背影画速写,闻声愣了下, 坐起身迟疑地拍拍前桌的程文歌,不确定地点了点自己鼻尖:是我吗?

    程文歌忍笑回头:对,亮亮叫你呢。

    在全班怜悯的沉默中,盛奕从最后一排走上讲台。

    吊车尾被拎上黑板解题,这无疑是一次惨绝人寰的公开处刑。

    盛奕他抬起头认真地审题,漫长的五分钟后,终于拿着粉笔慎重地抬起手,郑重地写了个解。

    在他落笔时,所有人愣了下。

    呦,还真会啊?

    三秒后,盛奕缓缓落下手,面向老师低下头:对不起,老师,这题我不会做。

    同学们:究竟在期待什么?

    亮亮一手扶着讲桌,好笑问:不会做还不好好听讲?

    盛奕惭愧地红了耳朵,透亮的眼睛垂了垂,语气真挚地商量:亮老师,我会努力学习的。

    程文歌刚喝了一口水,听见那个称呼,直接给前面的男生喷了个新发型。

    谁是亮老师?我姓高!高老师涨红着锃亮的脑门瞪他。

    教室里一片哄笑。

    程文歌看不下去地捂了捂脸,用书砸前面耸着肩膀鹅鹅鹅的男生:笑个屁!你会你上啊!

    盛奕长得乖巧好看,老师看着他这脸就气不起来,啧了一声,也跟着同学们一起笑了。

    继而,转头看向第一排:有没有同学想要上来解救一下他?

    荣裕,上来英雄救美?

    这个名字一出现,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第一排第一桌,年级学神的宝座。

    冰凉的雨水砸在泛起水雾的玻璃上,汇聚成模糊的水线。

    靠窗的人坐在阴天苍白的光线里,穿着和所有人一样黑白配色的校服,却比所有人都穿得帅气。

    荣裕从习题册上抬起视线,微眯起长眸在薄薄的镜片后虚了一下黑板上的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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