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钮祜禄氏应和道:“福晋说的是,奴才谨遵教诲。”
武格格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福晋又对她们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场面话,就开口让她们回去。
武格格两人福身告辞,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得福晋似是无意地对身边赵嬷嬷感叹了一句。
“这府里两位主子都被禁足,耿格格还在月子里,请安都冷清了不少,没人陪我多说几句话,主子爷带来的好消息她们也不得知。”
不知赵嬷嬷小声说了什么,福晋叹了口气,转而起身进了内室。
钮祜禄格格神色淡然,扶着婢女的手走出花厅。
武格格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来,急急地抓着身边丫鬟的手,道:“走,我们快回去。”
她怎么就把李侧福晋和宋格格忘了呢,这府里进新人这么大的事情可得让那两位知道。
宋格格自恃资历最老,平常装得安静淡泊,其实最看不惯她们这些后进府的妾室了,上次钮祜禄格格不就被她暗算了吗?
李侧福晋位份高,膝下又有三位小主子,最喜欢在她们这些格格面前摆威风了,那位尤格格和李侧福晋又有旧怨,这两人碰到一起可就好玩了。
武格格想想就忍不住偷乐,出了福晋的正院就往李侧福晋的东院走。
钮祜禄氏看着她离开,眸光微闪。
“主子,怎么了?”婢女迎月问道,顺着钮祜禄氏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武格格消失在拐角花丛中的身影。
迎月纳闷道:“武格格是要到哪儿去?那也不是回红梅阁的路啊。”
红梅阁是武格格和耿格格共住的院子。
钮祜禄氏移开目光,道:“不用管她,咱们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四阿哥该闹了。”
消息传到东院,李侧福晋果然大怒,摔了一整套官窑白瓷茶具。
“我早就看出那个小贱人不安生,那脸一看就是个狐媚主上的,主子爷收了房还不够,竟然要抬成格格?!”李氏狠狠捏住手心里的帕子。
东院的管事嬷嬷方嬷嬷早明白这位侧福晋是什么性子,她劝是劝不住的,只能搬出李侧福晋最得意之处,说道:“侧福晋别生气,不过是个小格格罢了,那是给主子爷取乐的玩意儿,您有三位小主子傍身,这府里谁也越不过您去。”
李氏咬牙切齿:“要不是那个贱人,主子爷也不会把二阿哥和大格格从我身边带走,还没进府就兴风作浪,等她落到我手里,我可要让她好看!”
“那当然,您是侧福晋,教导一个格格是应该的。”方嬷嬷迎合道。
李氏略微顺了点气,但想起两个被带到前院的孩子,还是忍不住憋闷,她不敢怨四爷,只把这一切记在尤绾的头上,心里已经想出好几个整治人的法子,就等着尤绾进府,好让她泄愤呢!
第22章 重回府 八月中旬,圣驾回鸾。……
八月中旬,圣驾回鸾。
长长的车队在百姓的跪拜声中驶入京城,尤绾坐着四爷的车,等她进到内城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四爷和其他几个阿哥都被传召到圣驾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尤绾坐在马车里,车轮慢悠悠地转,外面的嘈杂人声吵得她心慌。
这次回去,她就要以四爷的妾侍进府,一想到要见到后院的那些人,就心烦头疼。
这时,听得车厢外一道熟悉的太监嗓音:“问尤格格安,主子爷派奴才跟在格格身边,伺候格格去您的新院子呢。”
是苏培盛在说话。
尤绾心下一定,苏培盛是四爷身边的得力太监,有他在,后院那些人应该也不会当面给她难看。
马车驶过几条街,最终停在贝勒府的角门处。
清梅在车外小声提醒:“尤姐姐,到了。”
