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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躺在苏州知府衙门里的毓谨在昏迷了五天之后,虚弱地掀开眼皮,终于醒了过来,先是茫然地看着随侍在侧的两名侍卫,然后璇雅跳进河中的画面再度在脑海中重演,让他胸口大恸,让他发狂。

    「璇雅……我要去救她……她还在水里……我要去救她……」因为喉咙乾涩,他的声音显得粗嗄,连说话都很困难。

    想到璇雅跳河的那一刹那,毓谨的心像被活生生的剜了一个大洞,因为他懂璇雅为什么会这么做,她是不想被那些乱党利用来威胁自己,才会选择跳入河中,可是这么一来,不是也让他痛彻心肺,让他活不下去……

    「贝勒爷先冷静一点……」苏纳劝道。

    「贝勒爷快点躺下来,否则伤口又会裂开……」依汗上前想要制止他起身的动作。

    「滚开!都给我滚开!」毓谨狂怒地挥开他们,身体的痛楚怎么也比不上心像被人挖去,那痛不欲生的滋味。「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她竟敢当着我的面跳下去?她以为自己死了,我还能活着吗?我要去好好的骂骂她……就算是在阴曹地府……我也要追上……」

    说到这儿已经气喘吁吁,已经力不从心,他眼眶湿润了,好气自己也好恨自己,怎么让自己心爱的女人遇上这么可怕的事。「我真是没用……我连她都保护不好……还能做些什么……」

    「福晋没死!」苏纳见主子真的快疯了,连忙大叫,希望这么说可以让他清醒过来。

    「你、你说什么?」毓谨浑身一震,怔怔地瞪着苏纳。

    「福晋她还活着!她没死!」依汗也赶紧开口。

    「你们敢骗我的话……」

    「属下不敢欺骗贝勒爷。」苏纳和依汗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么她现在人呢?」毓谨才要坐趄,牵动伤口痛得他是俊脸惨白,不得不咬住牙根,追问到底。「她在哪里?」

    「呃……福晋……」

    「福晋她……」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谁敢说她死了,本贝勒就把他的脑袋砍了……」瞪着他们吞吞吐吐的模样,毓谨胸口一窒,不禁嘶声低吼。

    「福晋真的没死,只不过……」依汗又吞吞吐吐起来。

    苏纳也点头如捣蒜。「是真的,福晋确实平安无事,咱们也没想到福晋居然还会泅水,大家真的松了口气。」

    「她会泅水?她真的会泅水?」毓谨这时才笑了开来,眼底还泛着泪光。「呵呵,本贝勒的女人还真是厉害……」

    直到这时,毓谨才渐渐冷静下来,依他这段日子对璇雅的了解,她的确不会愚蠢到用那种自杀式的行为来摆脱对方的掌握,绝对不会冒着明知可能会溺死的情况下还跳下去,必定是有了把握才会那么做。毓谨真不知道该拿这个既勇敢又大胆的小女人怎么办才好。

    「那么现在人呢?快去叫她过来,我要看到她。」没见到人,亲手抱住璇雅,感受到她在自己怀中,他怎么也无法安心。

    苏纳和依汗互觎一眼,知道说出真相,只怕主子会更生气。

    「福晋她……她被带走了。」依汗硬着头皮说。

    「被谁带走?」毓谨用力喘着气,怒瞪着他。

    「呃……是……是恭亲王。」苏纳吞咽了下唾沫才说。

    他咬牙切齿地问:「再说一遍!」

    「是恭亲王……把福晋带走了。」苏纳回道。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毓谨的俊脸一阵青一阵白,可以说新仇旧恨全都加在一起,让他怒火沸腾。「璇雅是我的女人,他凭什么把她带走?」

    想到阿玛在世时,就认定只有大哥这个长子可以倚重,总是嫌自己不够沈稳,不能担起重任,额娘虽然疼爱他,但是也知道将来能依靠的也只有大哥,只有大哥能继承爵位,什么全都是他的,现在居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要抢,毓谨怎么也吞不下这口气。

