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思绪恍惚间,男人按着她的肩头,将她掰向他的方向。
李妩泪光颤颤地抬眼,试图以泪水唤起他的恻隐:“陛下,我知你心里怨我,可求你念在从前的情谊……玄哥哥,阿妩求你,你别这样对我……”
他从前是最不舍叫她落泪的,只要她一哭,便是天上的月亮星星他都能与他摘来。
然而现下,听她声泪俱下唤她玄哥哥,男人俊朗的面庞愈发冷硬,五指成爪扣住她纤细的颈,他手腕加重了力气,冷嗤道:“与朕说情谊,凭你也配?”
李妩被掐得微窒,两只手死死推搡着男人的胸膛,却见他另一只手挑开她的里衣,那道幽深的视线定定落在她锁骨的位置。
过去半个月,除夕那夜被他咬出的红痕已淡得几乎寻不见。
修长的指尖搭上那片细嫩肌肤,见她鱼儿般剧烈挣扎起来,裴青玄抬起眼皮,狭长黑眸深深看她一眼,沉声道:“这些时日,可叫他碰过了?”
第11章
李妩怔住,待反应过来他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问得出口?她又怎答得出口!
双颊如烈火燎过般,她紧咬着牙,偏头不语。
“不说?”
裴青玄眸色暗了暗,长指往下探去:“那朕只好亲自检查。”
微凉的指腹触到内里温热的细腻肌理,李妩终是忍不住叫了一声:“没有!”
像是被射中脖子的鹿,她仰起莹白的脸,乌眸颤着泪光,哀声连道:“没有,我没有让他碰。”
且不说他那日在她脖间留下的痕迹那般明显,除夕之后她便一直病着,也是这几日才稍有好转,楚明诚又怎舍得叫她劳累。
“你松开我……”她惊惶去推他的手,也不敢高声喊叫,只能强压着羞恼咬牙道:“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堂堂一国之君,却以这种无耻的方式逼问臣子床帷私事,岂是明君之举?”
“呵,明君?”
裴青玄抽回衣领里的手,余光瞥见她长睫上挂着的晶莹泪珠儿,下意识去擦,见李妩避之不及地躲开,眼底那才将泛起的柔意倏地被阴戾掩住:“朕可做天下万民的明君,唯独你——”
他牢牢地攫住她的下颌,嗓音沉冷:“唯独你,不配再拥有朕的半分恩泽。”
李妩只觉下颌骨都要被捏碎般,她被迫抬起脸,面向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泪水簌簌滚落:“你疯了……”
“疯了?也许吧。”
长指摩挲着她的颊,渐渐落在她翕动微张的朱唇之上,来回轻抚着。
李妩被他渐暗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求生的本能叫她挣扎着想要逃开,然而下一刻,男人扼住她的手腕,俯身压了下来。
高挺的鼻梁撞着她的鼻尖,痛感叫她眼角泪意更甚,然而不等这份撞疼缓解,唇瓣就被咬住,又一阵痛意袭来。
她嘴唇吃痛微张,男人狡猾的舌便趁势而入,炽热与她的舌尖勾缠不休。
“唔、唔……”李妩的脑袋都空了,她剧烈挣扎着,却像是被钉死在砧板上鱼,哪都去不了。
男人极具压迫性的气息像是充满韧劲的细丝,将她凌乱的心跳与呼吸紧紧束缚住。
他根本不是吻,好像是要将她生吞了般。
疼,好疼。
舌尖都被吮得发麻,她从未被这般粗鲁狠辣地对待过。
无论是十四岁的夏日,绿杨阴浓,蔷薇花影,她与他浅尝辄止的初吻。
亦或是后来嫁给楚明诚,春夏秋冬,四季缱绻。
那些亲吻都是那般美好而温柔,哪像现下,她只觉自己快要窒息。
口鼻间充斥着男人身上清冽的酒气与高贵的龙涎香气,甚至舌尖还尝到鲜血的铁锈味,如同即将被绞杀的猎物,李妩一颗心愈发冰凉。
抵在俩人之间挣扎的手也逐渐没了力气,她只能被迫接受他于唇舌间渡来的气息,如同一支柔弱无力的菟丝花攀附于他。
似是察觉到她的顺服,原本强压着她的身躯稍松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裴青玄才离开她的唇,深暗眸光落在她娇艳泛着水光的唇瓣,喉头微滚了滚,再次俯身欲吻。
“啪——”
清脆的一声在暧昧滋生的空气里响起,门侧的烛光好似也被惊住,猛地颤了两下。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紧扣住李妩纤细的手腕,秾俊的脸侧泛起些许红印,那双狭眸此刻怒意汹涌,腾腾逼视着她:“你打朕?”
