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徘徊
一瞬在电视台上的“表露心意”果然被媒体们拿来大肆炒作，标题多是“金童有意，玉女无心”之类的说词，要采访他们的媒体记者也比以前更多了数倍，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媒体到底问些什么。
心怡终于将手边最后一张报纸的评论分析看完，扔到一边大叹口气，“这些媒体真的够无聊，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吗？做个本年度全球各国GDP的升降表不是更有意义？”
她手边躺着的那张报纸上赫然有个标题：“金童玉女匹配指数大分析。”
“说我们在十项指数上有九项都符合，真是搞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都不清楚，这些媒体说的倒好像有鼻子有眼。”
叶子也扔下一份杂志，正色说道：“这件事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负面消息。毕竟你刚和魏建南分手没多久，现在就冒出新恋情会让人觉得你的私生活不简单，我看你的下部戏还是要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和一瞬合作。”
“一瞬呢？他那边情况如何？”
“哼，你还担心那个臭小子？要不是他胡说八道，我们能遇到这么多麻烦吗？”叶子心中仍然气难平。
“也不能全怪一瞬，他也是无心。”心怡小声说，“当时那个主持人逼问得那么紧，他又没有经验，脱口而出一些话也不奇怪。”
“他真的是无心吗？”叶子狐疑地看着她，那天去录节目她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具体幕后细节她并不知道。
心怡看着她，“怎么？难道你有别的看法？”
“今天我上了一趟你的官方网站，不少你的FANS都就这次采访发表了意见，你知道她们都是怎么说的吗？”
心怡愣了愣，事情发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想过FANS会有什么反应。大概是因为她一入行就有男朋友，这么多年下来，又没有别的绯闻，FANS对她的恋情也没有过多的议论。
这一次，反应很强烈吗？
叶子面容冰冷，“她们都认为，这是李一瞬经纪人研究的宣传策略，借助你现在的名气帮他炒作。”
心怡一震，“你也是这么想的？”
叶子咬咬牙，“我虽然不愿意这么想，但是，从常理判断，这也不是不可能。炒绯闻本来就是圈子里的一个游戏规则，一瞬刚刚和你拍完戏，现在正在上升趋势，如果有这么一段绯闻帮他，的确可以……”
“一瞬不会是这样的人。”心怡烦躁地打断他的话，“一瞬只是太年轻，不会说话。”
“你怎么这么坚定地护着他？难道他私下还对你说了些什么？”叶子警惕地盯着她。
心怡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急忙辩驳：“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
叶子还是古怪地盯着她，“反正你自己要注意吧。当然，这种事情在娱乐圈也很常见，不出半年这些绯闻就会过去，但是目前你最好尽量避免和他私下见面，即使在公开诚，也要保持距离。”
“唔，我知道。”心怡点头。她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桃色绯闻向来是她最讨厌的，她一步步走到现在不是靠炒消息红起来的，今后也不想，但是，这次一瞬的表态真的让她很为难。
那天他的眼睛那么清澈，语气那么坚定，让她相信一瞬绝不是无意地说错话，更不是恶意地炒作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会……
好烦。想起刚才叶子说的话，她也打开电脑，跑到自己的官方网站上去看消息。
果然，在她的BBS上，FANS已经吵成一团。很多人都激动地写——
坚决反对李一瞬和心怡再合作拍片！
坚决拒绝再看到李一瞬出现在电视上！
用词之激烈让心怡震撼。她知道FANS是在维护她，怕她受伤害，而且她们不认识一瞬，不能近距离地感受到他的真诚，感受到他的纯朴。在这个纷乱复杂的圈子里，很多人都是别有目的地活着，新人们为了让自己红，不惜出卖自己换取交易的消息更是比比皆是，大家的怀疑和推测都有其合理性。