尤绾深吸一口气,扶扶鬓角的珠钗,顺着掀开的帘子出了马车。
有人早早地递上脚凳,方便她下去。
尤绾甫一站稳,就听得旁边苏培盛小声斥责清梅:“你这丫头,怎么称呼主子的?该叫格格!再乱叫,小心咱家送你去吃板子。”
清梅懊恼低呼一声,紧接着道:“苏公公,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乱叫了。”
尤绾以帕掩唇低咳一声:“清梅,你做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哎!奴才这就来。”清梅立刻小跑站到她身旁。
苏培盛也脸上带着笑跟了过来,弯腰道:“按照规矩,格格回府之后该去给福晋请安。不过主子爷说了,路途劳顿,格格若是累着了,先回自己院子也可,等主子爷回府后格格再去正院。”
尤绾虽然不喜这些后院的规矩,但这些她终究是要面对的。作为一个空降员工,总要见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本来就不算是正规渠道入职了,难道她还要在福晋面前摆谱吗?她还不想那么快作死。
“那便按规矩来,还烦请苏公公领我去正院,给福晋问安。”尤绾道。
苏培盛心下微愣,没想到尤绾这么木,主子爷让她休息,这是给她体面啊,尤格格居然不领情。
他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尤格格请随奴才走,今儿先熟悉一下去正院的路。”
尤绾颔首,她跟着苏培盛,扶着小丫鬟清梅,从角门进府,绕过前院,就进了后院的小花门。
尤绾这是第二次来正院,时隔大半年,正院还是那般肃穆安静的样子。苏培盛让守门的小太监传了话,没过半会儿,院子里就走出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嬷嬷,收拾得很是体面。
“呦,苏公公怎的亲自来了,您可是大忙人,轻易不得见。”这位嬷嬷迎上来笑道,似是只注意到苏培盛,半点目光没分给旁边的尤绾。
苏培盛立即往后退了一步:“赵嬷嬷说笑了,咱家今儿是奉主子爷的吩咐,来领尤格格给福晋请安的。不知福晋现下可得空?”
赵嬷嬷笑容僵了一瞬,像是这才注意到尤绾,眸光转过来,在尤绾脸上顿住片刻。
“赵嬷嬷?”苏培盛扬声道。
赵嬷嬷猛地醒过神来,脸色已经难掩不悦,板着嗓音道:“尤格格来得不巧了,福晋此刻正在小佛堂,不许外人打扰,格格今儿怕是见不到福晋。”
尤绾低眸,思忖片刻道:“我知道了,烦请嬷嬷之后和福晋通报一声,我过后再来请安。”
“奴才明白,格格请回吧。”赵嬷嬷冷冰冰道。
苏培盛像是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朝尤绾笑道:“那奴才领格格去芙蓉院吧。”
“走吧。”尤绾朝赵嬷嬷一颔首,转身扶着清梅,踏着青砖路,向芙蓉院走去。
她不知道,赵嬷嬷在后面狠狠剜了她两眼,转而就回正院里去了。
“人走了?”福晋坐于花厅,手里捧着碗茶。
赵嬷嬷回道:“走了,苏培盛领她去芙蓉院了。”
“嬷嬷说说看,她可真如传闻那般好样貌?”福晋垂眸,轻轻吹着茶水。
赵嬷嬷回想到方才那惊鸿一瞥,心里就憋闷。
那尤格格之前是个婢女,没什么好首饰好衣裳,又刚从塞外回来,车马劳顿,脸色看着有些白。
饶是这样,也挡不住眉眼间的柔媚,面容微倦,倒是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连背影都袅娜多姿,步步生莲。
赵嬷嬷硬着头皮道:“奴才看着,觉得这位尤格格确实比府上的旧人颜色好些,人也鲜嫩。”
“那便好,”福晋一听就放心了,若尤绾是个样貌普通的,那她还不得不揣测四爷对尤绾的心思,“这府里的人都不得主子爷欢心,来个漂亮年轻的也好,不过一个格格罢了,让她们斗去吧。”
“是,”赵嬷嬷连忙应和道,“这尤格格还不值得福晋费神。”
福晋安心地抿一口茶,神情淡然自若。