    依汗咽了咽口水。「属下也不太清楚,就在贝勒爷受伤的那天晚上,福晋还守在贝勒爷的身边掉着眼泪,就怕贝勒爷会熬不过去。」

    「然后呢?」毓谨哑声地问。

    「然后等到大夫确定贝勒爷脉象稳定了,也没有性命危险,王爷就说要把福晋带走……福晋当时还频频拭泪,最后不得不跟王爷离开。」

    毓谨想到璇雅一定是被迫的,怒气再度升起。「他们现在人在哪里?」他不否认对兄长的感情很复杂,就像璇雅说的,有崇拜、有尊敬,可是还有更多的嫉妒和不甘心,这种感情积压在心里头二十多年,这次要做个彻底的解决。

    「此刻恐怕早就离开苏州了,另外王爷还要属下转告贝勒爷……」依汗清了清喉咙说。

    「转告什么?」毓谨绷声的问。

    依汗不敢正视主子的怒眼,低头说:「王爷说……有本事的话就去跟他要人。」王爷也真是的,明知道主子的心结,偏偏还要故意惹他。

    毓谨几乎要把牙给绷断了,心想这个男人还真会抢功劳,搞到最后,自己的命还得靠他来救,这会儿抢了他心爱的女人,还敢大摇大摆地出言挑衅,真是把自己给瞧扁了。

    「走!立刻回京!」日月会的这笔烂帐等日后再跟他们算,反正空一道长已经抓到,此行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可是贝勒爷目前的伤势不宜长途奔波,加上路面颠簸,有碍伤口愈合,还是好了之后再上路,再说福晋在王爷那儿,应该……不会有事……」苏纳在主子吃人的瞪视下,越说越小声了。

    「你们现在就去把漕运总督找来,快点去……」毓谨吃力地在依汗的搀扶下,总算站了起来,不是他不信任璇雅,只不过内心深处总是有种恐惧,就怕璇雅突然觉得大哥比他优秀,能力比他强,所以不再爱他了,他无法承受失去璇雅的可能性,他不能没有她。

    直到这一刻,毓谨才后悔为什么不肯乾乾脆脆地说出自己有多爱她,就算一辈子跟她在一起也不会腻,说到底全是他无聊的自尊心在作祟,要是能再拥她入怀,他一定要对璇雅说上百遍、千遍。

    苏纳捧来一套簇新的蓝色袍褂,伺候他穿上。「经由漕运回京的确是比马车快,也平坦多了,更有充裕的时间让贝勒爷养伤,可是贝勒爷不是不爱搭船……」当然不能明说主子会晕船。

    「本贝勒爷没那么不济事,顶多……让你们打晕了。」为了能早点见到璇雅,毓谨可以忍受晕船之苦,又想昏过去的话应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不过这话可让身旁的两名侍卫脸上滑下三条黑线,要是他们真的敢对主子动手,得先把脖子洗乾净等着被砍。

    「你们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去把漕运总督找来!快去!」毓谨低吼一声,看着躺在掌心上的长命锁,想到璇雅所做所为都是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就算是要用爬的,他也要爬回京城,把璇雅抢回来。

    「嗻。」

    不久之后,当漕运总督火烧屁股的从淮安匆匆赶来,在一片兵荒马乱……不对!是紧锣密鼓的准备下,船只终于顺利启程,往京城的方向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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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河上的船只是借着风力前进,如今再配合上人力撑篙、拉纤,日夜兼程地赶路,只花了十天左右,就在快要累死整船的人时,毓谨回到了京城。

    虽然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但是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让他的气色非常难看,可是他管不了是不是有损自己俊美风流的形象,急着想要见到璇雅,她一天不在他身边,他就是睡也睡不安稳。

    接着一行人又换了马车,片刻未歇地直奔恭亲王府。

    当王府里的侍卫一眼认出这个直闯大门,像是生了场重病,脸色比雪还白,目光却杀气腾腾的年轻男子是谁,只得乖乖地退到两旁,谁也不敢拦。

    毓谨按着腰腹上的伤口,大步往府里头走,他可是凭着不肯服输的意志力才撑到这时候。

    「璇雅……璇雅……」他只想先找到他的女人。

    「你回来的速度倒是挺快的。」一抹熟悉的男性身影跨出前厅,双臂环胸的睨着亲弟弟,将毓谨狼狈的模样看在眼底。虽然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但是在这之前,得以兄长的身分好好地教训一顿,因为他居然让自己受伤,还让额娘在得知之后哭得很伤心。