李妩此刻心下也惊惶到了极点,清艳面庞还残留着方才激吻带来的潮红,然而屈辱所带来的愤懑还是压过心头恐惧,她硬着头皮迎上男人利刃般迫人的目光,气息急促道:“与其被如此羞辱,倒不如一死来个痛快。”
捏着手腕的掌心陡然加重力气,裴青玄沉眸看她,杀意森然:“你以为朕不敢?”
“你如今是皇帝,你有何不敢?”李妩扯唇冷道,水光潋滟的乌眸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我只是没想到,你竟会变得这般无耻,从前的你……”
“你哪来的资格与朕说从前。”
男人哑声呵道,扣住她的手抵在门板上,高大身躯沉沉倾下,冷眼睥睨着她:“你能背信弃义当个快活小人,朕又何必克己守礼当什么正人君子?”
李妩怔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直到手上猛然一痛,她才回过神,睁大眼睛瞪着那狠狠咬着自己的男人:“你做什么!”
“不听话的爪子,就该剁了去。”
裴青玄瞥过她白嫩手背上的鲜红牙印,又幽幽抬眸睇向她:“至于你,想死?岂不是便宜了你。”
李妩面色一白,眨了好几下眼才强压下心底翻滚的悲愤,她哽噎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裴青玄不语,只沉眸凝视着她。
晦暗不明的烛影里,李妩身上那件绣翠蓝竹叶暗花小袄襟扣解开到锁骨位置,洁白里衣微微敞开,方才一番挣扎厮磨,叫她发髻珠钗也乱了几分,唇上口脂更是吃得干净凌乱,却是半点不减她唇瓣的灼艳朱色。
那张娇美如玉的小脸酡红未褪,泪盈于睫,从前她这般或许叫人觉得可怜,可现下早已不再青涩稚嫩的眉眼作出这副楚楚落泪姿态,可怜之中又多了几分撩拨勾人的味道。
到底是成了婚的妇人。
脑中冒出这个念头,而后又如疯狂蔓延的杂草般,叫他不可自控地去想她躺在楚明诚身下承欢的姿态。
可也是这副娇媚不自知的模样?
他精心呵护,盼着长大的小玫瑰,那样珍视以待,不舍唐突冒犯,转眼却折于他人手,绽放于旁人身下……
李妩被他越发幽暗的眼神看得背脊发寒,生怕他又欺上身来,愈发剧烈挣扎:“你再不放开,我真就喊了,大不了谁都别想好了。”
这次,裴青玄并未再束缚她,反而松了手。
李妩都愣了,诧异地看向面前之人,他愿意放过她了?
迎着她惊疑探究的目光,裴青玄扯了下薄唇,往后退了两步,慢条斯理地理着袍袖,面上神情也恢复一片清冷淡漠。
看来他也怕闹出大动静。
李妩暗松口气,却不敢懈怠,趁着他没反悔,赶紧转身去开门。
就在她即将拉开门的一霎,身后传来男人平静无波的嗓音:“日后不许再让他碰,否则朕宰了他。”
李妩本欲连忙逃离的脚步蓦得顿住,到底没忍住心底升起的强烈荒谬感,回头驳问:“凭什么?”
凭什么不让楚明诚碰她?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欢好敦伦与他有何干系!
