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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物归原主

    冬日清晨的日光从帐帘掩映的缝隙中钻进来,落在小黄狗圆滚滚的肚皮上,将睡了一个好觉的它从梦中唤醒。蜷缩在角落的小家伙摇摇脑袋,习惯性地起身抖了抖身上沾着的沙土,在温暖的帐篷里双爪向前伸展自己的小胖身体。

    在暖帐里吃饱喝足一夜好眠,早上醒来精力十足,小狗昂首挺胸,欢快地迈动四条小短腿跑到床榻边,熟练地要去找人讨早饭吃。

    端阳躺在厚厚的绒毯上,被褥有些凌乱。她还在睡着,被安格霸道地搂抱着纤腰,白玉一般的身体随着清浅的呼吸有规律地起伏,从盖毯下露出一段光洁的左臂,垂落在寝榻边。

    小狗乌黑的眼珠一下子便瞅准目标,摇摇晃晃地走近凑了过来,用自己满身的毛茸茸蹭她的手掌。

    掌心微痒,指尖轻动,端阳却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小黄狗丝毫没有气馁,它吐出一节粉色的小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女子的手心。

    熟睡的端阳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湿漉漉的触感,她又不安地动了动,这次幅度比上一次更大。小黄见状更兴奋了,舔得更加卖力。

    突然一道带着寒意的目光射来,动物的本能让小家伙感到了不友好,它立马停下了动作。

    小狗歪着头看过去,熟睡中的女子身后冒出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抬起了身子,眸光闪亮正恶狠狠地瞪着它。

    那是宣誓主权的眼神,小狗常与别的小狗打交道,对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

    安格一边怒目盯着扰人清梦的小狗,一边伸手环住端阳,将她垂落的手臂拢在臂弯。端阳也下意识往他宽厚的怀里缩了缩。

    土黄色的尾巴瞬间耷拉下来,小家伙不敢轻易招惹这个大人物,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恹恹地跑到了一边饿着肚子候着。

    它温顺地待在角落,一直到等到端阳醒来收拾好,离开床榻男人所控制的范围,才又跌跌撞撞地奔到端阳怀里,嗷呜嗷呜叫着撒娇讨饭吃。

    端阳伸出纤长的手指,微笑着抚摸小不点毛乎乎的脑袋,叫来锦屏又给它盛了点羊奶,一边梳妆一边看小狗埋头吃饭,“好乖啊”。

    安格不屑地冷哼一声,小狗听到了立马停下动作,一副害怕又可怜的模样直往端阳脚下钻。

    见它受了委屈,端阳又抱起来安抚几下,安格心里更不痛快,盘算着什么时候悄悄把这家伙连窝端一起扔出去才好。

    昨晚褪下的衣袍还散落在地下,他弯下腰捏着毛领提起来,却闻到一股奇异的腥臊味。

    浓眉皱起,安格急忙展开一看,褐色的外袍颜色深了一片,这小畜生不知什么时候竟偷偷在它的外袍上撒了一泡尿!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玩意儿,实则满肚子坏水,仗着自己可爱为所欲为。安格心中气恼,转头一看更不得了,这罪魁祸首此刻还在他的人怀里卖乖!

    “看看这家伙干的好事儿”,安格拽着衣服给端阳告状,“我看它就是欠打”,说着扬起手就要揍它。

    小黄狗警觉极了,哧溜一下从端阳怀里跳下去。感知到有生命危险,四只小短腿挥舞得极快,东躲西藏地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也不见它跑回来,端阳担心小狗迷路,披上羌北族的披风也追了出去寻找。

    沺池大营中帐篷分布排列得十分整齐,她迎着北风沿沙地走了一阵,低头察看间,冷不防地撞上了一个有些苍老的身影。

    端阳一惊,抬头一看,正是桑铎。

    桑铎不仅是长辈,更是从最初就看好安格愿意跟随他的人,端阳知道安格一向敬重他的这位叔父,连忙行礼并用羌北语道歉,“不好意思撞到您,十分抱歉,我正在找……”话说到一半,她注意到桑铎手中提着什么东西

    ——是小黄狗!

    带着皱纹的手掌正掐着它的后脖颈提溜在半空,小家伙哀怨地叫着四肢胡乱扑腾。

    “怎么?”桑铎的声音冰冷而严厉,他打量眼前白净秀丽的年轻姑娘,一眼便认出是蛊惑安尔格的中原女子。

    察觉道她正在注视着他手里的小狗,桑铎眯起眼睛,“我的狗有什么问题吗?”

    小狗毛发干净又极通人性,端阳原本就疑心它有主人,如今看到桑铎抓住它,心里不免也有些失落只礼貌地微微一笑,“无妨。昨夜风大我怕它受凉,便带回帐子里睡了一晚。”

    “倒是难为你费心了”,桑铎冷笑一声,“我们羌北族的狗,都是在荒漠中风吹日晒长大的,自然比不得你们中原,好吃好喝供着。”

    说话间,他手下施力,小狗疼得又叫了几声,委屈地讨饶。端阳心中一紧,有些看不下去,沉静的面色上便露出几分怜惜。

    桑铎捕捉道了她神情的变化,“你一个异族小辈要教我怎么养狗吗?”,他将小狗收到臂弯,“你们中原人未免太霸道了些,别人的东西,说到底究竟关你什么事儿呢?”

    如水一般聪慧的眼眸闪动,端阳敏锐地感觉到他话中有话。她正要应答,安格突然出现,缓缓走近站在两人身旁,“叔父莫怪,是我昨晚听见狗叫声,才让她这么做的。我不知是叔父养的狗,还望您见谅。”

    安格一边解围一边走上前,默默将端阳护在身后。

    苍老的脸上浮上一层看不清的阴霾,桑铎看了看安格,又看了看端阳,突然话锋一转只对安格说道,“克山缴获的昴行军旗,我若不问,你还想瞒我多久?”

    少年愣了一下,解释道,“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此事事关重大……”

    “你是个聪明的,不用我多说,想必你也看出来了,那军旗的布料不是这片荒漠的”,桑铎转头目光落在端阳身上,“军情如火,我劝你早做打算。”

    深邃的眼眸漾起几分波澜,安格没有说话,握住端阳的手更紧了几分。

    “羊群和牛群会在一处吃草,可毕竟是两种不同的动物”,叔父桑铎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人穿着羌北族的衣服,但永远不会是羌北人。”说罢,他一撩外袍,转身带着小狗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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