    「璇雅呢?」毓谨沈下俊脸问。

    恭亲王低哼。「想见到她,得先过本王这一关。」

    「本贝勒正有此意。」他跃跃欲试的折起袖口,毓谨早就想跟他打上一架,好出出心头的怨气。

    眼前的状况可让随侍在旁的苏纳和依汗急坏了。

    「王爷,咱们贝勒爷的伤才好些……」

    「请王爷手下留情……」

    毓谨勃然大怒。「你们都给我住口!本贝勒不需要他手下留情……」

    「本王也不会这么做。」话声方落,兄弟俩便赤手空拳的打了起来,至于谁输谁赢,其实不用比,在场旁观的人都很清楚。

    三个时辰后——

    毓谨缓缓的掀开眼皮,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很没出息的昏倒了,才动了一下,全身就痛得要命,教他忍不住逸出呻吟。

    跟着毓谨想起和大哥对打时,被他一拳打中原本就受伤的部位,当场痛得几欲晕死过去,心想他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伤口就在那里,还迳往那儿挥……

    咦?他好像漏掉什么事?

    对了!就在他快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听到大哥叹口气,然后说——

    「你要记恨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毓谨撇了撇嘴,当时很想回他,自己老早就长大了。他真不情愿承认听到那话时心里着实感动着,那是种说不出来的温暖,因为他听得出大哥语气中的纵容和疼爱。

    「嗯……」毓谨才转动了下俊首,正好望进璇雅泛红的眸中,她就守在床畔看顾着他,见他终于醒了,不由得喜极而泣。

    「贝勒爷醒了?是不是伤口在痛?让我看看是不是又流血了……」璇雅看到他被恭亲王打得晕过去,真是心疼死了。早知道会这样,那天就不该答应恭亲王一起离开的。

    先前她在确定毓谨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后,答应恭亲王先回到京城,无非是想让这对亲兄弟面对面的沟通,解开心中的结,结果这会儿反倒让他伤得更严重了。

    总算见到了璇雅,毓谨原本想用力的将她搂进怀中,狠狠地吻她,可是一想到她做了那么胆大妄为的危险举动,吓得自己魂飞魄散,心里就有气,说什么都不要这么快就原谅她。

    「不必!」他挥开她伸来的小手,俊脸一撇,不想看她。

    璇雅睇着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轻声问:「你在生气?」从来没被他这么对待过,让她的心有些受伤。

    「这不就是你要的吗?」毓谨冷冷一哼,有些赌气。「你不是一直想激怒我,现在你办到了,你真的让我很生气。」

    「我知道跳进河里的举动太莽撞了,可是当时我以为只能那么做……」她眼眶更红了。

    「难道你不相信我能把你救回来?」他反问她。

    「我错了,下次不会再这么冲动了。」被毓谨一阵抢白,璇雅低下头,软声地道歉,有些害怕他生气的模样。

    「还有下次?」这次他可要拿出做丈夫的威严,让她知道以后不能再这么乱来了。「下次你想跳哪里?」

    「我保证没有下次了。」璇雅咬了咬唇说。

    毓谨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想再多气一会儿,又很心疼。「你该相信我有能力救你,不管那些乱党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你活着,我都会想办法说服皇上答应,等把你救回来再说。」

    「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她小声咕哝。

    他气呼呼地打断她。「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才为难,你……咳咳……」毓谨抚胸咳嗽,咳得脸都红了。

    「你先别说这么多话,我去倒杯茶来。」璇雅才要起身,就被他叫住。

    「不必!你现在给我坐好!」

    璇雅只得乖乖坐回床沿,低垂螓首,准备听训。

    「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能力,认为我无能,配不上你,现在就说清楚,本贝勒不会强留你下来,到时会请太皇太后再为你安排一门更好的婚事,一个能匹配得上你的男人。」他寒着俊脸说道。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她的唇办抖了抖,知道他真的气坏了。

    「可是你的表现就是有那个意思。」毓谨要让璇雅知道他绝对可以保护得了她,为了她,他可以把命都豁出去,就怕下回又发生这种事,璇雅会再做傻事,所以要让她记住这次的教训。

    「我以后真的不敢了,你别生气。」她轻拉着他的袖口,撒娇地讨饶。

    「我就是要生气。」毓谨从鼻孔哼气。

    「那要怎么样你才不生气?」璇雅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都肯做?」他用眼角瞄她一眼。

