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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霭,俊朗的眉眼刹那间生动无比。
裴英娘有点不敢看他,听到脚步声走远,才掀起眼帘,偷偷瞥一眼他的背影,拍拍胸口,刚才呼吸一窒的感觉肯定是她的错觉。
商队已经在山下等候多时,领队的户奴远远听到清脆的马蹄声,连忙整整衣襟,拍拍袍角,走出草棚,跪在路边迎接。
几人几骑缓缓踱到他身旁,马蹄溅起一簇簇飞雪,停在他身前。
“你是阿福?”一把又清又亮的好嗓子,带着笑意,恍如三月艳阳天的春风。
阿福叩首,“见过贵主。”
裴英娘翻身下马,忍冬接过缰绳,牵着枣红马去棚内吃草料。
阿福和阿禄是一对亲兄弟,本是山南东道均州人。李治拨给裴英娘的人手中,兄弟俩的语言天赋最好,能在短短数天内学会一种新的方言,和当地人进行简单的日常交流。
这么难得的人才,裴英娘当然不会让他们干一些听差洒扫的粗活,直接任命兄弟俩为领队,派他们和蔡四郎一起赶赴羁縻州,来往于长安和南北各道州县,联络消息,处理地方上的一切大小事务。
蔡四郎非常能吃苦,而且胆量奇大,敢一个人深入虎穴,和盘踞山中、杀人不眨眼的部族首领讨价还价,但性格偏激,只能威慑异族,无法统率商队。阿福和阿禄心思灵活,八面玲珑,正好和他互补。
三人中,蔡四郎负责唱/红脸,阿福和阿禄负责唱白脸,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成功把厚黑学发挥得淋漓尽致。短短两年多,三人摸索出一条南北商道,商队从当初的三十人,扩大到如今的几百人,还吸纳了几支落魄的小商队,其中有二十个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是胡人。
阿福向裴英娘禀报胡人的来历,“他们是从波斯逃出来的,去过广州郡,会一口地道的金陵口音。”
长安人戏称波斯人是“富波斯”,因为和唐朝保持来往的国家中,波斯富裕繁荣,文化昌盛,是可以和唐并立的强盛帝国,萨珊波斯对隋、唐宫廷的审美有很深远的影响。
前几天裴英娘得了一串宝石项链,李治命人打开漆盒匣子,取出项链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露馅了——那串项链不管是材质,还是颜色,或者样式,都和她上辈子见过的项链太像了。
结果李治说那串宝石项链是昔年波斯使者所献,害她虚惊一场。
胡人锻造宝石、器物的工艺炉火纯青,李治赐给裴英娘的项链是波斯工匠所制。中原人没有佩戴项链的习惯,李治听说她喜爱各种珠宝玉石,才会突发奇想,把那些镶嵌宝石的项链送给她。
听阿福提起波斯商人,裴英娘心里一动,“波斯胡人擅长辨识珠宝,留下他们。”
阿福应喏,小心翼翼翻出装订成册的账簿,“请贵主过目。”
裴英娘嗯一声,用眼神示意忍冬接过账本。
账本的纸张粗糙不平,发黄发暗,是制作线装书过程中造出来的失败作品,裴英娘没有浪费淘汰的劣质纸张——质量再差,还可以用来当账本,算纸,或者草纸也行啊!
阿禄领着李旦去交接棉衣。
平坦宽阔的山谷中,几十架牛车一字排开,十数个穿窄袖袍、窄腿裤、黑瘦精干的青年男子站在车轮旁,小心翼翼地看守着车上的棉包,以防棉衣被树枝上淌下来的雪水打湿。
车板上一摞摞堆成山包似的货物,除了裴英娘说的棉衣外,还有十车土货。
李旦让杨知恩带人清点棉衣,目光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十辆牛车上。
一捆捆看不出品种、根部裹着湿润泥土的树苗,分门别类储藏的种子,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花朵和果实,一把把颜色诡异的草根,还有晒干的树叶、枝干。
一旁的阿禄看李旦面上有些疑惑,拱手解释:“贵主说不拘什么奇珍异草,果蔬野味,只要是中原没有的,全都一并收集带回长安。这些是仆等沿路收购的土物。”
李旦挑眉。
藩属国和各道地方官员常常向朝廷进献一些北地少见的奇花异草,他偶尔看到几株稀罕的花草,全都送到裴英娘住的阁子里去,让秋葵代为伺弄。
裴英娘的院子实在太冷清单调了,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住的地方。
送的次数多了,裴英娘直接告诉他:“阿兄,不管是价值万金的牡丹,还是路边的野花野草,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漂亮。下次你别送了,白可惜了那些花。几十万钱一盆,摆在庭院里,能看不能吃,还得费心伺候它们。”
李旦当时只当裴英娘和自己客气,仍旧一盆盆送。
离宫不是蓬莱宫,除了他们一家以外,还住着许多宗室皇族,裴英娘的院子太冷肃了,外人瞧见,免不了会小瞧她。
没想到她字字句句都是真心话。
看着牛车上齐整的果苗蔬菜,灰扑扑的草根枝条,李旦神色不变,心里却哭笑不得,原来英娘不爱花花草草,喜欢种菜种果树?
难怪她总往清辉楼跑,御花园东北角栽植了大片果树,还有为了增添野趣供妃嫔女眷游玩而特意开垦的菜园麦田,是个种植果蔬的好地方。
和李旦看到十车土物时平淡的表现不同,裴英娘几乎是欢呼着扑到牛车前。
番茄、土豆、青椒、红薯、洋葱、辣椒、玉米……一个都没有。
裴英娘左看看,右看看,扒拉一阵,没有一个认识的。
她光会吃现成的,根本不记得平时吃的果蔬原本长什么样子。
“先不忙着送上山,直接运往长安,送到醴泉坊,那边有人照应。”
阿禄应喏,躬身退下。
李旦束手站在牛车旁,看着裴英娘两眼放光的样子,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容,静默不语,听到这句话,忽然眉峰轻蹙,“醴泉坊?”
裴英娘点点头,“醴泉坊和西市离得近,我找阿父讨了块好地方。”
言下之意,她的公主府,应该就选定在醴泉坊了。
李旦眼底一沉。
随行的小吏清点好数目,按着李旦这些时日拟定的名单,前去附近州县分发棉衣。
牛车一辆辆驶离山谷,车轮轧过积雪,留下一道道蜿蜒曲折的辙痕。
李旦吩咐随从将剩下的两车棉衣送到温泉宫去,“什么时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