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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深时,苗大勇带着他的女人先告辞而去,布鲁格已于早些时候很不情愿地被阿十娘拉走了,其他马大哥也陆续拥着各自的女人自寻安乐窝。

    当看到大个儿和淘气包把毛毡、鞍垫等铺在草地上,旁若无人地跟他们的女人躺在上面嘻笑亲热时,小珚羞窘地跑进磨坊。

    那里没有点灯,月光从敞开的窗户和屋顶的天窗泻入,将屋子照亮。谢志宁已经整理出一块地方,并铺上了厚厚的草垫。她重重地坐在草垫上,默然无语。

    “怎么啦?”看到她脸色不好,谢志宁担心地问。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目光温柔得让她心悸。立刻,屋外那些男人和令她烦恼的情绪离她远去,她的心里只有他。

    对望良久后,谢志宁忽然走过来坐在她面前,握起她的手贴在胸前,而他们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对方,都为一场激烈的冲突后,再次获得独处的机会而兴奋。

    她笑了,洁白的牙齿轻咬着下唇。“看来,偶尔有点误会还是很好玩的。”

    谢志宁明白她的意思,故作惊讶地瞪着她。“才不好玩呢。你知道吗?光是看着你的那些眼泪,我起码少活十年。”

    “真的吗?”她问,心里却因为他真的很在乎她而高兴。

    “是的,所以以后不要再哭了。”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

    她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你对我好,我不会再哭。”

    他亲吻她的头发,一只手爱抚着她的背。良久后轻声道“这里好安静。”

    “是的,好安静。”她看看四周。“今夜他们都不来这里睡觉了,是吗?”

    “小傻瓜,你难道要他们一人带一个女人来跟我们挤这间小磨坊吗?”

    他的话在她脑子里勾画出那样的场景,不由让她觉得既荒唐又可笑,可也勾起了她的心事,不由红着脸说“他们那样做,不是很对不起他们的妻子吗?”

    谢志宁深深地看她一眼,将她拉起来,继续把鞍垫铺在草垫上,说“他们一年中大半时间在外面跑,生活艰辛,找点乐趣在所难免。”

    “那么他们的妻子能接受吗?”

    他耸耸肩。“不接受又怎样?这就是生活,她们也没有办法。”

    小珚弯下腰与他一起拉平鞍垫,心里仍在为那些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的女人感到不平。“真搞不懂,为什么他们走到哪里都离不开女人呢?”

    “对有的男人来说,女人就像空气一样重要,离开女人,他们无法生活。”他拉开毯子坐进去,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吧,该睡觉了。”

    “那么你呢?”她顺从地脱掉鞋钻进毯子里,虽然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但仍很想知道答案。

    他脱掉身上的外衣放在一边后,回过头目光熠熠地看着她。“如果那个女人是你,那么是的,你对我也像空气一样重要。”

    她心头一热,冲动地抱着他,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又快速退开。

    可是他立刻将她拉回来。“不够。”。

    “什么?“她晕眩地看着他心想,不久前,当以为失去他时,她是那么痛苦,可现在,他不仅仍与她在一起,还用这样充满爱的目光看着她,难怪她会晕眩。

    他挑眉一笑。“我要你今天答应过的那一百个吻。”

    “喔,是啊,感谢你美妙的歌声。”她羞涩地说。

    “是的,为了我的歌声。”他抱着她躺下。

    她又亲他一下,他不满地抗议“我要全部。”

    “一天一点,细水长流。”看到他不满的神色,她更开心了。

    他放声笑了。“姑娘,看来我得主动索债啦。”说完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对着她的嘴命令道“亲我。”

    “哦,既然如此,好吧。”她咕哝着,热切地抓住他用力亲吻他。很快的,他们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谁在还债了。

    第七章

    被称为“群山之王”的喜马拉雅山脉如巨鹰般雄踞在青藏高原,可是到了云南南部时,却突地被一片南北走向的山脉和大峡谷群迎头隔断,整块大地因此而被扭扯出万般气象。人们把这片敢向群山之王挑战的山脉称为横断山。

