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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不至于吧……虽然沈西淮一直在否认,但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是这种小气的人,搞乐队不也是搞艺术么,应该能理解,人家都拿影后了诶,咱们国内有几个啊。”

    “不是他啦,新闻上是说他家里,毕竟是触动!”

    “我没恶意啊,但演员嫁进豪门比比皆是好么?而且苏津皖家虽然比不上触动,但也不差钱,她自己也那么厉害。”

    “豪门的世界不太懂,但说实话,虽然咱们以前是同班同学,现在也能玩在一块儿,等再过几年,沈西淮接手他家公司了,就不是咱们能随便见到的人了。”

    “沈西淮不会的。”

    “身不由己嘛,他想见还没时间呢。”

    “那苏津皖也一样,她家到底做什么来着?物流?医疗?”

    “好像都有,总之不差。我之前见过她弟弟,好帅!”

    “咱们也都不缺钱,但到底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啦。”

    “人家的事情咱也不懂,但这俩看着真的好配,虽然同班那么久,每次看苏津皖还是觉得气质好绝。”

    静安关掉手机,拿了衣服去洗澡。

    第12章

    大概是身在加州,也或许是因为作为知名校友,同时作为新·新闻主义的代表,静安经常会想起琼·狄迪恩的话。

    “我从来都不太喜欢那些不离开家乡的人,我不懂为什么。离开家乡似乎是人生的应尽之责。”

    研二一整年,静安经常思考自己的去留。奶奶的病情不稳,他们不愿请家政,身边只有爷爷在照顾;爸妈在非洲,一家五口分散在三个国家,她爸身体也不好,总是频繁地在空中来回,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

    她并不是离不开家乡,而是在当下阶段,有比她的规划更重要的选项,那个选项便是回去。

    这个决定下得并不坚决,而家里连续几个月都异常太平,静安隐隐察觉到不太对劲。

    回国时候已经是5月初,临近毕业,静安没有提前告知家里,到家发现大门紧闭,通了电话才得知奶奶再次住院,而她爸爸也因为肩膀受伤从摩洛哥回来,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家人的有意隐瞒让静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连续一周从家里煲了汤带去医院,奶奶身体还算稳定,她爸的肩膀也逐渐好转,但这已经是治疗一段时间之后的效果。

    静安洗好便当盒后没立即回去,医院楼梯拐角处的窗户有些脏了,外头一撇月亮有些黯淡,静安忽然有点想喝可乐,琼·狄迪恩说,可乐一定要冰得很厉害才好喝。

    静安站在路边喝掉一整瓶,又从包里拿出两天前奶奶交给她的红色盒子,里头那对椭圆式袖扣很是别致。静安的爷爷以前在意大利学做西服,袖扣是他亲手做的,工序繁复,为此还添置了不少机器,他手腕有伤,做做停停,要求也高,耗时近半年才制出满意的一对。

    上头刻了字母,一枚“an’ging”,一枚“quieto”,都代表静安。

    静安其实拿到了硅谷的offer,入职后可以直接转正,邮件需要在半个月内回复,逾期不回则默认放弃这份工作机会。

    她原本只是抱着尝试的心理,但这份心理出卖了她,她心底里是希望能够得到这份工作的。

    那天奶奶仍旧要她给她读《可爱的契诃夫》,契诃夫总在祝人发财,也祝人生活愉快。

    托尔斯泰的长女阿维洛娃曾经苦恋契诃夫,契诃夫在给她的最后一封信里写:“愿您一切都好,主要的是,要高高兴兴过日子,不要太费脑子去探究生活,大概这生活实际上要简单得多。”

    奶奶像往常一样拍静安的手,“想太多没有意思,我跟你爷爷还没过够二人世界呢,你就先留在那边,积累几年工作经验,以后回国的机会还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留遗憾。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哪天真不舒服了,你就算不想回来,我都得天天打电话催你,我可舍不得我的宝贝孙女儿。”

    静安将脸埋在奶奶手边,好一会儿说:“我再想想。”

