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晏西鸣皱了皱眉，刚抬起头，便听到一个熟悉到会让人做噩梦的声音。
“哎呦，你办公室环境不错嘛，又大又干净，还有空调。”对方调笑道，“还有你穿白大褂也挺像模像样的，我以后来这看病是不是不用花钱了？”
“……”
晏西鸣看着那张许久未见的脸，声音冷了好几度，“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你的啊。”晏成志吊儿郎当道，“没想到你变得这么有出息，不仅当了医生，还上了新闻，见你一面不容易啊，我都在这里蹲了好几天，你就今天来上了一下班，医生的钱可真好赚，哪像我，每天都要值晚班。”
“说完了？”晏西鸣慢慢冷静下来，“说完了就滚，我这里是外科，不是精神科，治不了你的病。”
“别这么见外嘛。”晏成志笑嘻嘻道，“你以前送我进监狱的事我都没打算追究了，这次来呢，除了找你叙叙旧，还想顺便要点钱花，我年纪大了，还居无定所的，你也不忍心看我露宿街头吧？你现在有个这么体面的工作，给我个几百万花花不过分吧？”
晏西鸣不想理他，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起身将门打开，面无表情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晏成志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威胁道：“你不给钱的话，我就在这里大闹，让你混不下去！”
*
梨念和张朵朵来到医院，一路上，张朵朵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和晏西鸣碰面，只是远远看一眼，就一眼。
梨念自然满口答应，“放心放心，我有分寸。”
她们上楼，去往晏西鸣坐诊的科室，发现那边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透过人群的缝隙，梨念看到了穿着一身白的晏西鸣。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挤进人群里一探究竟，张朵朵拉都拉不住，急得直跺脚，只好跟在她后面打掩护。
梨念挤进去后，视野变得开阔，终于看清了现场的情况，站在晏西鸣对面的人，竟然是晏成志！
她吸了一口凉气，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晏西鸣这个继父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让她记到了现在。
晏成志梗着脖子，指着晏西鸣大喊：“领导呢？医院的领导在哪？我实名揭发你们医院的晏医生是个弃养父亲的不孝子，长大了连抚养费都不给，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们给我评评理，这样狼心狗肺又冷血的人，有什么资格做医生？”
周围议论纷纷：“不会吧？没想到晏医生是这样的人。”
“不管怎样，都不能不管自己的爸爸吧？”
有几个医护人员在劝晏成志，希望他不要闹事，去别的地方谈，但他不管不顾，像个无赖似的就是想要晏西鸣身败名裂。
一片嘈杂声中，晏西鸣表情冷若冰霜，什么都没有解释，直接拿出手机打电话，似乎要报警。
“你想打给谁？”晏成志看得更气，“你又想报警吗？你以为叫警察过来就有用吗？你是我养大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吗？”
晏西鸣手指顿了顿，突然嗤笑一声，抬眼看着他，眼神冰冷又讽刺，“你竟然还有脸提妈？”
晏成志被他笑得一愣，这么多年，从初中起晏西鸣就没在他面前笑过，少年总是冷冰冰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像匹冷血的雪狼，脸上不含一丝温情。
这也是晏成志越来越讨厌他的原因，长得和他不像，性格也越来越扭曲。
不仅他愣了，在场其他人都愣了，谁都没看过晏西鸣这个样子，浑身散发着阴森的气息，表情让人不寒而栗，更加印证了晏成志口里“冷血无情”的说法。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和妈在一起的？”晏西鸣缓缓道，笑意不达眼底，比面无表情时更加恐怖，“她不在遗书说，就以为我查不到？”
晏成志瞳孔一阵收缩，看着他不断逼近，表情阴冷得像是想致自己于死地，晏成志害怕地后退，“你、你想干嘛？”
晏西鸣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拎起，看上去想要动手。
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
梨念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晏西鸣，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像只发狂的野兽，大事不好，她身体条件反射地想冲过去，却被张朵朵抓住手腕，白着脸道：“别过去，过去就完了，你想想自己的身份！”
梨念一怔，然后又看向人群中的晏西鸣，脊背骨瘦削挺直，伶仃桀骜，周围的人都在害怕他，医护人员都不敢上前，许多人开始对他指指点点，骂他不孝。
他从来都是这样，不争不抢，不解释，闷葫芦一个，什么都喜欢憋在心里，受委屈了也不说。
梨念的心脏像被割裂般，一抽一抽的疼。
“抱歉。”她缓缓将手抽出来，对张朵朵道：“因为他，我才能在娱乐圈混那么久，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可惜的，我的梦想从来就不是当什么明星。”
她匆匆说完，然后义无反顾地冲出人群，在大庭广众之下，从后面紧紧抱住晏西鸣的腰，“晏西鸣，你冷静点，有什么等警察来了再说，千万别冲动！”
梨念的声音让晏西鸣大脑清醒了些，微微一愣，本来冰冷的面孔浮现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喑哑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梨念的出现像是一个神转折，她现在天天在电视上露面，许多人都认出了她。
“那不是梨念吗？最近很火的那个女明星。”
“我也认识，我女儿还买了好多她的海报。”
“她怎么在这里？还和晏医生那么亲密……”
“难道他们真的有一腿？”
……
晏西鸣彻底冷静下来，第一反应是挡住梨念的脸，沉声喝道：“你出来干嘛？快回去。”
“不要。”梨念紧紧抱着他，怕他冲动之下干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同时指着晏成志冲围观的人大声解释：“大家别听他的胡言乱语，这个人根本就不配当父亲，七年前他伙同别人绑架自己女儿卖给人贩子，还好被我们阻止，他也被刑事拘留了，不信的话我可以找出以前的新闻给你们看！”
