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理智告诉谢崇砚,如果一个人怎么也不肯听劝,是需要适当放弃,避免浪费更多时间和感情,这也是他从小到大被灌输的道理。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脚步朝着庭院门外离开。
听着对方离开的声音,程梵呕气蹲下,面前是庭院未修建完成的喷泉,里面有着一米厚的施工水泥。
风越来越大,他的鼻腔逐渐酸涩。
他决定,以后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再也不做。
谢崇砚和其他人在他这里,没有任何区别。
庭院外侧,纵山眺望,生出雾霭,环境险峻,
谢崇砚停下脚步,金丝眼镜下的眼眸湛深复杂。
程梵也就二十岁,性格使然,心理年龄可能还要小一些,况且这件时归根究底是他做错,他这么离开太不负责任。
思索片刻,他重新走进庭院。
重新听见动静,程梵蓦地起身转头,看见谢崇砚的身影,他凝着眉:“你不是走了么,回来干什么。”
谢崇砚视线深邃:“这里危险。”
“我知道,我能保护自己。”程梵小腿酸胀,下意识向后退步,不想一脚踩空,整个人跌进喷泉的水泥坑。
谢崇砚伸臂拉他时已经晚了。
水泥坑不深,但程梵已浑身被泥包裹,甚至脖子脸颊头发都沾上不少的水泥。
冰凉的水泥裹着他精心穿搭的衣服,狂风依然呼啸,稀稀拉拉的泥陆续拂起,打在程梵脸侧。
他素爱干净,从未没这么狼狈过。
这种感觉,就像他死之前躺在立春那天的雪地,僵硬且没有一丝温度。
满腔的委屈和恼怒倾泻而出,来自昨晚的晕厥感缓缓腾起,程梵咳嗽两声,眼眶倏地红了。
他想把身上的脏东西擦掉,却越擦越脏,眼泪和水泥混在一起,他的情绪有些失控。
快步跑来的谢崇砚没有犹豫,朝他伸出胳膊,却被程梵轻轻躲开。
这是程梵第一次在谢崇砚面前哭,他贴着喷泉壁沿,手臂姿势防御,浑身发抖。
昨晚医生说程梵身体很差,需要悉心调养,想起他被下药的经历,谢崇砚头一次觉得自己做事没有分寸,跟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生计较。
他缓缓站起身,快步绕着喷泉来到程梵身后。没等程梵反应过来,他两臂分别揽住程梵的腰和腿,将他从里面捞出来。
程梵反应过来时,谢崇砚已经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他身上,并将他横抱起来。
他盯着谢崇砚身上的泥垢,扬着眉眼,重新挂起愠色:“谁让你抱我的?这是抱女孩子的姿势。”
谢崇砚边察着崎岖不平的山路,边对他说:“我不抱你,你走得了么。”
程梵挣扎两下:“你放我下来。”
谢崇砚叹口气:“别动,到房间我就把你放下来,山路不好走,我怕摔到你。”
程梵身体很乏,先是动气又是掉进泥坑,加之昨晚的昏厥,体力确实跟不上。
他抬着眼,正巧冲着谢崇砚的下巴。
纵使两人满身狼狈,但来自谢崇砚身上的雪松气息,犹如漫天雪境中的一抹绿色,清新难以忽视。
“程梵,今天我对你说这段话的本意,其实是希望你在与其他人交往的时候圆滑一些。你想当制作人,日后一定会在娱乐圈闯荡,你的性格很容易吃亏,被人在暗处嫉恨。”
谢崇砚声音清冷平静,似乎抱着程梵并不费力气。
“但不可否认,我的话伤害到了你,我真的抱歉。”
“还有,谢谢你的心愿纸,字很漂亮。”
程梵抬起眼,慢悠悠望着远方,沉默良久,鼻腔轻哼了一声。乏意而至,他下意识朝着披身的大衣里钻了钻。
小院里的人还在聊天,听见门口有动静,不约而同望去。
看见谢崇砚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程梵,关心凑过去询问情况。
谢崇砚脚步没停,知道程梵好面子,只是解释:“他累了,走不动。”
程梵忽然亮起眸,不满谢崇砚这样说。身旁手臂的力道似乎比刚才重了些,让他难以忽视。
他不满皱眉:“你手臂弄疼我了。”
谢崇砚松了松力道,低声道:“抱歉。”
程梵哼一声,继续把脸埋在谢崇砚胸口,以免被人发现他的狼狈。
围观一切的众人有些唏嘘,尤其是马昊谦,颇为惊讶。
他听程家大少爷说过,谢程两家联姻有内情,谢崇砚并不喜欢程梵,但看起来似乎很喜欢才对。
这时,林羽潭在旁说道:“果然,脾气很冲。”
项枝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某人栽喽。”
—
谢崇砚开的房间,已经提前站好人。
秦秘书恭敬开门:“谢总,双人浴缸的水温度适中,您可以给程少洗澡了。”
第12章
双人浴缸?