    两周后飞回伯克利,毕业典礼即将举行,待办事项一一划掉,静安从新闻学院的大楼里出来,去往附近的酒吧。

    霞多丽酒里有柠檬的香气,和她常喝的柠檬水不太一样,更加清淡爽口。静安喝得很慢,坐吧台前只低头看手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群里的讨论热火朝天,无不围绕最近的一桩“新闻”,静安很是无辜,频频被圈。程烟知道她刚从国内回来,这一次没有争当八卦第一名,只问她家里是否还好。

    静安随手拍下一张照片发过去,程烟回了个“ok”,说晚点来找她。

    沈西淮出现的时候,静安正百无聊赖划着群里的消息,脑袋里想的却仍是去留的问题。家里并不希望她放弃这么好的工作机会,甚至提议一家人搬来美国陪她,静安哭笑不得,但奶奶俨然一副言必出行必果的姿态,即便只是玩笑式的威胁,也给静安打了一针强心剂。

    去他的犹豫不决!先留下工作,大不了中途辞职回国,没有必要再纠结下去。

    静安把手机丢到桌上,端起葡萄酒一饮而尽,杯子掷回去,静安抬眸那刻,看见了几步之外的沈西淮。

    嘴角还残留一点酒液,静安用指腹抹去,她定定看着对面的人,视线顺着他平直的肩线挪去手臂,再往下是被衬衫遮住的手腕,她觉得沈西淮可能缺一对袖扣。

    静安的脸被酒精熏得微微发烫,大概也已经红了。在医院的时候,家人一边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鼓励她恋爱,一边又说不急,只要她开心就好,把袖扣交给她的时候却又说:“以后送给男朋友。”

    静安记得袖扣的细节,想象它被戴到沈西淮袖子上的样子,他是衣架子,似乎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这对袖扣肯定很适合他。

    她脑袋里一时塞入很多想法,等沈西淮站到身旁,她才重新去看他的脸。

    “程烟她们呢?来了吗?”

    沈西淮眉头微蹙,脸色尤其难看,静安甚至觉得他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她们去同学家打德扑了。”他垂眸看她,视线滑过被她喝干净的酒杯,声音冷淡:“一个人不要在外面喝酒。”

    静安心虚,小声解释:“我就喝了这一杯。”

    还是第一次喝,也是她第一次单独来酒吧。

    沈西淮似是没听见,“送你回去。”

    静安一时没动,她少有地想在外头多待上一会儿,过去的两年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她很少有毫无顾忌放纵的时候。

    但还是老实地起身去拿书包,沈西淮却先一步取走,他动作强硬,步子也快,静安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车里有香水味,和他身上的一样,像繁茂的青橘子树叶,裹着凉冽的海风。

    静安偷偷望过去,只一张侧脸也能看出沈西淮的唇形很好,他嘴唇偏薄,却很饱满,亲起来滋味一定不赖。

    静安迅速转回头,指尖划过车门内壁,脑海里又立即出现沈西淮将她抱进怀里低头索吻的画面。

    静安发现自己完蛋了,可思绪不受控制,紧接着索吻,还有些别的不堪入目的场景。

    有风从窗缝吹进来,葡萄酒的后劲不大,静安却觉得越来越热,她将衬衫扣子解开两粒,冲着窗外街景默默地平复心跳。

    似乎转眼就到了楼下,静安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意识到她不太想下车,于是解安全带的动作变得缓慢。

    回头去拿书包时,她看向沈西淮:“你饿么?要不要吃点什么?”

    沈西淮递过来的眼神难以琢磨,静安也不想琢磨,“我冰箱里还有点佛卡夏和排骨,再不吃要坏了。”

    静安觉得自己编的谎话可真够差劲的,她心跳咚咚作响,也没有急着下车。

    “你还清醒么?”沈西淮问。

    “嗯?”

