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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这样一算,两个人关系不好也不奇怪,但是卫澧还稍微有些可惜,没能见到赵羲姮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惨状,她现在哭得梨花带雨,还十分好看呢。

    气氛一时间陷入尴尬。

    赵明心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恨恨捶了下地。

    她受辱,赵羲姮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同别的男人调情!

    嗯……

    在赵明心眼里,两个人是在调情,还挺有情趣的。

    殊不知赵羲姮心里已经把卫澧捅的千疮百孔了。

    赵明心最大的缺点就是看不清形势,不知道当着什么人该说什么话,所以一路来待遇一降再降。

    卫澧心狠,说话算话,真是一件嫁妆都没给赵明心带,只把她象征身份的印玺和天子圣旨揣她怀里,然后送进了高句丽的国土。

    以往边境不是没有小打小闹的摩擦,但卫澧是第一个亲自带人,杀进高句丽边境的,像条疯狗一样。

    高句丽王气得不轻,但想要报仇,却没把握能打得过平州兵马,转眼卫澧将天子的女儿如旧约送进来给他做王后,瞬间令他解了气。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法子是好用,高句丽王现在觉得卫澧是真心实意同他修友穆邻里关系的,只是他们偷袭鹿场的行为实在惹毛了对方。

    他欢欢喜喜迎接自己的新王后,卫澧的使臣特意在高句丽参加完大婚才回去的,临走前还特意叮嘱高句丽王,“我们公主自幼被娇惯怀了,年纪又小,还请高句丽多多教导”

    赵明心那张漂亮脸蛋有欺骗性,高句丽王老来得娇妻,正热乎的时候,自然满口答应好好对待。

    殊不知卫澧不是给他送什么年轻漂亮又温柔的妻子的,是来给他送灾祸的。

    这日子过得云里雾里,赵羲姮有时候闲着无聊,回想十几天前的场景,都宛如前世。

    要和亲的她落在卫澧手里了,要嫁给镇北王世子的赵明心被送去高句丽和亲了。

    卫澧自觉宽宏大量,留了三天时间给赵羲姮养病。

    这三天倒计时里,整个郡守府陷入一种莫名的焦虑,是一种巴不得卫澧赶紧收拾东西走人的躁动心急。

    总算熬到了第三天,人马早已等在郡守府外,郡守与夫人难得容光焕发。

    郡守夫人一见赵羲姮就叹气,临走前拉着她的手,悄悄往她掌心里塞了一袋金子,“有钱能行万里路,带着吧,万一有用得上的时候。”

    赵羲姮没矫情,谢过她之后将金子藏了起来。

    小桃战战兢兢倚在赵羲姮身边,带哭腔问,“殿下,咱们真要去不咸城了吗?若是进了那儿,不都是卫澧的人?咱们要逃走不是更不方便了?”

    赵羲姮点点头,略微沉重地摸了摸藏起来的金子,“所以只能这一路上找找机会了。”

    郡守夫人给她的这些金子,正好也给了她逃跑的底气。

    她实在不能再在卫澧身边待着了,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第12章

    郡守夫人的女儿十三岁,正是活泼的年纪,不一会儿,蹦蹦跳跳跑过来,她将自己的平安符塞给赵羲姮,冲赵羲姮眨眨眼睛,“公主姐姐带上,这玩意可好使了!”

    赵羲姮这才从这小姑娘身上感受到平州的乡音,这语气,就很热情,她一时间想不起别的什么形容词。

    远远见着卫澧过来,小姑娘包括她身边的侍女,脸上的笑意都猝不及防收起来了,气氛一下子从欢快变得压抑,匆匆和卫澧问过好,便一并跑掉了,像一群兔子。

    这种场景赵羲姮见过很多次了,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场景,也无论那些交谈的原本该多欢快,只要卫澧远远一出现,他们脸上便没了笑意。

    卫澧走到哪儿,伴随着都是压抑。

    “走吧。”卫澧这次难得没说什么,只冲赵羲姮扬了扬下巴。

    队伍一路要向北走,赵羲姮和小桃并未被单独安顿在马车上,而是跟着人一同骑马。

    马车虽然舒服,但走得慢,毕竟以卫澧的性子,他实在不愿意为两个人拖慢了行进的速度,也不愿意迁就赵羲姮。

    赵羲姮是会马术的,年幼时候阿耶教过她,毕竟与卫澧共乘一骑虽然暖和,但委实硌人,动也不敢动,一动卫澧就要拍她脑袋,卫澧手劲儿大,拍得人很疼。

    最重要是,她要找机会逃跑,若与卫澧一骑,她往哪儿跑?

    卫澧耳朵像被风雪糊上一样,并不听她的诉求,掐着赵羲姮的腰,把人扔在了自己马上。

    赵羲姮这次长记性了,没下意识捏住马缰,而是扶住了马鞍。

    只是因为没法独乘一骑,显得略微失落。

    因为天冷,郡守夫人特意为她全副武装了,身上穿了三层的袄子,外头罩着披风,头上盖着披帛,从眼睛下绕一圈到脑后,只给她留了一双眼睛在外。

    待她坐稳,卫澧翻身上马,他身上还是像个小火炉一样,一贴近赵羲姮,她便觉得暖和起来。

    赵羲姮没敢细打量卫澧的神色。兴许是这几天他睡得并不好,因此眼下是一片青黑的,脸色阴沉着,愈发显得凶了。

    吼,她还以为卫澧当真是铁打的呢,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都不知疲倦。

    卫澧忽然扭着她的脸往后一转,两个人面对着面,赵羲姮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发现他不止眼下是青黑的,就连眼白里都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血腥狰狞。

    她连忙把眼睛往一旁转了转,心里暗他骂活该睡不好觉。

    卫澧粗鲁地将她头上的披帛扯下来,露出完整的一张脸。因为缩在温暖的披帛中,小脸粉扑扑的,只是眼睫毛上结了一层霜。

    赵羲姮惊恐地捂住往下掉的红色披帛,心想卫澧不会连给她留件遮脸的东西都不肯吧,那他可真是比她原本所想的更加畜生啊!

