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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忙活一番,将他头发烘干了,又重新替他挽好。

    燕翎见她累坏了,给自己倒茶时,主动替她斟一杯,

    “歇一会儿....”

    宁晏怕起夜,夜里不喝茶,摇头失笑,往床榻边上走,“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睡吧。”

    话落,两个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又不约而同往床榻看了一眼,同时垂下了眸。

    宁晏脸色躁得通红,她其实也没别的意思,这会儿也不好先上床,便尴尬站在那里。

    这模样儿落在燕翎眼里,便是在催他。

    燕翎将茶杯往桌上一搁,落下一字,“好。”起身往床榻走去。

    走到床沿,一眼看到了整整齐齐摆在床榻上的两床被子。

    燕翎盯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

    宁晏余光瞥见他已上了塌,暗松了一口气,便将桌上的灯盏给吹灭,只留角落里一盏小玻璃灯,才不紧不慢往床榻走。

    东配殿的床不比家里拔步床大。

    她备了两床被褥,一薄一厚,她问过云卓,燕翎不喜厚被褥,而偏偏她怕冷。依着规矩,丈夫睡里,她睡外侧,方面夜里伺候。燕翎也自然而然躺在了里头。

    他想是累了,已闭目躺下,呼吸平稳,整个人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宁晏自然也就坦然多了,将帘帐搁下,悄声上了塌,轻轻钻入被褥里。

    二人各盖一床被子,燕翎平躺着,宁晏侧身背对着他,床榻不大,细微的动作都能影响对方,宁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卧得一动不动。

    黑暗里,燕翎睁开了眼。

    头一回跟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还是这么狭小的空间,她的呼吸纤毫可辩。

    忍不住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她整个人窝在被褥里,像起伏的山峦。

    身上燥热,便将被子踢开一脚。

    宁晏并没有睡,幽幽的眼平静地睁着,她有些冷。

    行宫比京城冷多了,她经验不足,只将寻常家用的被褥拿来,不想还是薄了些,她自然还有多余的被褥,只是此时此刻她不敢下去拿,怕吵着燕翎。

    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头一夜,夫妻二人只字未言,同床异梦度过了。

    次日凌晨,燕翎照常醒来,撑着床榻要起身,就把宁晏给吵醒了,她转个身,惺忪的睡眼怔怔望着燕翎,对上燕翎平静幽深的视线,一个激灵醒了。

    “世子爷,您醒啦。”

    一骨碌从被褥里爬起,中衣衣领从肩头滑了下来,露出一片雪白莹润的肌肤,以及若隐若现的红色兜肚。

    燕翎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挪开。

    一股冷意扑在肌肤上,宁晏下意识将衣服拢好,俏脸胀得通红,哪里敢再看他,连忙掀开床帘抓起案头的外衫给匆匆裹上,转身,燕翎已下床来,目不斜视去了净房。

    趁着他洗刷的空档,宁晏赶紧将衣裳穿戴好,匆匆挽了发髻,跟了进去。

    待他洗漱完毕,便伺候他穿戴,

    “世子爷,听闻今日有骑射比试,您是着武服吗?”

    燕翎摇了摇头,“我不参加。”这些骑猎比试对于他来说,如同儿戏,自年少失手不小心伤过一人后,他的矛头不再指向自己人。

    将脸上湿漉漉的水珠擦干,往长几上看了一眼,“穿常服。”

    宁晏顺手拿了一件天青色绣竹纹的锦袍。

    燕翎皱了下眉,淡声阻止,“换深色的。”长几上还有件湛色和月白的袍子,宁晏只得换了那件墨湛色的。

    燕翎又瞥了一眼那天青色和月白色的袍子,他惯爱着深色衣裳,宁晏给他做的衣裳一半贴着他喜好,另一半却是浅色的,莫非她喜欢他穿浅色的?

    他平日最不喜那些穿得花里胡哨的五陵子弟,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招摇过市哄骗姑娘。

    第16章

    将燕翎送出去后,宁晏顾不上吃饭,先去料理宫务,有人不小心打碎了行宫的摆件,哭哭啼啼,有人衣裳被子带少了,要派人回京去取,还有人昨夜受了凉,今日晨起便落了病,又是请太医又是煎药,一朝早就没个停歇。

    连二房和三房的人也时不时来寻她要这要那,宁晏顾忌着体面,样样应下来。

    等她好不容易歇个响,外面已锣鼓喧天,骑射比试开始。

    宁晏不慌不忙用了早膳,换了一身海棠红的褙子,带着如月去了校场。

    行宫前方是一片开阔的草原,黄绿交杂的草原连着绵延的山脉,秋光明丽,层林尽染,密丛似被打翻了墨池的染缸,色彩斑斓铺向天际,风声涌动,彩旗招摇,讲武场正北,通体金黄的皇帐十分醒目,气派恢弘,两侧整齐排列着各家的锦棚,凌凌的笑声杂杂嚷嚷。

    宁晏主仆好不容易挤进去校场,却见燕国公府的锦棚挤满了人,连个位置都没留给她。

    喧嚣四起,伴随着欢呼呐喊混成一片。

    如月还是小姑娘心性,爱看热闹,沮丧道,“姑娘,怎么办,没咱们的地儿了...”