全天下都相信一瞬是别有目的，只有她，不曾这样想过。真的是因为她和一瞬相识已久的缘故吗？
忍不住她在手机中找到一瞬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等了很久，对方才接起，稍有些迟疑和疲惫的声音：“心怡？”
“你还好吧？”心怡小心翼翼地问。
“还好。”两个字后双方陷入一片沉默。
“那个，外面的话不用太放在心上。”心怡又主动开口，“他们不清楚你的为人，可能会有一些恶语中伤，你就往好处想，即使是负面消息，也可以帮你提高知名度，再过几个月，大家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我从没想过提高知名度的事情。”一瞬懊恼地说，“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柔柔地问，不知为何，心中会有一种小小的期待感。
继续沉默了几秒钟后，恍惚听到对面有轻微的叹息，“心怡，能告诉我，你自己的想法吗？”
这回换心怡沉默了。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得有些冲动，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和你说这些。”
一瞬的声音听起来很受伤，让心怡不由得为之心疼，急忙说：“一瞬，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没有思想准备。”
“我会等的。”他轻声说，“等待有一天，我有资格和你说出真正的心里话，等待有一天，你做好准备听我讲。外面的人，无论说什么都动摇不了我，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再多的苦难我都承受过，小小的流言蜚语我不会在乎的。”
他的坚决又让心怡为之震动。
“一瞬，我可不可以问你，为什么要、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你还不了解我。”
“有些人，即使认识很多年，你依然无法了解，有些人，即使只是相见一面却可以成为知己。我把这个当作缘分，如果打扰了你，我很抱歉，只是希望不会伤害到你。”
在他说话的同时，话筒那边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一瞬，你在给谁打电话？记得我的话，最近不许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也不许再说你和方心怡的关系。”
非常严厉的措辞，非常严峻的声音。这个声音和口气心怡能辨别出来，是一瞬的签约公司经理夏中明先生。夏中明在圈内向来以管理严格着称，对自己所带的艺人都要求很高，对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做出规定，什么诚下能说什么话，什么诚下不能说什么话，如果有违反的，立刻会被冷藏。
她本能地想帮一瞬解释，竟忘了自己是在电话这边，只是大声说：“别怪他，这不是他的错。”
但是一瞬却突然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传来嘟嘟的忙音声。
她有些着急，一瞬已经被夏中明下了封口令，如果一瞬一激动又说错了什么话，夏中明很有可能会对他采取更厉害的惩罚措施，他好不容易一步步辛苦奋斗有了现在的这个好局面，如果被雪藏两三年，就等于全毁了。
她急忙穿上外衣要出门，叶子抱着文件进来，拦住她问：“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一瞬，他好像被夏中明下了封口令，有些问题他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你疯了？”叶子将她一把拉回来，“有什么事情你电话里告诉他就好了，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现在避免和他见面，公司外面那么多狗仔队，就愁没有消息可以报道，你还自己送上门去。”
“可是……”她左右为难。
