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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陪着他吹冷风,等到天空中开始飘起一点点雪花的时候,我听见一些细细的,像是小兽低鸣般的呜咽声。
那些细微的呜咽断断续续,让我微微有些恍惚。
我茫然地想着原来安静的人,连哭起来都是这样的安安静静啊。然后又想起,他不过是一个刚满六岁的孩子而已。
为什么一个六岁的孩子,就已经学会藏起自己的难过,偷偷地哭泣?
鬼使神差的我走到他身边,小声唤了句“殿下”。
哭泣声戛然而止,我等了一阵子,他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沙子……”他将脸藏在胳膊里,好半晌,才艰难地说,“沙子迷了眼睛,有点痛……”
我胡乱地嗯了一声,紧挨着他冰冷的身子坐下来。
那一刻我忘记了他是皇子,而我是侍卫。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帮他挡掉些风,挡掉点雪花,让他不再那样瑟瑟发抖。
大概是我的体温给了他一点勇气,他哭泣的声音稍稍大了些,我默默地听着,学着周皇后的样子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靠着我静静地睡着了。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他之所以会那样轻易地依赖我的怀抱,不过是发热发得有些迷糊不清。但是那又如何呢?对于我来说,那个夜晚,始终是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
就像现在我一步一步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在这个褪去了喧嚣新年伊始,在这些疲倦地锁上了重重大门的街头小巷,看着他不知从何时开始习惯性将悲伤掩藏淡淡表情下的脸,心里其实是希望他哭出来的。
我想看他哭出来,然后再把他抱进怀里。
就像小时候那样,静静地抱着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等到他哭累了,便会渐渐地在我怀里睡着。
第23章
皇城里的百姓大多都睡下了,寂静的小巷里漆了红漆的大门重重紧锁,只留下守夜的长明灯还在檐角默默闪烁着幽暗的烛光,杪冬拖着长长的影子,漫无目的地走过这些满是爆竹残骸的青石小路。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木槌敲打在铜锣上的铛铛声带着空气一同震动,在这寂寥的夜色中一遍遍空荡荡地回响。
更夫的脚步随着锣声一点点接近,杪冬停下来,抬头望向朱门边新张贴的喜庆春联。
“天干物燥——”
更夫的声音从拐角处转过来的时候,杪冬回过头看了一眼。
“小、小……”
看着那人霎时瞪大的眼睛,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的嘴婚,杪冬歪着头略带疑惑地朝他笑了笑,却不想那更夫忽然高喊一声“鬼啊——”,一把扔掉木槌和铜锣,转过身逃得飞快。
看着那人瞬间消失了踪影,杪冬着实愣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身着一袭式样繁杂的浅色礼服,披着一头不知何时散落下来了的长发,在这寂静的小巷里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确实像是鬼一样。
杪冬低低地笑了一下,然后走到被遗弃的铜锣面前,蹲下身拾起木槌在锣面上轻轻敲了起来。
“天干物燥——”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微眯起眼睛,百无聊赖地小声说着,“小心火烛——”
小巷里忽然扬起一阵风沙,杪冬闭了下眼,待到风停沙散,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铜锣的对面多了一双紫金蟠龙靴。
那是一双做工极其精致的蟠龙靴,深紫色的靴面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缝制的,看上去柔软舒适而又光洁亮丽,靴面上的龙是用金线穿了细碎的紫金石一针一针细细缝上去的,璀璨的龙身优雅华丽地向上蔓延,最终消失在那一片如火焰般红艳的衣摆之中。
杪冬低头看着蟠龙靴发呆,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人蹲下身来,将他额前凌乱的刘海轻柔地扫到一边。
那个人的掌心贴着他冰冷的额,在这暮冬凛冽的寒风中带来些许暖意。
温热的掌心沿着他的额角慢慢下滑,最后停留在颊边,流连不去。
“回去吧?”
顺帝低头看着杪冬默默低垂的睫毛,缓了缓呼吸,轻轻地,像是怕惊吓到什么一般低声问:“回去了好不好?”
杪冬抿着唇角,沉默不语。
掌心下是少年细嫩到让人不忍放手的肌肤,顺帝的视线滑过杪冬虽然苍白却无法掩饰的令人窒息的精美的容颜,心里升起难以言表的苦涩。
杪冬偏了偏头,避开顺帝的手。
他起身退开一步,淡淡地说了句“好”,然后转过身,并不去看顺帝,径自朝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被自己留在身后的顺帝面上是怎样的表情,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为自己的不敬而发怒。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个人是否会发怒是否又会惩处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自己以前不在乎,现在更不会在乎。
一路躲过侍卫的巡查,杪冬回到阔别已久的千尘宫。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房间里的火烛忽然燃烧起来,橙色的火光驱逐开黑暗,让整个房间遍布柔软温润的光泽。
杪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顺帝一眼,又接着往里走。
杪冬掀开内室的门帘,从暗格中取出颜泥,调了些许药酒,一点一点仔细配着颜色。
在外间等了一阵子的顺帝亦掀开珠帘走了进来。一眼看见杪冬手上的动作,他变了变脸色,猛然出手抓住杪冬的手腕。
杪冬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颜泥盒子因为那人过大的力道而被甩了出去,哐当一声碎了一地。
杪冬侧头看着那一地沾染着颜泥的墨瓷碎片,垂下了眼眸。
“……已经不需要了,”顺帝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略微涩哑地说,“不用再将脸藏起来了。”
“……可是”少年微微蹙起眉,平淡的语调里透出些许为难,“要怎么向大家解释?这个样子出去的话,似乎有些麻烦。”
“杪冬不用担心。”顺帝弯了弯嘴角,大概想勾出个安抚的微笑,可是那笑容一摆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生硬。
“我会处理的。”顺帝说。
杪冬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静静地看了顺帝一阵子。
他歪起脑袋,似乎开始为什么事情烦恼,思虑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开口说:“等会儿的祭天地仪式,我不想以左使的身份参加了。”
顺帝定定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