裴青玄回望她,语气淡淡:“凭朕是皇帝,弄死一个臣子易如反掌。”
李妩一噎,而后只觉齿冷。
疯子,她在心里骂道。
似是听到她的心声,裴青玄微微一笑:“阿妩不信,尽可试试。”
李妩再不愿看着这张虚伪可怖的笑颜,回过头,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疯了,真的是疯了。
他再不是从前那个玄哥哥,再也不是了。
诸般思绪在脑中纷乱闪动,她低着头,脚步不停地往楼下跑,这一刻,她只想逃离。
离身后那个疯子越远越好。
直跑到一楼转角,身后传来一道急急地唤声:“李娘子,欸,李娘子,您等等——”
李妩心下一跳,以为裴青玄又要把她抓回去,脚步愈急。
忽的“唰”地两声,不知从何处跳出两道黑色的影子,一左一右拦在她的身前。
不单是李妩,就连楼梯口其他客人都吓了一跳,想要多瞧,但看着那俩暗影手中的泠泠刀剑,连忙别开眼睛,远远躲开。
李妩也白了脸色,往后退了一步,再转过头,只见一袭青灰色长袍的太监总管刘进忠抱着她的织锦斗篷和帷帽赶来。
“哎哟,李娘子您脚程可真快,老奴一把老骨头险些没跟上。”刘进忠跑得有些喘,面对年轻妇人清冷的打量,他任端着一副笑脸,将怀中衣帽毕恭毕敬递上:“外头天寒地冻的,斗篷可别落下,冻坏了您的千金玉体可就不好了。”
迟疑片刻,李妩还是接过自己的斗篷与帷帽,低低道:“多谢。”
这一声多谢听得刘进忠有些心虚,忙摆手道:“您这话可是折煞老奴了。”
又示意那俩暗卫退下,笑脸与李妩道:“楚世子与嘉宁郡主本来要去报官,老奴派人拖住了,现下他们人在鼓楼衙厅里等着,李娘子可去那块儿寻他们……至于您消失的这半个时辰,您可想好了托词?”
李妩原本乱糟糟的脑子一听到楚明诚他们,犹如兜头挨了一桶冰水,立刻冷静下来。
她看着刘进忠堆满褶子的笑脸,淡淡说了句“多谢公公提醒”,也不再耽误,戴上帷帽就大步往外走去。
望着那道迅速消失在门口的窈窕身影,刘进忠揣着袖子,不由咂舌感叹,这李家小娘子果真不一般,换做其他娘子,遭遇这一番怕是早吓得魂不附体,惊慌无措了,她倒镇定,走得这般干脆利落,步子也半点不带慌的……这般心性,难怪能叫那位一直惦记着。
灯市繁华依旧,李妩寻到鼓楼巡防处时,楚明诚已急得热锅上蚂蚁般来回踱步。
一见到夜色里那道绰约身影,他立刻飞奔着跑来:“阿妩!阿妩你去哪了?”
李妩险些没被他给撞倒,被他紧紧抱了好一会儿,她才强颜欢笑推开他:“我没事。”
她给了楚明诚一个安慰的笑脸,又与快步凑上来的嘉宁和李成远一道解释着:“怪我不好,一个不察就失了方向,在灯市里走散了……我又许久没有出门,半天寻不着路,没头苍蝇似的乱走乱转,这才耽搁这许久,倒叫你们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楚明诚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并无异样,长舒一口气。少倾,清俊眉眼间又溢满自责:“都怪我,怪我没牵住你。”
李妩才脱狼口,现下听得楚明诚这话,心下酸涩难言。
“这如何能怪你。”她反握住他的手,好声好气安慰了两句,又软了语气道:“夫君,我实在有些累了……”
楚明诚见她鬓发微乱,神色怏怏,只当她是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累到了身子骨,忙扶着她:“既然累了,那我们就不逛了,回家早些歇息。”
李妩轻轻嗯了一声,又与李成远和嘉宁投去个歉意目光:“今日因着我的事扰了你们的兴了,还好今夜不闭市,你们若想再逛,便继续逛吧。只我身子乏累,得与彦之先回府了……”
李成远自是心疼妹妹,见她脸色不好,忙不迭点头:“自家人何必说这些客气话,你大病初愈,原该在府上多歇息的。彦之,你快带我小妹回去吧,现下夜深风也大,没得又给冻着了。”
嘉宁也是满口催着“你们回去吧,不用管我们”,毕竟她心里清楚,先前李妩并不打算出门来,也是看在她与李成远的事上才来。哪曾想会遇到这事……幸亏只是迷路,万一遇到拐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日后哪还有脸去登李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