    卫澧看过之后,微微点了点头,又把披帛给她胡乱裹上,勒得赵羲姮上不来气,她也猜到卫澧方才是为什么要扯开她披帛来看了。

    是怕马上坐着的,并不是她吧。

    “后天就能到不咸城了。”卫澧好像心情格外好的拍了拍赵羲姮裹着厚厚披帛的那张脸。

    赵羲姮心里暗暗嘀咕:是后天就能到狼窝了吧。

    “开心吗?”卫澧又问她。

    “开心。”赵羲姮丝毫没有迟疑的回答,干脆利落又欢快,好像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去不咸。

    毕竟,她敢说不开心吗?

    卫澧明显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没想到赵羲姮能回答的这么痛快。

    在赵羲姮以为他要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又拍拍她的头,“真乖。”

    ???

    你拍狗呢拍?把爪子从老子头上拿下去!

    赵羲姮心里咆哮,嘴上却温柔提醒,“主公,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听说因卫澧要出行,郡守特意让郡中兵卒把昨夜积雪扫了,因此路面格外整洁干净,但街道上还是空无一人。

    彼时还没有把居住的坊市和交易的坊市分离开,因此商贩应当是眼界叫卖,或是在城墙根儿,抑或是在自家门口支起个摊子,但街道上也是空荡荡的,丝毫没有生活气息,偶尔会有狗叫泄出一两声。

    赵羲姮才听郡守夫人说集安郡是个有两万人口的大郡,应当不该如此萧条。

    晋阳城都每日都是热热闹闹的,从来没有过这么冷清的时候。

    郡守和郡守夫人仿佛浑然不觉,热情地挥手与卫澧作别。

    “主公慢走!主公一路走好!主公属下会想念您的!”郡守虽然故作悲痛,垮着一张脸,但赵羲姮还是敏锐察觉出了一息欢快的氛围。

    这种欢快,只要等卫澧带着人一踏出集安郡,就会集体爆发出来。

    卫澧显然不习惯这种殷切的热情,他回了回头,沉吟半刻,对郡守道,“你若是真舍不得,我便在不咸给你安排个官职。”

    郡守沉默了,郡守夫人也沉默了,显得那一两声狗叫格外突兀。

    沉默且尴尬的氛围,令卫澧扯了扯嘴角,他把马缰一勒,那马瞬间跑出丈余远。

    他就知道,哪有人是真心欢迎他的。

    “这些畜生叫得人心烦,郡守,下次我来,并不想听见了。”

    郡守忙点头应着,心里却埋怨,人还要同一些狗计较?

    只他不喜,便要杀了全平州的狗?那些做狗肉馆子生意不是要断了活路?

    但卫澧素来不讲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杀狗总比他杀人强。

    平州是真安静啊,从丹东安静到了集安,赵羲姮真是除了卫澧和他手下的人,她一个活人……

    不对,是一个活物都没见着。

    一行人出了城里,翻过一座山,便是一条江。

    河有几十丈宽,一眼望不到对岸,上面冻着厚厚的冰,冰白如镜,在阳光下十分晃眼,跑马兴许是没事的。

    赵羲姮低头看了看,这些马的蹄子上都包着布片,用来防止在冰上打滑的。

    副将是个很年轻的男子,根据他仅露出的一双眼睛,赵羲姮觉得他应当生的不差,但能在卫澧身边办差,赵羲姮也不觉得他能是什么好人,长得再好也没用。

    “主公,此处是鸭绿江的支流,马上渡江了,不若休息休息?”他顺手扶了一把在他怀里累得东倒西歪的小桃。

    走了半天,赵羲姮大腿根儿也被摩的生疼,闻此暗暗松了口气。

    卫澧还不曾说话,忽闻一阵狗吠。

    这次并不是在集安郡那种三两声,而是成片的,像是有狗群。

    狗叫声此起彼伏,尖锐地刺人脑袋疼。

    只见江岸一片白绒绒的芦苇荡中一阵晃动,狗叫声愈发清晰,说是狗叫,嗷呜嗷呜的又像狼。

    几匹身材健硕的狗同拉着一架雪橇,从芦苇荡中钻出来,接着又是几十架雪橇,每架雪橇上站着几个人,背后背着箭篓,手持鱼叉。

    那些狗生的十分像狼,乌蓝的眼珠,黑白相间的毛色,蓬松的尾巴,眼神凶戾。

    大周是没有这种品种的狗的,多半是不知道从哪个国家引进来的。

    卫澧默默将马身侧系着的一双回形弯刀解下。

    赵羲姮只听见刺啦一声,是刃出鞘的声音,她小心看了眼卫澧的武器。

    银光锃亮,在阳光与冰面的投射下更显得晃眼。弯刀一只约三尺长,两面开刃,只中间出开了一道弯口用来掌握,操作起来十分困难。

    赵羲姮想了想,这东西是回形的,甩出去杀伤力极大,运气好能割一圈人的脖子,但关键它还会自己转回来呀,卫澧要是一个没接住,估计自己脖子都能被割断。

    她只盼着卫澧别在马上用这玩意,不然有可能卫澧接不住武器死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赵羲姮叹了口气,她的愿望总是那么渺小而朴素。

    那些狗整齐划一嚎了一阵,给对面示威之后便归于寂静,可见训练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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