纤细的睫羽使劲抬了抬,程梵攥着大衣边缘,悄悄朝房间内看了一眼,心中莫名紧张。
谢崇砚垂眸看他,立刻猜透他的心思,笑而不语。
“嗯,知道了。”
抱着程梵走进屋内,他将裹得严实的人放在沙发上,随手把自己粘满水泥的外套毛衣脱下。
程梵警惕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谢崇砚长腿一伸,交叠地坐在对面沙发,将金丝眼镜摘下,握在手中把玩:“洗澡。”
程梵凝着眉:“我可不跟你一起洗澡。”
谢崇砚轻笑一声,那双桃花眼带着几分蛊惑人心,“这是套房,有两处浴室,大的那间让给你。”
程梵微怔,顺着谢崇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耳尖倏地腾起热度。
原来是他误会了。
闹了笑话,他动作迅速地小跑到浴室,“啪”地关上门。
浴室里有两套干净衣物,是秦秘书准备。程梵泡着热水澡,盯着属于谢崇砚的那件白色毛衣,莫名出神。
水雾氤氲着皮肤,程梵小声抱怨,都怪秦秘书说那让人会错意的话,谢崇砚心里一定在心里笑话自己。
约莫半小时,他吹干头发走出来,发现谢崇砚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客厅用笔记本办公。
谢崇砚的手指修长漂亮,指腹圆润,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错落起伏,令程梵视线落在上面很久。
这时,谢崇砚蓦地抬头看向程梵:“收拾好,我们回家吧。”
念着自己还在生谢崇砚的气,程梵轻飘飘移开目光,没有搭话。
上车前,马昊谦等人亦步亦趋送着两人,这时山影处闪过一道橘色身影,见程梵好奇地寻觅,副总解释:“那是我们养的狸花猫,您不用怕。”
程梵从小喜欢猫,但程安猫毛过敏,程母在这方面并没有纵着他,从未允许过。
此时,刚才的那只胖乎乎的狸花猫正蹲在墙上外头看着这边。
程梵眼眸闪过片刻的欣愉,转身钻进车里。
谢崇砚问:“喜欢猫?”
程梵抿唇:“不喜欢。”
回到家,陈叔迎着两人,率先递给程梵一杯热可可,随后接过谢崇砚的外套。
“谢先生,方才谢老打过座机,问您什么时候和小少爷领证。”
正在喝热可可的程梵抬头看了谢崇砚一眼,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拒绝交流的意思很明显。
谢崇砚低吟:“他生日什么时候到。”
陈叔算着:“后天吧。”
谢崇砚点点头:“我和他程梵商量一下。”
陈叔和蔼笑着:“小少爷今天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谢崇砚:“生我气了。”
陈叔一怔,笑意更深。
到了第二天,谢崇砚依然没有和程梵商量这件事。程梵早晨吃长寿面的时候,谢崇砚已经去公司开会,据陈叔说很晚才能回来。
程母破天荒给程梵发了一通电话,拐弯抹角询问两人领证的具体时间,最后希望他能把谢崇砚带回家吃顿饭。
心情本来就不怎么美妙的程梵冷淡敷衍地挂下电话,一口咬掉红虾,闷头吃面。
这边,程母将手机捧在桌子上,脸色莫名难堪。
程安阴阳怪气地说:“依我看,不是他攀上高枝不想搭理我们,就是谢崇砚不怎么喜欢他,没那么大的面子带人家来。”
程母冷笑一声:“把他养这么大,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程安本来还怕谢崇砚告诉程母ktv的事情,但这么多天没有动静,他彻底踏下心。
看来谢崇砚对程梵也不过如此,表面功夫罢了。
这么想着,程安心里好受不少。
一直到徬晚,程梵练完舞,赤脚坐在床边,望着夕阳渐落。
昨天谢崇砚的话又在耳畔忆起。
不可否认,话有一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