“一瞬又不是孝子，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不见得不清楚，你就别在这里杞人忧天了。”叶子哄着她走回来，“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一会儿我给夏中明打电话，帮你打听一瞬的情况，顺便再帮一瞬说几句好话，保证他不会在夏中明那里吃亏，好不好？”
心怡无奈，只有走回来，看她手上一大堆的东西，随口问：“这些是什么？”
“最新送来的剧本，你看看，对哪部戏感兴趣？我已经先帮你看了一些，其中一部古装和一部时装都不错，剧集不长，你可以穿插着拍，三个月内就可以拍完，不耽误你年底的新唱片灌录。还有，下个月你的专辑发售，签售地点定在了明氏百货大厦七层，明氏答应把场地借给我们一天，价格也非常公道，这要多谢你表姐的帮忙了……”
叶子有条不紊地讲着一件又一件的公事，心怡只有将心情收回，尽力放到公事上来。只是，耳畔始终徘徊着一瞬的声音——“我会等的。”
真是心烦意乱。
这么多年，虽然有魏建南这个男朋友做挡箭牌，但是依然也有不少人对她表达爱慕之意，她都是一笑置之，只有一瞬这一次，真的是让她乱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依瞎记得，在日本的酒吧里，她大声宣布自己是自由人的时候，他似笑非笑地问她：“这是不是代表，全天下的男人都有了新的希望？”
依瞎记得，在日本，她喝醉了，一瞬宽大的肩膀背起她的身体，将她送回房间，第二天起床时，看到床边的纸巾盒，垃圾桶，身上的被单，当时心中所洋溢的暖意。
只是，只是，她的心刚刚被狠狠地伤过一次，怎么可能再爱？
一瞬和她，无论是生活经历，还是感情事业，都相差太多，或许这只是拍情侣戏常见的后遗症吧，容易假戏真做，把感情代入，爱上对方。等到过了这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就不会再有这些烦恼了。
想完这些，她又霍然觉得轻松一些，终于可以集中注意力将视线投回那些剧本和工作上去。
尽管叶子做了保证，但是一瞬还是从媒体的视线中消失了三个月。问及他的去向，夏中明只是透露说，因为准备给他录制新唱片，一瞬远赴澳洲去进行必要的声乐培训去了。
娱乐圈本就是不缺乏新消息的地方，三个月的时间对于一个人来说或许很短，但对于这个环境复杂，各种消息层出不穷的娱乐世界来说已经太长。很快，人们就把三个月前金童玉女的那段传闻丢到脑后去。
方心怡继续忙她的各种工作，出唱片，拍戏，上各种电视节目，谈笑风生，怡然自得，演艺事业更是红上加红，她和一瞬合拍的那部戏还被提名为今年水晶奖最佳剧集奖，她，萧国雄以及一瞬，都分别被提名为最佳男女主角和最佳男配角。
颁奖典礼在即，心怡又开始忙她的最新专辑的录制。
最近她有些感冒，专辑主打歌《何曾忘记》一连录了三天都没有录出最佳效果，但是发片日子是迫在眉睫，又不能等，她只有通宵赶班，几乎将自己的家都要搬进录音室来了。
“心怡，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所以不能放开心灵去唱，这是你这几天遇到的最大问题。”
隔着玻璃和她说话的人就是这次的音乐制作人，也是当前最红的制作人之一：何亚田。上一张专辑也是他帮心怡监制，卖得大红大紫，所以这次两人继续合作。
心怡喝了几口水，稍微润了润嗓子：“也许是最近工作安排比较紧吧，我很难放松。”
“但是这首抒情歌必须要你放慢速度，放松心情才可以唱得淋漓尽致。”何亚田说，“这样吧，今天我们停工一天。”
“停工？”心怡愣住，工作进度这么紧，还要停工？
“这一天你也不要忙别的工作，就让自己轻松一下，看看电视，打打游戏都可以。”何亚田好像听到声音，回过头去，此时从门外走进一个人，看到那人，心怡怔住。
她呆呆地看着何亚田和那个人握手，那两人微笑着说话，心怡自己还傻站在录音室内，一动不动。
直到那人的视线也转过来，与她对视时，彼此的眼波都激起一层涟漪，但是很快地，对方先恢复了正常，在外面挥挥手，好像还说了句什么。
她摘下耳麦，推门走出去，“一瞬，什么时候从澳洲回来的？”
“上个月回来的。”大概是澳洲的阳光充足，一瞬的皮肤看起来更接近小麦色，健康亮丽地直刺她的眼睛。
“上个月就回来了？怎么最近没见到你？”心怡之前没听到一点有关一瞬的消息，不仅叶子没有和她说过，就是媒体上也没见有类似的报道，她以为一瞬始终在澳洲忙专辑的事情。