    「嗯。」她点了点螓首。

    「好。」毓谨努力不笑出来。「那你亲我一下。」

    璇雅脸蛋一红。「哪有人用这种要求的?」

    「你的意思是不亲?」他瞥她一眼问。

    「我……我没说不要……」她嗫嚅道。

    「那就快亲。」毓谨挑起眉,等着她主动献吻。

    被他这么盯着看,璇雅就更难为情了,虽然他们是夫妻,也不知欢爱过多少次,但是要她主动,总是会害羞。

    最后,璇雅鼓足勇气,凑上前,往他嘴上亲去,不过很快就离开。

    「这样可以了吧?」

    毓谨扯了下嘴角。「这个吻也太敷衍了,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我哪有敷衍?」

    他佯哼一声。「怎么没有?我每次亲你都很认真、很用心,哪像你这样随便,刚刚那个不算,重来一次。」

    「可是……」

    「嗯?!」毓谨故意拉长尾音,像在警告她敢不照做,他会气很久。

    璇雅瞠他一眼,又害羞又紧张的舔了舔唇办,在毓谨的凝视下,终于把唇覆了上去,轻啄慢吮,羞涩的舌尖探进他的口中,学着他吻她的方式。

    被她这么撩拨,毓谨也动了情,才要伸臂抱住她,加深这个吻,结果忘了身上的伤,马上痛得冒出冷汗。

    「唔……可恶……」

    「很痛是不是?」她连忙离开,焦急地查看伤口。

    「我全身都痛……」毓谨趴在她肩上撒起娇。

    「我去叫大夫……」璇雅心疼的拂去他脸上的汗水。「伤得这么重,为什么不等好了再回来?要是伤口好不了怎么办?」

    「因为我想你,没有抱着你,我晚上也睡不着……」他吸了吸气,假哭。

    「对不起。」她听了心里更是愧疚。「早知道那天我就坚持留在苏州,不跟王爷回京了……」

    「等一下!」毓谨终于听到重点,抬起俊首,眯起眼瞪着她。「你是说你是自愿跟我大哥走的?不是他强迫你?」

    璇雅僵笑一下,偷瞄着他的反应,见毓谨神色不豫,有些后侮说溜了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避着王爷,兄弟俩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谈谈。」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好?」他的醋坛子打翻了,原以为她是被迫才会离开,那毓谨可以把气出在自己的兄长身上,结果不然,这让他很不是滋味。

    「你在说些什么?」她横他一眼。

    「不然你为什么要跟他走?」毓谨妒火狂燃地质问。「为什么不等我醒过来?难道你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心里有多痛苦?」

    「我知道……」

    毓谨火大地低吼。「你根本不知道!我以为我没保护好你,把你害死了,有多相i杀了自己……咳咳……」

    「对不起。」璇雅梗声说。

    「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他怒不可遏地反问。

    璇雅泪眼婆娑,不断地跟他陪不是。「我知道错了……只是想到你心中的结一天不打开,就会一直挂在心头,连自己的额娘都不想见到……贝勒爷要知道还有至亲活在世上是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为什么要被那么一点芥蒂给横在中间?如果换作是我……我愿意用一切来交换……只希望能再见阿玛和额娘一面……然后跟他们说一句……我好想他们……我真的好想他们……」

    「璇雅……」毓谨被她哭得心都乱了,他始终知道理郡王夫妇的死在璇雅心中造成的阴影,只是从来没真正设身处地为她设想过,此刻才后悔刚刚的话太重了,只不过还是得摆出丈夫的威严,要是这么快就原谅她,不再气她,万一下回又说是为他好,然后扔下他,那才会呕。

    他决定稍稍气一下,只要一下就好,等她跟他保证不会再犯,那再说原谅她。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很生气。」

    「我去叫大夫进来……」璇雅轻叹,还是先让他把伤养好再说。

    「不必了!我要回自个儿的府里,不想待在这儿。」毓谨下巴一扬,就等她温言软语的跟他道歉,然后两人就可以和好如初。

    「那好,我去找苏纳他们送你回去。」她也不高兴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那你呢?」不跟他回去吗?