芙蓉院坐落于后院的西南角,是个单独的二进院子,因院子里种着大片的芙蓉花,方得此名。这院子离前院最近,只需穿过一个小角门,便可直直通向前院的书房。不过那角门日日有人把守着,轻易不得进出。
芙蓉院如今只尤绾一人住着,她作为格格,只能住一进院子,后面那一进便闲置着。
尤绾乐得自己独住,免得还需要和四爷其他妾室打交道,只希望千万别住进新人来。
苏培盛笑吟吟地和尤绾交待了两句,把芙蓉院的奴才领到她面前认了回脸,便找由头退下去了。
他是四爷身边的大红人,尤绾哪敢抓着他问七问八,立即放人走了。
等大门一关,尤绾才打量起自己的院子来。
院中芙蓉花开得正盛,姹紫嫣红煞是夺目。整间屋子里的摆设也是精心准备过的,在她一个小格格的份例中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看到正厅里那对晶莹剔透的玉花琉璃灯罩,书房架子上的那柄红翡如意,暖阁里的宣窑青花白地观音瓶,还有那好几匣子的头面首饰……
这么多御制之物摆着眼前,尤绾都忍不住想,她是应该趁着此时四爷对她上心,恃宠而骄捞上一笔,还是该小心侍奉,细水长流地从四爷手中多抠出点好东西。
正当她坐着思考人生时,清梅小声在旁提醒道:“格格,拨来的奴才都在外面等着呢。”
尤绾醒过神来,脸上摆出一副淡定的神色,道:“唤她们进来吧。”
清梅应下,将屋外两个婢女叫进来,后面跟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灰袍小太监。
方才几个奴才远远地给尤绾请过安,如今尤绾再定睛一看,正好把名字和人对上。
两个婢女分别唤作金盏和丹若,容貌清秀干净,小太监名叫余永易,瘦条条的倒是十分机灵的模样。
几人来到尤绾面前,立即恭恭敬敬跪下磕头。
尤绾视线扫一圈,语气沉稳道:“你们既进了芙蓉院,以后便是我身边的人。我这个做主子的与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你们尽心尽责,待我忠心,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们。若你们还想往别处去,尽早提出来,我不拦你们。”
两个婢女吓得连忙磕头,嘴里连着说不敢。
小太监余永易操着稚嫩的嗓音道:“还请格格放一万个心,奴才们都是苏公公派人直接从内务府领来的,满心里只记着要侍奉格格,绝不会有二心。”
尤绾微微一笑:“正所谓日久见人心,还望你们能一直记得今天的话,记得你们是芙蓉院的人。”
几人连连应是。
“都起来吧,”尤绾抬手,“你们都进府几天了?可曾打听过这后院的事?知道些什么都和我说说。”
两个婢女对视好几眼,最终是丹若站了出来,道:“奴婢进府时,管事嬷嬷曾给我们提点过后院的女主子。福晋住正院,平日最喜礼佛抄经,按照惯例,格格只需每月月初十五去请安即可。李侧福晋住东院,另外耿格格与武格格一处,住白梅阁。宋格格与钮祜禄格格同住碧桐院。”
金盏轻声细语接道:“只是如今侧福晋尚在禁足,宋格格被福晋勒令自省抄经,格格怕是见不到人。”
尤绾对这两位被罚的原因一清二楚,不愿多言。四爷后院的这些人和她记忆中的姓氏一一重合,只是两位阿哥的出生年份被大大提前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历史造成影响。
夜晚,月亮悄悄爬上树梢。
尤绾在清梅的服侍下卸去钗环,沐浴后换上轻薄柔软的纱衣。
虽然之前清梅和她一样是奴才,但在塞外时,清梅就一直伺候她,很快就适应了新身份,服侍起尤绾来得心应手。
清梅给尤绾松好头发,从梳妆台的匣子里拿出一方小盒:“格格,可要敷些脂粉?这能衬得肤色更好些。”
“大晚上的,我都要睡了,敷这些做什么。”尤绾摆摆手,“你也累了一天,快去歇歇吧,今晚是丹若值夜。”
清梅闻言,立即瞪大眼睛:“格格您怎么能现在就歇息呢?还没等到主子爷回来,若是他要来芙蓉院,看见您睡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