    若老夫人徐氏在,定给她留席位,偏生她不在,秦氏不正好下宁晏脸面?她已瞥见宁晏站在锦棚之间的巷子口,得意地勾着唇,堂堂世子夫人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看她丢不丢人。

    宁晏环视一周,四处皆是官宦女眷,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闹得难看。

    左右她也没兴趣,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忽然袖子被人扯住,

    “你怎么才来!”

    淳安公主不知从哪一处冒来,一把拽住她手腕,拉着她往皇帐方向走,

    宁晏面色红彤彤的,“殿下,您要带我去哪里?”

    “去我的锦棚啊,待会我要上场比试,你帮我。”

    如月欢欢喜喜跟在后面。

    锦棚前聚满了人,众人纷纷给淳安公主让道。

    “给殿下请安。”

    “公主万福金安。”

    淳安公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只喋喋不休与宁晏说待会要如何大杀四方。

    皇帝的公主皇子众多,除太子外,能单独拥有一间锦棚的唯有淳安公主。

    偏生锦棚在右,她们在左边,得绕过去。

    宁晏已经瞥见燕翎站在皇帝身旁,眼瞅着淳安公主大有从前方走过的迹象,赶忙扯住她,“殿下,咱们从后方绕过去吧。”

    淳安公主一脸疑惑看她,“干嘛绕?就在那儿...”她往皇帝右侧一个空着的锦棚指了指。

    宁晏一直知道淳安公主受宠,却没想到宠到这个份上。

    太子锦棚在皇帝左边,淳安公主的锦棚就在右边,其余皇子妃嫔都靠边去了。

    “被陛下瞧见不好...”她轻声提醒。

    哪有在皇帝跟前晃来晃去的,这是大不敬。

    淳安公主自小被皇帝娇宠,实在没形成规矩,“有什么不好?”

    “你是怕被燕翎瞧见吧?”

    宁晏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反而承认道,“是....”

    “没出息!”淳安公主嫌弃地啧了一声,跟个炫耀的孔雀似的,拉着宁晏斗志昂扬从皇帝面前经过。

    燕翎已经发现了宁晏,脸色就变了。

    宁晏硬着头皮装作没瞧见的,跟在淳安公主后面压低头颅。

    好好的画面被人晃了一下,皇帝皱了下眉,定睛一瞧见是淳安,脸色拉下,“淳安,你这是拉着谁呢?”女儿总是闯祸,别又欺负哪家姑娘。

    淳安公主反而不高兴了,一脸不快扯着宁晏上了台阶,虎着脸跟皇帝道,“父皇,儿臣拉着燕翎的媳妇呢。”宁晏朝皇帝屈了屈膝,默不作声。

    皇帝被她呛了下,先是盯了一眼宁晏,扭头看向身侧的燕翎。

    燕翎已经走上前,示意宁晏到自己身边来,宁晏还未动,淳安公主一脸嚣张地挡在宁晏跟前,眼尾挑起,“你做什么?”

    燕翎很是无语,“这话该我问你,你拉着她作甚?”

    皇帝生怕两个祖宗闹事,连忙打圆场,“你莫不是要欺负人家?”

    淳安公主火更大了,指着燕翎喝道,“父皇,您错怪儿臣了,那燕翎将媳妇丢下不管,燕国公府的锦棚都没她位置了,儿臣想带她去我的锦棚坐坐,怎么了?”

    燕翎眉心一皱,抬眼往燕家锦棚望去,果然人头攒攒,压根没人留位置给宁晏。

    宁晏哪里晓得这位祖宗连这点事也抖出来,窘得不得了,连忙朝皇帝屈膝,

    “陛下恕罪,臣妇今日在行宫操持家务,来得晚,也没说要过来看比赛,府上人多,比赛精彩,自然是挤着瞧的,臣妇是瞧见公主来了,特意给公主请安,倘若真要过去,岂会没个坐的地儿?”

    皇帝颔首,“正是这个理儿。”心中对宁晏越发满意了些。

    他喜欢识大体的姑娘。

    警告地瞪了一眼淳安公主,低斥道,“你别没事找事。”

    淳安公主懒得纠结这点小事,“女儿没找事,就是想带她参加比赛,对了,父皇,您设了什么彩头,可得大方一些,儿臣今日可是要拔头筹的。”

    燕翎一直忍耐着,这会儿听到淳安公主要拉宁晏上场,很不高兴,沉声道,

    “公主,她不会骑马,你别伤着她。”

    淳安公主扔一记眼刀子过去,“你怎么知道她不会骑马?你了解她吗?”

    燕翎愣了一下,平日宁晏温柔娴静,也不好动,下意识就以为她不会。

    宁晏见形势不对,悄悄扯了扯淳安的袖子,“殿下,臣妇是真的不会,您上场,臣妇给您加油助威就成了.....”

    淳安瞪大眼,“你不是....”见宁晏深深朝她摇头,淳安公主硬生生忍住了,扭头狠狠剜了一眼燕翎,

    “父皇,儿臣不打搅您了....”

    带着宁晏堂而皇之走了,

    宁晏被她拉着,匆忙行了个礼,跟在她身后离开。

    皇帝向来拿这个女儿没法子,扭头安抚燕翎,“你别跟她生气,看样子,她喜欢你媳妇,不会为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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