“我还不是大明星，不到动静皆是风云的地步，这一个月一直在闭关修炼，不仅是你，我的很多朋友都说最近看不到我，以为我失踪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是那样轻松随意，没有一点酸涩的味道，看来三个月前的那场小风波在他心中不再有阴影了。
看到他如此开心，心怡也忍不住展露笑容，“是来找何大哥的？”
“是，有一些录音上的事情要请教何大哥，不过既然你们在忙，我就等一会儿。”
何亚田说：“没关系，我们的工作暂停，今天放了心怡一天假。你那些问题我马上就去帮你处理。”说着看了看手表，“不过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我们是不是先吃完饭再谈工作？”
“好啊。”一瞬笑说，“我来请客，你们想吃什么？”
“那就吃龙虾吧！”何亚田故意开玩笑。
一瞬当真了，愣住，说：“那我要先看看钱包里的钱带够没有。”
“我来请好了！”心怡抢着说，但是她感觉一瞬的眼神扫过来，那眼神中闪过一抹受伤的味道，她忽然间后悔了，干吗要在这个时候摆阔？
还是何亚田替大家化解尴尬：“算了吧，下午还要工作，还是吃省事方便的比较好，楼下就有一间食堂，做的饭菜很不错的，又节省时间，就去那里吃好了，边吃边聊。”
三个人终于达成一致。
这是一间着名音乐公司的专署大厦，在这里来往的多是音乐界的人士和明星，所以当他们出现在食堂的时候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心怡衙了饭菜走回桌边，一瞬已经坐在那里了。
“就吃这么点东西？不会饿吗？”一瞬好奇地问。
心怡笑笑，“是很想吃啊，但是要保持身材，没办法。我的脸很容易胖，上电视会很难看。”
“做女明星的确更辛苦一些。”一瞬垂下眼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喝汤。
他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尴尬。正好何亚田回来了，笑着说：“对了，前不久我搞到一首曲子，很不错，但可惜是男女对唱，本来想放到心怡的新专辑里，可惜没有找到合适的男声，要不要一瞬和你合作一起？”
“好啊！”
“不要！”
两个人同时开口，却说了不一样的答案。说“好”的是心怡，说“不”的是一瞬。
两个人说完，又都尴尬地互看了一眼。
何亚田愣住，“怎么？一瞬有什么顾虑？”
“前不久的绯闻刚刚平息，我不想给她惹麻烦。”一瞬手里的筷子只是无意识地在菜里挑拣，半天也没有放进嘴里。
“没关系的，”心怡觉得自己的嘴好像根本不受自己控制，“那首歌我知道，很适合你的音色，你不是也要录唱片了吗？正好可以在我的唱片里热身一下，让大家先听到你的声音，对你的个人唱片会有促销的作用。”
“心怡说得没错，”何亚田在这个圈子里混得太久，对绯闻什么的向来没兴趣，“普通消费者听的也只是声音，只要你的唱功足够，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也算是给你们两个的唱片制造一点噱头。至于绯闻嘛，炒来炒去还不就是那么点无聊的东西？只要你们自己没有这件事，他们也抓不住新的把柄。”
他说者无心，但是心怡却很心虚地看了一瞬一眼，他也在很认真地看她。
“真的要邀请我和你一起录歌？”他沉声问。
又是这种声音，又是这种眼神，每次一瞬用这样的口气和眼神望着她时，她就会觉得不安。但是和面对魏建南的不安不同，这种不安中却隐含着一丝让她感动的情绪。
“没问题的，我相信你的实力。”她拍拍他的肩膀，好像是个前辈在给后辈鼓励，但其实她是想借助这个动作来化解自己心中的不安。
“那，我要回去问问夏先生。”一瞬还是很迟疑，大概夏中明给了他很大的压力，让他没办法立刻答应。他还是新人，很多事情自己也没有决定权。
“好，我帮你去和夏先生谈。”何亚田很有把握地说。
一瞬无声地笑笑，说：“谢谢。”
心怡不确定这句话他是说给谁听的，因为他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一瞬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只要和它对视上，就会被深深吸引，即使被埋藏得最深的心弦也会被撩动出柔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