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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兵力最为少得可怜,即便是眼下有求于人,但也明明白白向其他人传递自己不容置疑的独立性。
武松见他倔强,劝一句:“兄弟,眼下大局为重……”
岳飞却摇摇头,脸蛋微红,低声说:“幽州城是交到我手里的。岳飞只听官家和上级指示。”
这句话是开诚布公地表示,他可以合作,但宁死也不会听从“匪”的命令,更不会将城池的指挥权拱手相让。
岳飞不同于韩世忠。兄弟间的私交义气,比不过无可更改的原则。
武松看他的目光中多了些严厉,“兄弟!”
岳飞咬唇不语。心中也免不得打鼓。当初不是已经几次三番地预见过这场景。若是与武松大哥再次相见时,双方仍是敌对阵营,却怎么办?
武松音调低沉了些:“难不成你是说,要我这些梁山兄弟,都编入你麾下!”
岳飞立刻说:“小弟不敢!”
终于忍不住,一把扯下蒙眼布,带着血丝的不卑不亢的眼神,将一屋子人扫了一遍,又回望武松。军帐里鸦雀无声,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直到过了不知多久,紧张的氛围被一声温言软语戳破了。
“武二哥,岳兄弟,你们冷不冷?我从行李里找出点厚衣裳。”
这才回到现实当中。武松转头看了看,他家六娘捧着几件翻毛斗篷,眼巴巴地看着呢。
有些尴尬。生硬地说一句:“谢了!”拣一件披上。
岳飞也连忙称谢。却依旧不得展颜,眉头紧锁着。
潘小园叹口气,“出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第239章 拉钩
挽着武松的手, 推着岳飞后背,好说歹说,把两个人哄到旁边的小哨亭里。
两人倒是都不好意思拂逆她。大约也知道,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不像回事儿, 顺水推舟的暂停了僵持。
武松左右看看,见亭子里挂着块不干不净的手巾,顺手抽过来擦手。手上的那点泥尘翻来覆去的, 在手巾和皮肤之间来回奔波,不见消停。
岳飞余光一瞥见哨亭里扔着一把坏掉的弓, 拣起来拆拆装装的乱修,手上不闲着。
潘小园看着这两位祖宗, 决定先敲打武松, 轻轻嗔怪一句:“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让着兄弟一点儿?”
武松无语。她当这是过家家呢!
倒也说不出责备的话。甩手走人的时候, 身后有人大胆的窃窃私语“女人家懂什么”, 也无法流露出赞同的意思。好歹这条命赖她所救, 要是看轻她,不等于连带着埋汰自己么!
刚要艺术地反驳一句,又见她朝岳飞说:“兄弟, 姐姐我不懂行军打仗, 但你说说, 要是你们争不出个结果,人家敌人又卷土重来,你们怎么办?”
岳飞也不说话。但凡稍微有一点军事素养的人都能看出来, 金兵攻城受挫,退却二十里扎营,那是准备好好喘一口气了。只要他们营中没有诸葛亮,那么基本可以断定,入夜之前是无论如何不会“卷土重来”了。
但他也十分有礼貌,没有反驳她这句明显外行的推断。
潘小园小心拿捏着语气。两人心中不服,但嘴上各自不吭声。于是在对方看来,都成了垂头丧气,挨她的训呢。
唯一不同的是,武松神色冷漠,眉头微蹙,刚刚结束的一场厮杀,让他眼中尚存压迫性的冷冽之光;而岳飞由于双眼受伤,眼中一片通红,脸上一道道泪痕未干,让人觉得他似乎有天大的委屈,又或者是被对面这位凶悍大哥欺负得狠,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但潘小园知道人不可貌相,两人都是倔强的性子,只不过一个显在外头,一个藏在里头。这一次不能再装神弄鬼的抛假硬币了——话说回来,就算故技重施,岳飞也不一定买账。
只好摆事实讲道理,温柔说一句:“岳兄弟,你也知道梁山、明教这些绿林大哥都是桀骜不驯惯了的。就算归你指挥,人家也不一定听。若是闹僵,一股脑都走了,你的城怎么守?”
岳飞抹一把泪,这才嘟嘟囔囔说:“我不是要指挥他们!我……”
“我知道,就是要个名分,免得在外人看来,倒像是你通匪了——武二哥,你说是不是?”
岳飞再嘟囔一句:“我也没说他们是匪啊……”
武松冷冷道:“那便是心里瞧不起我们,耻于跟我们这些粗糙莽汉为伍了?”
小屁孩简直不可理喻。当初被张青忽悠两句,差点就抄家伙去梁山入伙了;如今呢,遮莫是沾上了官场中的酸臭味,开始懂得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了?
岳飞还没辩白,话被小潘姐姐抢去了。
“二哥!不许你信不过岳兄弟。”
武松再无语。这女人对岳飞比对他都好,真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典型。
谁知她下一句又自承其弱,嘻嘻赔笑两声:“我不懂排兵布阵,但咱们这三方联军,从来也没个名义上的统帅,只因谁都不服谁,选谁都让人有意见,一路上闹的别扭还少么?如今有一个现成的‘局外人’摆在这儿,跟谁都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利益往来,那是天上掉馅饼,你还不赶紧抓住了?又不是把命卖给他!”
武松忍不住笑了。让岳飞当联军统帅?她倒真信得过这小子!
潘小园心里却明镜似的。要论这世上她信得过什么,数来数去大约只有三样东西:武二哥的拳头,岳武穆的韬略,以及她自己的金子。
只可惜跟武松解释不清楚,也不能就此让岳飞得意忘形了。于是搜肠刮肚地游说。
“譬如……嗯,譬如三国时期,大伙各自为政,可总得有个汉献帝发圣旨不是?你就让岳兄弟当那个汉献帝,那个……有了牵头的,大伙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割据打仗……”
岳飞哭笑不得:“师姐……”
武松倒哈哈大笑:“那我是谁?我才不当曹操!——罢了罢了,便管他叫一声大哥,我又不少块肉!”
他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淡泊名利。只不过因着上次宋江招安的闹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怕再糊里糊涂把兄弟们卖了而已。
潘小园扑哧一笑,朝他投去一个亲昵的眼光。就是喜欢他这份豁达。要是换个斤斤计较的,只怕要内讧到明年。
再敲打岳飞:“你呢,也莫要纠结什么官啊匪的。你看我们这些人做的事儿,像是反贼的勾当么?那个燕山府郭药师倒是堂堂正正的大宋父母官,瞧他做的好事!”
岳飞无言。心里也明白,“忠奸”二字不能一刀切。事急从权,他这辈子和梁山的缘分还没完。
潘小园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一句:“你就当……暂时把这些人给招安了!”
岳飞不再执拗,苦笑道:“师姐有命,小弟也只好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