    “我问你现在还清醒么。”

    静安脸虽在发烫,但她知道自己没有一丁点儿的醉意。

    她低声解释:“我没醉。”

    “没醉就下车。”

    静安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彻底搞砸了,她怔了怔,随后窘迫地推门下车,刚将车门合上,这辆劳斯莱斯就立即冲着往前,不过三五秒,迅速消失在街头的拐角。

    静安脑袋里一阵空白,她轻轻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好一会儿才抬脚往住处走。刚到楼道口,她脚步忽地一顿,随即顺着声音望过去,那辆银蓝色的车子竟又重新出现在了视野里。

    沈西淮的动作干净利落,停好车后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你说吃什么?”他声音里带着点薄怒。

    静安仍没反应过来,他似乎也并不需要答案,紧接着说:“带路。”

    静安脑袋嗡嗡作响,她住在五楼,楼道里不够亮,第三层的灯更是彻底坏了,她在黑暗中慢下脚步,然后停下回头,沈西淮晚一步停住,隔着两级台阶的距离,快要与她平视。

    借着窗外的亮光,静安从没像此刻这样觉得沈西淮的脸极具吸引力,她低下头,迅速抓住他手腕,拽着他继续往上。

    不过几层楼,静安进屋时气喘吁吁,屋里没开灯,只路灯透过窗子照进来。

    地毯很厚,书包丢上去几乎没有声音。

    静安不敢有停顿,回身看住沈西淮,然后走近两步,仰头亲住他。

    她其实应该问下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但她分明早有答案,不然胆子也不会大到这样无边无际。

    她亲得很草率,亲完才有空去感受沈西淮的气息,他胸膛剧烈起伏,气息喷在静安额头,有点热,又有点痒,静安心念一动,再次踮脚亲在他唇上。

    这回她想试一试伸舌头,可还没来得及张嘴,忽地被往后一推。

    静安看着沈西淮齐整干净的衬衫衣领,一时很是茫然,她以为他去而复返,必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可现在他又拒绝跟她接吻。

    “你到底……”

    静安的话还没问完,身前的人又忽地将她紧紧箍了回去,沈西淮的动作显然比她激进,也比她利落,两人嘴唇刚沾上,他就径直撬开她牙关,探入舌尖的同时将她重重抵在了门板上。

    …………

    静安腾出一只手去抽屉里翻找那盒还没拆封的东西,摸了好一会儿也没找着,身前沈西淮忽然将她抱起,她本能地环住他脖子,两人一起摔在床上时,盒子已经到了沈西淮的手里。

    静安的房间很小,为了腾出更多空间,她特意换成了一米二的床,一个人尚能自由伸展,对两个人而言就窄小得有些过分。

    不仅小,还不太结实,不过几下,那床就发出些异常的响动。

    静安喘不过气,腰上被什么东西硌着,她将沈西淮的手捉起,示意他把手表摘掉,他却往她面前送,要她帮忙。

    她不剩多少耐心,好一会儿也没摘下,沈西淮并不帮她,起初只是看着,后来低头来堵她嘴唇。

    屋里只开一盏夜灯,很暗,暗到静安看不清沈西淮的脸,只能用手去感受。

    …………

    良久后,静安被重新抱回了床上,她抬头去亲沈西淮耳垂,柔声问他能不能帮她倒一杯水。

    话一出口,静安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竟然能跟家人之外的人撒娇,但她确实没了力气,又渴得厉害。

    柠檬水在冰箱里,离她不过三四米,但静安喝到时已经是在半个多小时后。沈西淮的耳朵大概很敏感,静安一亲,他就不太受得了。

    后来没法再做措施,两人便不停地接吻,吻到最后,静安累到直接昏睡过去。

    醒来时不知几点,屋里晦暗不明,沈西淮站在床边穿衣服,发出窸窣动静,静安微眯着眼,看他精瘦白皙的后背被衬衫遮住。她想看看他的脸,好确认他的情绪,但沈西淮没给她机会,迅速穿好衣服后,头也不回地掀门走了。

    静安极度困倦,却再也睡不着,拿起手机想给沈西淮发点什么,删删减减又不知从而说起。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也没有提前想好后果,但又完全不后悔。

    外头天光渐渐大亮,窗台有清脆的鸟叫声,静安的意志终于敌不过身体,闭眼昏睡过去。

    睡得并不踏实,几度醒来后也昏昏沉沉,翻个身继续,脑袋被什么东西硌了下,她将枕头拿开,下面躺着沈西淮的手表。

    静安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给沈西淮发了消息。

    “你的表落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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