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软糖 ρō18?κ?ō?
庄青楠来到林昭家门口的时候,林昭拿着手电筒,正打算去葡萄园后面的临时猪圈巡视。
“庄青楠,你怎么过来了?”他一脸惊喜,主动迎上来,见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歪了歪脑袋,“有什么事吗?”
“……没事。”庄青楠艰难地把庄保荣的感谢转达给他,举高篮子,“这些鸡蛋不值多少钱,你要是不嫌弃,就留着吃吧。”
林昭挠挠头,大大方方地把篮子接过去:“你说什么呢?我最喜欢吃土鸡蛋了,一天最少吃两个!你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他再怎么粗枝大叶,也知道家里没人的时候,邀请一个女孩子进屋不合适,说这句话就是客气客气,没想过她会答应。
然而,庄青楠反常地点点头:“我有点儿渴,能喝杯水吗?”
林昭愣了愣,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当然可以!快进屋,我给你拿果汁!”泍呅唯?璉載?址:ρò⒅в??.?òм
林昭把巡视猪圈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抛下手电筒,让庄青楠坐到沙发上,给她打开电视,倒好饮料,又三步并作两步往厨房走。
篮子里的土鸡蛋足有四五十个,他把磕破的拣出来,放在案板旁边,余下的存进冰箱里,紧接着翻箱倒柜准备回礼——
奶奶给的干贝干虾、外婆腌的咸肉咸菜、林鸿文朋友送的广式腊肠,全都塞进篮子里,他还嫌不够,又找出两大块卤牛肉。
“林昭,你别忙了。”庄青楠在客厅坐不住,循着动静追进厨房,“我什么都不要。”
“你跟我客气什么?我家的肉太多了,根本吃不完,放久了又不新鲜,你就当帮帮忙,带回去让姑姑姑父一起消化消化。”林昭既实诚又懂说话的艺术,几句话说得分外妥帖,“你要是嫌重,我待会儿骑车给你送回去。”
他越这样,庄青楠良心上越是过意不去。
她能猜到庄保荣在打什么主意。
无非是被赌债逼急了眼,又赶上林鸿文和郑佩英不在家,打算让她拖住林昭,在他们家那几十头猪身上做手脚。
她觉得羞愧、害怕、痛苦、愤怒,与此同时,又无可奈何。
庄保荣非要拖她下水,又拿学费和生活费相要挟,她能怎么办?
如果顺利瞒过林昭,间接帮助庄保荣得手,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她都会过得很轻松——有学上,有饭吃,还能少挨很多顿打骂。
是,她肯定会背负嫌疑,可那又怎么样?林昭没有证据,林鸿文和郑佩英更不好为难她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与此相反,如果她主动示警,向林昭坦白一切,后果将变得难以估量。
林昭通过这件事看清她们一家的卑鄙与贪婪,再也不会对她这样友好,这样客气。
更可怕的是,万一他没能拦住庄保荣,肯定会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父母,将庄保荣送进监狱。
做为盗窃犯的女儿,她再也不可能上学,甚至无法在铜山镇拥有立足之地。
庄青楠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中,一遍遍用理智提醒自己——
她应该自私一点。
她还太弱小,太微不足道,就像林昭常吃的剥皮软糖一样,剥开柔软的表皮,是更柔软的内里,稍一用力碾压,就会支离破碎。
她应该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自己。
“庄青楠,你在听我说话吗?”林昭察觉到庄青楠的走神,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你爸又为难你了吗?”
他说着,警惕地观察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检查有没有伤痕:“我发现你的黑眼圈越来越严重,是不是每天都睡不好觉啊?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来点儿夜宵?我给你煮泡面吧?”
庄青楠掩饰似的转过脸理了理头发,见墙上的时钟刚刚走过晚上九点,打起精神拖延时间:“好啊,我来煮吧。”
林昭家用的是先进的煤气灶,庄青楠在他的帮助下打开火,往锅里舀了两瓢水,手脚麻利地择菜洗菜。
林昭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咬开一根火腿肠,笨手笨脚地切成厚薄不一的圆片,丢进半开的热水里,踮起脚尖取下三包香辣牛肉面。
庄青楠拿起磕破皮的土鸡蛋,打进锅里,把火苗调小,等蛋白包裹住蛋黄,慢慢凝固,这才往里面下料包、泡面和青菜。
林昭认真地记下步骤,笑着说:“原来鸡蛋要这么煮啊,难怪我每次煮出来的都是鸡蛋汤。”
他又说:“等到过年,我们家的猪也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可以来我家看杀猪,我留几块最好的五花肉给你!”
听到这句话,庄青楠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良心像被一柄重锤反复击打,又像插上千万根针,血肉模糊,千疮百孔。
她动作迟缓地盛出两碗面,和林昭在厨房的小方桌前坐下,看着他挑起一大筷子泡面,边吹气边急切地往嘴里吞咽,忽然掉了眼泪。
“林昭……”她抬起清澈干净的眼睛,望着少年错愕的面孔,情感挣脱理智,低声示警,“别吃了,快去葡萄园看看。”
她说不出亲生父亲带人偷鸡摸狗的话,难堪得恨不得找块地缝钻进去,见林昭压根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得不摈弃杂念,站起身催促他:“快去啊!”
做出这个并不聪明的决定之后,庄青楠万念俱灰。
与此同时,她又如释重负。
“哦……哦!”林昭糊里糊涂地照着庄青楠的指示往外跑,跑出几步又转过身,寻找被他随手乱丢的手电筒。
“在这里!”庄青楠抓起手电筒塞给他,“你一个人不行,多叫几个人过去!旺财呢?”
“旺财……旺财在葡萄园看猪……”
林昭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同时白了脸。
庄青楠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和林昭一起往葡萄园的方向跑去。
他们钻进枝叶茂密的园子,绕过简易板房,看见一辆大卡车停在临时猪圈的门口,四五个男人把一头圆滚滚的猪捆到手臂粗细的长棍上,使劲往上抬。
车斗里挤挤挨挨地站着十几头猪,嘴里“哼唧哼唧”,惊慌地叫嚷着。
庄保荣坐在驾驶位,大开车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催同伙加快速度。
他拧着断眉,不耐烦地扭过头,在车灯和手电筒散发的微光下,和一脸震惊的林昭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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