“你他妈谁啊？胡说八道什么！”晏成志怒不可遏，脖子被晏西鸣钳制着，挣脱不开，正好脚边有个灭火器，他反手举起来要往晏西鸣头上砸。
周围一片惊呼声。
晏西鸣皱眉，想躲是可以躲开，但身后的梨念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没有动，打算硬接下这一击，谁知梨念突然动了，她伸出右手臂挡住他的脑袋，灭火器重重砸在了她的胳膊上。
梨念疼得闷哼，但忍着没叫出声，灭火器上面的钩子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流了出来。
全场都吓着了，有人尖叫一声。
“你冲上来干嘛？”晏西鸣脑袋嗡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眼睛被她的血染成赤红，马上给她做止血处理，“痛吗？忍一下，马上就好。”
梨念倒是一点不担心，看着他，还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厉害吧，总算挡在你面前了一回。”
对面，晏成志看情况不对，想跑，但立刻被围观群众和医护人员控制住，一片慌乱中，警察终于来了。
*
晏成志最后被警方带走，闹得沸沸扬扬，张朵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了红姐，而梨念的事被封锁住，还没传到外界，只是引起了一些骚动。
梨念人就在医院，马上就接受治疗了，白嫩嫩的手臂上有一道显眼的淤青，还有血痕，晏西鸣很快给她做了止血处理，还拍了片子检查骨头，发现真的只是皮外伤后，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放松，但脸还是绷着的，护士都不敢和他说话，也就梨念还敢开他玩笑：“检查结果都没事，你怎么还一副我要死了的表情？来，美人，笑一个。”
护士嘴角憋着笑。
晏西鸣给她包扎时，冷冷看了她一眼，“别动。”
……
梨念觉得他们太小题大做了，一点小伤这么兴师动众，还要给她专门准备一间病房，她摆着手要拒绝，晏西鸣替她答应下来，然后不顾她反对直接横抱起她过去了。
梨念害臊地把头埋在他怀里，“那么多人看着呢，你注意点形象。”
晏西鸣冷着脸，“你还不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冲出来抱我？”
“那个情况能一样吗？”
……
不管怎样，梨念还是被强制送到病房休息，晏西鸣在旁边陪着她，一言不发低头拿着水果刀削苹果。
气氛诡异而安静。
梨念清了清嗓子道：“那个，还没问你，你继父怎么找过来的啊？”
晏西鸣淡道：“不清楚，可能是看到网上的信息吧。”
梨念闻言，抿了抿嘴，“对不起啊，如果不是我，你的信息也不会传出去。”
“和你没关系。”晏西鸣切出一小块苹果肉，喂到她嘴边，“张嘴。”
梨念享受着他的伺候，张嘴咬着苹果，“事到如今，他找你干嘛啊，不会又是来要钱吧？哈哈哈不会吧……”
梨念笑了一会儿，发现晏西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
梨念尴尬道：“我猜中了？呃，你爸这人真是始终如一，屡教不改啊，你别理他，以后遇到他直接报警就行了，犯得着生那么大气嘛？我看到你差点和他动手，吓死我了。”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问：“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妈和他不是相亲在一起的吗？”
好像自从晏成志提到了他妈妈，晏西鸣就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晏西鸣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不是，我妈被他强.奸了。”
“……什么？”梨念差点被苹果噎到，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晏西鸣垂着眼，从头慢慢说起。
七年前，他愿意听洛义修的话去英国留学，除了向梨念告白被拒的心灰意冷外，也是想弄清母亲，也就是叶霖和晏成志结婚的真相。
洛义修，晏成志，还有叶霖，三个人对当年的事都各执一词，使整件事变得扑簌迷离。
晏西鸣非常想要知道，自己存在的真相和理由。
后来去了英国，见到了洛家人，当年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狗血程度和晏西鸣初中时无聊看过的爱情电视剧差不多。
叶霖和洛义修的恋爱遭到洛家强烈反对，洛母想拿钱打发走叶霖，逼她离开，叶霖不愿意，想见洛义修，自然是见不到的，因为洛母把他关起来了。
叶霖在煎熬中苦苦等着恋人，可最后等来的是洛义修的结婚请帖，这也是洛母在背后操作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叶霖死心。
她成功了。
已经多日联系不到洛义修的叶霖相信了，万念俱灰之下，发现怀孕一个月了，又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打掉，当时社会封建，家里以她为耻，生怕她嫁不出去，马上给她安排了相亲，对象正是晏成志。
叶霖被迫去和晏成志见面，但实在接受不了，拒绝了他，晏成志却对美丽动人的叶霖见色起意，在这餐饭快要结束时，下药带她回家，强了她。
关于这点，晏西鸣还是去找的外公外婆对峙，在他们含糊其辞的话语中，他一点点拼凑起当年的情况。
叶霖被强后崩溃了，出于难言的羞耻和害怕没有报警，只敢和父母说，但谁都不理解她，反而让她趁火打铁结婚。
就这样，叶霖被逼着嫁给了晏成志。
婚后生活并不好过，晏成志游手好闲，对着叶霖呼来喝去，一不顺心就开骂，知道她怀孕后，才对她好一点。
那种情况下，叶霖也不敢告诉他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说不定就一尸两命了。
晏西鸣出生后，晏成志才稍微正经一点，开始找工作赚钱养家。
所以晏西鸣童年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像个普通父亲一样宠他，会买他吃的玩的。
反倒是叶霖对他比较一般，记忆里很少抱过他，也很少和他说话，基本他找她，她才会理他，看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虽然她是他妈妈，晏西鸣却感觉不到亲近。
后来东窗事发，他被证实不是晏成志亲生的，本来平静易碎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