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燕姝礼貌笑道,“快请坐,外头冷吧?”
“还好,我衣裳穿得厚,倒也没觉得。”
张才人笑吟吟又慢悠悠的解下身上那件一瞧就价值不菲的暗纹织锦斗篷,还特意理了理帽檐上雪白的貂绒,才缓缓在椅子上坐下,道,“今晚有送岁宴,听说陛下也会出席,姐姐可准备好了?”
说话之间,她鬓边赤金梅花步摇颤颤巍巍,借着午后投进房中的太阳,亮的直晃人眼。
忍冬心里窝火,这张才人穿着新斗篷戴着新首饰过来,还不是故意来笑话主子寒酸的?
却见燕姝眉头一蹙,疲惫扶额,还忙掩嘴咳嗽两声,做出一副虚弱模样道,“可是不巧,我昨儿着凉了,今日有些不舒服,晚上只怕去不了吧。”
忍冬,“???”
不舒服?方才不还生吞了一碗米饭两碗热粥的吗?
张才人却是眼睛一亮,转而却又努力遮掩道,“这实在可惜了,难得能见圣颜的机会。我还想着若是姐姐没有首饰,借你两件呢!”
燕姝掩唇咳嗽两声,“谢谢你的好意,我怕用不上了。”
大抵是怕过病气,张才人忙起身道,“那姐姐好生歇着,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重新披上新做好的貂绒斗篷,领着宫女出了门。
房中安静了,忍冬痛心疾首的看向燕姝,“您没听见今晚陛下会去吗?多好的机会,您干嘛装病?”
燕姝浑不在意,“去了我也排在最末,中间隔着十来个人,陛下看别人都看不过来,能瞅见我?”
与其看那些无聊的嫔妃争宠,还不如留在屋里继续吃瓜,方才临武候夫人的情史才扒到上半截,正精彩着呢!
忍冬却道,“您可是咱们安德全县百姓的希望啊!咱们县有史以来好歹出了位娘娘,您怎么能如此不求上进,自暴自弃?”
燕姝,“……”
她只想当一条快乐的咸鱼,背不起这么沉重的道德枷锁好吗?
然而没等说话,却见小宫女莲心进屋道,“美人,方才太后宫里来旨,今晚陛下亲临,请各位娘娘务必出席柔仪殿的送岁宴呢。”
燕姝,“……”
这下好,想偷懒都不行了。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宫苑一片辉煌。
住的偏远,位份低又没有轿辇可乘,燕姝在寒风中一路艰难挪到柔仪殿,小脸都冻红了。
好在殿中暖和,很快将她的红二团消退,倒衬得面色不错。
因着陛下亲临的消息,今夜嫔妃们来得格外早,俱都金头银面,傅粉施朱,华丽异常。
就连张才人也比下午见面时穿戴的更加富丽,簇金梅花纹的宫装,金枝宝石花蝶珠钗,唇脂鲜红,看起来十分惹眼。
相较之下,燕姝一身藕色淡纹交领袄裙,发髻上只戴了珍珠步摇,清淡的似乎有点可怜。
忍冬十分无奈,她是想好好给主子打扮来着,但燕姝执意要淡妆,还要淡到没有存在感的那种,她也只好照做。
此时,燕姝坐在宴席几乎最末尾的地方,与前头浓妆艳抹的诸位嫔妃相比,的确很没有存在感。
而同桌的张才人可就不同了,忍冬能明显感觉到上座的周贵妃,宁妃等人有意无意投向她的眼刀。
顷刻间茅塞顿开,她总算明白了主子的用心——这种场合强出头,分明是给自己找仇家,还都是位高权重的大仇家!
张才人胆儿实肥。
不过张才人自己似乎并未感觉到,此时正襟危坐,腰肢挺立,摆出最好的仪态等待御驾到来。
相较之下,燕姝就是个滥竽充数的,一边听着系统的瓜一边瞅着桌上糕点,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开吃。
唔,这种大宴的糕点一瞧就不一样,这荷花糕摆的可真是诱人。
时候不久,随着一声“陛下驾到……”,今晚的主角终于登场。
众人只见,一身穿玄色团龙袍的身影踏进殿中,身材高大威仪,金冠之下的面庞镌如刀刻,步步生风。
殿中嫔妃心情激动,齐齐起身行礼,娇声呼唤,“恭迎万岁。”
燕姝跟着例行公事,毕竟机会难得,有意悄悄偷窥一眼,只可惜离得太远,只能依稀辨别出对方鼻梁英挺,薄唇燕颌,似乎确实长得不错。
正在此时,耳边叮的一声,响起系统的声音,【有个皇帝的大瓜。】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有皇帝的瓜。
燕姝:什么瓜?
