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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谅……”
头没磕下去,眼前一双带血点子的皮靴。秦桧惶然抬头。
史文恭似笑非笑:“你起来吧。你一心为六娘子办事,忠心可嘉,不失为人中之杰,史某佩服之至。她既慧眼识了你,也是你这辈子的运气。”
秦桧喜出望外。眼下明显史文恭控制局面。这人又明显是个薄情寡义的角色。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倘若他能“不计前嫌”,认识到他秦桧的价值,那么今日这番惊吓就没白受。
赶紧谦虚:“不敢当,不敢当,再杰也杰不过史参谋……”
史文恭轻轻一笑。伸手似要扶秦桧起来。转眼间,掌心翻动,轻轻一推。
秦桧的声音猛然哑了。弓弯的后背上,缓缓露出一个刀尖。随后身子一歪,跌落在起伏的野草丛中。
潘小园掩着嘴,连惊叫都叫不出来了。两个亲兵走上前来,熟练地将秦桧的尸身拖走,和方才被杀那些人并列一处。
史文恭将她拉远了些,旁若无人地轻声解释:“娘子养了一条毒蛇。眼下也许能解你燃眉之急,但只怕日后反咬你一口。小人擅自做主,娘子莫怪。”
她不知是该如释重负,还是该谴责,还是该表示感激。但是……
“你、你杀了宋使……”
再看一眼不远处的兀术。就连方才指责秦桧之时,四太子也没想过杀他来安抚史文恭。伤人使节,不就等于直接宣战!
烈日浓浓。密密麻麻的常胜军兵阵列四周。兀术被绑在一侧,阴鸷的眼神从一头扫到另一头,忽然开口:“潘夫人,小美人,现在你知道,到底是谁有意讲和,又是谁急于开战了吧!”
兀术也不是草包。史文恭在军营里呼风唤雨,却因着某种捉摸不定的原因,只对她一个人俯首帖耳。事已至此,若还瞧不出这一点,他干脆直接回到长白山打猎去。
同时后悔不迭。当初为什么没对这个史文恭的背景审查得再严些!
潘小园深深呼吸几口。本来对秦桧就没什么深情厚谊。再说,秦桧也算是一半咎由自取。谁让他毒牙露得太多太急,非要对史文恭斩尽杀绝呢?
镇定开口:“嗯,若是需要……需要将秦中丞编造一个暴疾而亡,我、我可以帮忙支吾。”
兀术冷笑:“宋人个个精明,单凭城里一个宗泽,你以为支吾得过去?呼延灼的死,你又如何支吾?潘夫人,小王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说服史文恭把我放了,我今日便修书回京,请封他做诸卫上将军,常胜军全部划归他管辖,以补今日之过。至于秦中丞,这满地的尸首里随便挑一个,说他酒后失德,寻衅滋事,不慎失手伤了宋使,已被我就地正法。小王愿意积极补过,退军三十里,以表诚意悔意。史参谋!你若答应,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往后只会加倍倚仗于你。你若是……为了讨好这个宋人女子而一意孤行,等消息传到上京,你只怕早晚难逃一死。你好好想想!”
刀架在脖子上,身边全是虎视眈眈的“叛军”,还能不慌不忙地剖析利弊、讨价还价,不得不佩服兀术的胆色。
不由得又看了看史文恭,心偷偷跳得快了起来。这份价码不可谓不优厚。
恰好史文恭也朝她看过来,神色依然是从容带笑:“还真是难决断呢。娘子怎么看?”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处境比兀术也好不到哪去。三十万陌生的军队将自己围在荒野,东京城头模糊看不清,就连午后的骄阳,也突然隐到了薄薄的纱云后面,连一点温度也不舍得施与她。
前程小命全悬在眼前人的手里。他这是什么意思,考较她么?
不动声色整整袖口,衣襟褶子拉平,裙角沾了几滴血,没办法,只能任它去。
“我若要你彻底反出大金,把这位四太子给我解送进东京城呢?”
史文恭眉目微扬,嘴角挑起一笑。
“只要娘子一句话。”
她惊愕,“什……什么?”
“只要娘子一句话。”
本能地不信。方才那句话不过是狮子大开口。天上哪有掉馅饼之事。就算有,这馅饼太大太重,怕不能给她砸死。
她笑笑,改口:“我随口说说而已。军队是你的,刀在你手里。要何去何从,遵从你心。”
他跟自己开个玩笑,难道还能当真。她有自知之明。江湖险恶,若史文恭真是那种为了博女人一笑而罔顾利弊的主儿,他早就投胎转世并且长到岳飞那么大了。
清清嗓子,再重复一遍:“今日这番场合,你难道不是已事先准备演练过了?想必早有安排,我何必多嘴,但求遵从你心,别让……别让旁人失望。”
史文恭笑道:“娘子莫要妄自菲薄。史某平生说谎无数,但既说过要偿还你恩义,这句话从没想过食言。”
一步步走开去,叫过几个心腹亲随,一个个低声吩咐过来。
不知他说了什么。数十常胜军首脑齐齐单膝跪下,叫道:“我等愿为史将军肝脑涂地,效忠到底!”
“再说一遍!”
“我等愿为史将军肝脑涂地,效忠到底!”
身后数万军兵齐声跟进大吼,南腔北调的誓言响成一片,惊起树上无数老鸦。
史文恭正色道:“即便我让你们反出大金呢?”
“那便反!”
回音荡荡,经久不息。兀术面色骇然,骤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错误,绝望地闭了眼。
史文恭冷静命令:“通知各营,将金国隼旗收缴烧掉,换回常胜军狼旗。将四太子绑了,装进囚车,解送东京城。三位受伤的梁山朋友,一人赠两匹马、三斤金子,派二百人护卫,送他们回京。用不着写信解释,他们审一审四太子,便知始末。”
“得令!”
马蹄声疾,中军营地立刻齐齐开始行动。潘小园看得眼花缭乱,如在梦中。想象这一囚车、三骑马来到东京城下,里面的人怕不会吓晕过去!忽而想笑,忽而想哭,忽然足边踩到一个田鼠打出的小洞,腿软一刻,竟而立不住脚。
身边护着三五个常胜军军官,立刻给她轻飘飘扶起来,“娘子当心。”
态度十分恭谨,想必史文恭早有叮嘱。
她忍不住拭泪,回头深深几个万福:“你们……你们……”
其中一个生得随和些的军官笑道:“我本是辽东野人,被金兵屠戮家园,无路可去之际,才不得不投靠仇敌谋生。史将军今日振臂一呼,我等企盼已久,敢有不从!”
史文恭分派已定,信步回到帐前,单薄的唇角漾起笑意:“娘子可满意了?”
她茫然点头,“今日多、多有得罪……”
“哪敢怪罪娘子。小人行止不当,致使娘子多有误会,本是想等到议和结束,再送娘子一份大礼的。只是眼下不得不提前行动。时机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