    「王爷邀请我住上几天,可以多陪陪婆婆。」璇雅的脾气也上来了,谁教他刚刚胡乱冤枉她,在他眼里,她是那种见异思迁的女人吗?那她也不必再苦苦哀求他原谅。

    「好,那你就留下来!」毓谨火大地吼着,不过一出口就想反悔了,他不是真的要跟她吵架的。

    璇雅咬着下唇,委屈地嗔他。「多谢贝勒爷。」说完就出去叫人了。

    「璇……璇……」他想叫住她,可是人已经出去了。「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不是照着我想的那么演?」

    呜呜,他不想真的跟她冷战啊……

    没一会儿,毓谨在苏纳和依汗的搀扶下又坐上马车,他还不死心地到处张望,就是没看到那个狠心的小女人出来送他,看来她当真不跟他回家,瞬间全身的力气都没了。

    回到贝勒府没多久,皇上也已经得到消息,要御医赶紧来瞧瞧毓谨的伤势,就见他无精打采地躺在炕床上,像是真的很严重的样子。

    「贝勒爷除了伤口,还有哪儿不舒坦?」御医把过脉,除了虚弱些,还是要问问病人,才能完全了解病况。

    「本贝勒的心好痛。」毓谨捂着心口,叹了口气。

    「心?」御医听了,赶紧再把一次脉,不敢马虎。「这……」怎么也找不到心痛的原因。

    依汗轻咳一声,示意御医到一旁说话去。「贝勒爷和福晋吵架了,所以多半只是心病。」

    「原来如此。」他这才恍然大悟地点头,不过御医最后还是开了药方子,然后回宫跟皇上覆命去了。

    「贝勒爷要不要吃点东西,这样才能快点恢复元气。」依汗送御医走后,端了午膳进来劝道。

    「我吃不下……」他幽幽一叹。

    「呃……原谅属下多嘴,贝勒爷多哄哄福晋,福晋开心,自然就回来了。」依汗在旁边看了都难过。

    毓谨越想越闷。「我只是想假装气她一下,她可以先顺着我,那我就会说不生气了,偏偏那女人就是不肯这么做。」

    「唉!」依汗也想叹气,主子真是被女人宠坏了,是该受点教训。「贝勒爷说得对,福晋的确不该这么做。」只能假装附和。

    「你说该怎么办?」毓谨一脸懊恼。他的女人跟那些庸脂俗粉不同,可是有自己的原则和脾气的,自己不该使出那种烂步数,那是行不通的,这会儿真的尝到苦头了,他真的好想念璇雅,想得他根本无法安心养伤。「她会不会就不回来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躺不住了。

    「贝勒爷不能起来,御医说再乱动,伤口会更难愈合。」依汗看着主子的脸色,不禁有些同情。「贝勒爷何不先跟福晋道歉。」

    听了,毓谨只是哼了哼。「这个还要你说吗?问题是……该怎么把她骗回来,才能跟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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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接近午时,璇雅坐着恭亲王府的轿子回到贝勒府。

    因为依汗一早便急着来见她,说毓谨昨夜又发高烧,还不肯喝药,众人都拿他没办法,所以不得不来请她回去。璇雅一听,担心得不得了,哪还有办法继续再跟他冷战下去。

    她来到两人居住的寝房,绕过屏风进了内室,就见床上的毓谨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地躺在那儿,再也气不起来。

    「贝勒爷……」璇雅坐在床沿,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烫不烫,结果才刚碰到,就被一双男性臂膀紧紧地搂住,再望进毓谨那双促狭的笑眼,便知道自己上当了。

    「你……你骗我!」

    毓谨嘿嘿一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想咱们成亲那天,你不是也装病,还把我骗得团团转。」

    「快点放手……」她不敢挣扎得太大力,就怕弄疼他的伤口。

    「不放。」他乘机亲了下她的粉颊。

    「你真可恶!」璇雅着恼的啐了一口,还是任由他抱着。

    「我爱你!」他使出杀手鐧,这一招保证可以让两人和好。

    璇雅一怔,旋即眼眶泛红。「你什么时候不说,偏挑这时间才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我爱你、我爱你……」毓谨说了一大串,惹得她又哭又笑。

    「够了!」璇雅娇嗔地嚷道。

    「还生气吗?」他贼恁兮兮地笑着。

    「下次你再随便冤枉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毓谨吻着她含嗔带怒的嘴角。

    「我就一辈子住在恭亲王府里,婆婆可是很欢迎,王爷自然也不会反对。」璇雅要让他知道,她的靠山可是很硬。

    「那可不成!你是我的女人,当然得跟我住、跟我睡。」毓谨不正经的手已经开始在她的纤躯上游移。

    「你这会儿受了伤,不可以乱来。」璇雅拍掉他的毛手。

    「我受伤的地方又不是那里……」他可回答得理直气壮。

    「总之等你的伤好,我就……随你,现在不成。」璇雅好气又好笑,不过为了让他的伤早点痊愈,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得逞。