某皇:你老公很帅。
燕姝:……
第2章
宇文澜一路踏进殿中,抬眸望去,仿佛看见了一片珠宝的海洋,那些女子带在头上身上的首饰,在殿中灯火的映照下直晃人眼。
空气中的脂粉味也变得浓烈,他微敛了下眉,淡声道,“平身吧。”
众女子应是,纷纷回到座位,个个看似正装端坐,却又悄悄向他投来目光。
“陛下一来,这殿里似乎更加亮堂了呢。”
说话的是坐在最前头的贵妃周氏,宇文澜认得她,因为她是太后的侄女,自己名义上的表妹。
今日她穿的仿佛殿门口的大红灯笼,面上的笑看来十分得体,心里的声音却十足恶毒。
【这些贱人们居然一个个打扮的比我还要亮眼,看来非要好好整治一下,她们才能知道什么是规矩。】
——自打三年前能听见别人心声,宇文澜已经见惯了各种口是心非,只淡声道,“朕又不是灯笼,如何叫殿中更加亮堂?”
却听噗嗤一声,近前另一女子笑道,“陛下真是风趣,不过贵妃娘娘向来最会说话,今日怎么马失前蹄了?”
这是宁妃,作为长公主的夫家侄女,当初由长公主硬是送进了宫中,宇文澜也曾见过她几面,因此还有印象。
当然,他也能听见,这女子心里正在骂周贵妃,【哼,以为穿一身红就能压我,也不照照镜子看丑成什么样了!要说还是我这支多宝如意凤簪好,真不枉费两千两银子,快瞧,陛下这不是看过来了。】
这只怕是入宫以来皇帝第一次正眼瞧她,宁妃忙挺直腰杆扬起微笑迎接上方投来的目光。
谁料皇帝只是扫了一眼她的头顶,敛眉道,“你头上的东西似乎价格不菲?”
宁妃一顿,周贵妃却忙道,“依臣妾看,宁妃这簪子只怕没有三千两银子做不下来。只不过前阵子后宫缩紧开支支援京畿雪灾,也不知这司珍处哪来的银两?”
宁妃只得慌忙解释,“陛下,此,此乃婶母长公主殿下所赠,不是司珍处出的。”
说完还是有点慌,不知如此一来,皇帝会不会再去追究长公主府。
所幸,宇文澜没再说话。
因为除了近前的这两个女子对骂,他的耳中还在不断涌进各种声音——
【哼,这两个蠢女人素日嚣张惯了,今日也叫她们尝尝吃瘪的滋味】
【三天没吃饭好歹塞进了这条束腰裙,这金陵云锦果然是好,这些又粗又笨的村妇如何能入得了陛下龙眼?陛下快看过来!】
【这两个蠢货若是把陛下气走了可怎么办?我苦练了三个月还没来得及给陛下献舞呢!蠢货蠢货!】
……
读心术有距离限制,因而宇文澜只能听见离得近的几个,但就这几个,已经够吵闹了。
他无聊的喝了口茶,真心觉得与其看这些女人演无聊的戏,还不如回宫看几本折子。若非今日太后逼的紧,他是绝不会来的。
此时,坐在最后的燕姝正在跟系统吃新瓜。
【还有皇帝的瓜?是什么?】
系统,【皇帝不能人事。】
燕姝,【……啥?】
系统,【皇帝不能人事。】
燕姝,【???不能人事?那不就是不行的意思?】
系统,【说的很对。】
燕姝一口热茶险些喷出来,【真的假的?不是在开玩笑吧?!!】
系统,【?质疑本系统的专业水准?本系统开过玩笑吗?】
燕姝,【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那可是一国之君啊!!!】
系统,【男人嘛,总有各种难言之隐。一国之君不也是男人吗?】
燕姝,【……】
那倒也是。这两年跟着系统吃瓜,她已经见识过天底下各种奇葩男人,什么异装癖,断袖癖,暴力狂,酒虫,赌鬼之类,在满朝文武中一抓一大把,相较之下,“不能人事”还算好的了。
可是等等……
这个不能人事的可是皇帝!!!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她再度震惊,【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系统,【本系统也是才接收到。】
燕姝,【那我进宫干什么???难道要守一辈子活寡???】
系统,【反正你本来也没什么事业心,活寡就活寡呗。一辈子很快的,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燕姝,【……】
这是人话吗?她好不容易才捞着个健全的身体,难道也一闭一睁就过去?
系统,【知道了总比不知道强。事已成定局,你先缓缓。】
燕姝,【……】
吃了这么久的瓜,头一次吃到关乎自己的,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叫人难免有些猝不及防手足无措心神恍惚。
以至于她本想喝口茶却没握好,叫茶杯跌落到了地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此时太后未到,宴席尚未开始,殿中尚算安静,这一声难免引来不少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