    横断山的景色美得让人心惊,路险得让人害怕。

    来自遥遥雪域、昆仑山脉的怒江、澜沧江、金沙江到了此地后忽然收拢,一齐挤进横断山脉刀削般的峡谷中,三江并流,湍急的江水在峻峭的高峰间拉出几道深深的峡谷。

    这天,他们到了名为“马滚崖”的峡谷,顾名思义,就是马走在这里也难免滚下山崖,因此,一早上路,大家都很紧张。

    “扎好裤腿,绑紧腰带,不要让蚊子把你踢下悬崖罗!”苗大哥高声吆喝着。

    尽管自从几天前离开上河头后,他们一路上已经看不见人,但这样的吆喝仍十分必要。在这样单马独行的崎岖山道上行走,最怕的就是遭遇对面来的马帮,因此队伍在行进中,一遇到这样的山道,大锅头就得不时发出警告式的吆喝,一则是提醒同伴时时保持警觉,不要发生意外;二是提醒对面的马帮小心避让。

    小珚坐在马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不敢去看身边的悬崖。

    “志宁,蚊子真的能把人踢下山崖吗?”她试图用交谈缓解内心的紧张。

    走在马后的谢志宁同样很紧张,这样惊险的道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但他还是稳住心神,淡然道“那只是个比喻,坟子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那我们为何一定要绑住裤脚和袖口呢?”天气太热,又紧张,到处被绑得紧紧的,让习惯了宽松裙装的她很难受。

    “那样能让你身体利索。”

    “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利索,反而感觉满笨重的。”

    会吗?他看看她的腿,难道是他绑得不好?“太紧了吗?”他问。

    “也不是,恐怕是太热了。”

    “那先忍忍吧,正在下山,等下了这座山梁我替你解开一点。”

    正说着,忽然前头传来苗大勇的声音“暴风雨来了,加紧走!”

    “下雨?这可真糟!”小珚惊俱地看到前方的天空出现一片巨大的乌云。

    “快从驮子里取出雨披穿上。”谢志宁对她说,并皱紧了眉头。在这种崎岖不平的山道上遭遇暴雨,恰似雪上加霜。

    “这么晴朗的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小珚照做,但很难相信暴雨将至。

    在她穿好雨披,再将另外一件递给他时,前头传来苗大哥驱赶头骡加速的吆喝声,谢志宁立刻提醒她“下坡加速很危险,不要乱动。”

    栗儿跟随着前头的骡马加速,小珚在它跳跃时差点儿坐不稳,赶紧一手抓着绑软驮的绳子,一手将雨披递给他。“志宁,快穿上。”

    他匆忙接过来披在身上,看到她坐得不大稳,情急地说“你快坐好!”

    然而,他们的速度远远赶不上风雨的速度。

    不过片刻,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卷着沙石迎面而来,雷电紧贴着山体狂闪而过。无论人马,都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仿佛要被风云雷电卷走似的。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刺目的光”!”看着闪电在四周爆出锐光时,谢志宁想起儿时听何不群说过的骡马古道的传说。“果真是人兽不能近!”

    “是呀,好吓人的雷声闪电啊。”小珚同样心惊不已。

    风云翻卷,雷电惊人,在飞沙走石中,天地迅速暗了下来,大大小小的石头不断从山崖上滚下,坠落在另一侧的深谷中,引出惊人的声音,人与骡马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如此脆弱和渺小。

    “志宁,这雨一定很大,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

    “不行,你在马上要安全一些。”谢志宁看着脚下的深谷,不放心让她独自行走,他希望久经考验的马儿能提供她某种保护。

    大雨以令人吃惊的速度降下,那铺天盖地的雨水与狂风纠缠着、嘶吼着,将雄伟的山峰吞没,天地笼罩在一片迷雾中,人马在几步外就看不清彼此。

    “小珚,抓住驮子,坐稳啦!”谢志宁在风雨中大喊,看不清楚她,让他感到心慌,唯一给他安慰的是栗儿坚定稳重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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