    「那恐怕还要等个十天半个月。」他像个正在闹别扭的孩子。

    「你就先忍一忍。」璇雅柔声哄道。「不然伤口愈合的状况不好,我看了好难受、好心疼。」

    毓谨被这温言软语一哄,心头也舒坦多了。「好吧,那你也要保证不再随便扔下我走掉。」

    「我才舍不得扔下你……」她赏他一个吻。

    毓谨连忙张嘴衔住,密密地吻着,心爱的女人主动献吻,享受都来不及,其他的事就先别去想。

    「在我的伤完全好之前,你每天都要这样亲我。」他乘机索讨,既然不能做想做的事,就勉强用亲吻凑合一下。

    「你就会得寸进尺。」她羞恼地瞪眼。

    「可是我就只对你得寸进尺。」毓谨坏坏地笑说。

    璇雅噗哧一笑。「贝勒爷这句话我可得牢牢的记在心里。」她知道他不是随便说说,而是承诺。

    「这还用说,当然要记住。」他可是认真的。

    于是,就在璇雅的悉心照料之下,毓谨的伤口也好得特别快,才不过四、五天,就能在府里走动了。

    这天午后,格日勒总算拨冗来探病,两人走在园子里,他打量一眼毓谨春风满面的神态,也放心许多。

    「看你这模样可不像个受伤的病人,我这趟是白来了。」

    毓谨笑睇一眼身边的邪魅男子。「有心爱的女人在身边照顾,我的伤自然好得快了,看到你来,心情也更开心,可惜空一道长到现在连半个字都不肯说,也不吃东西,看来他是有意寻死。」

    「我当然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他可是还有利用价值。」格日勒冷笑一声。「再说,昨日尼满已经进宫面圣,跟皇上说要告老还乡,也缴还了议政权。」

    听完,毓谨先是惊讶,接着便明白了。「我懂了,他是怕落得跟穆都哩一样被抄了家,与其那样,还不如先保命还有财产再说,真不知道该说他狡猾还是窝囊,就这么想溜了。」

    格日勒把玩着拇指上的和阗玉扳指,眼底透着冷酷的笑意。「我可不能让他就这么全身而退,回东北享福去,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就从苏州知府身上下手,尼满和日月会暗中往来的事他可全都知道,这会儿还关在知府衙门的大牢里,我可以派人把他押进京来审问,不怕他不招。」毓谨走得有点累了,在凉亭内的石椅上坐下。

    他颔了下首。「就这么办,你快点把伤养好吧。」格日勒说得简单,却又听得出语气中饱含关切之情。「我先回去了。」

    待格日勒走后,毓谨独自坐在石椅上沈思,想着跟日月会的帐还没算,再说他做事也不喜欢半途而废,或许过一阵子得再去一趟苏州。

    「你在想什么?」璇雅让总管送格日勒出去,然后来到花园。「是坏消息吗?」她以为做了这么多努力,还是无法扳倒尼满。

    毓谨微微一笑。「不算是,只是还不够满意。」

    「你在外头也待了好一会儿,现在就跟我回房躺着。」她伸手扶他,毓谨顺势整个人都靠向她。

    「福晋说什么,我都听。」

    「这样才乖。」璇雅嗔笑。

    「当我是孝子。」他揽住她的纤腰,笑得邪恶。「你看我精神已经好多了,咱们今晚可以来试试。」

    「才不过几天,不要太逞强了。」她笑睐他一眼。

    「只要姿势做对,让我不用太费力,就绝对没有问题的。」毓谨在她耳畔哄诱着,告诉她可以怎么做,就希望璇雅能点个头。

    「真的没有问题?」

    「绝对没有问题。」毓谨目光熠熠。

    「是吗?」璇雅状似不经心的往他的伤口按去,马上痛得他龇牙咧嘴。「你瞧,还很痛对不对?我看还是再过一阵子比较妥当。」

    他疼到想发笑。「好,现在就先放你一马,等我的伤好了,你就知道本贝勒有多会记恨。」

    「是,贝勒爷,我会等着。」她爱娇地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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