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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他也会忍不住纳闷,天下男人尽可任由她选择,她究竟为什么愿意嫁给像他这么一个平凡的男人呢?虽然他无意自我贬抑,但他毕竟是平凡的,这是事实。不过他也不会被这种疑问桔住自己,不管她有多美,无论他有多平凡,终归只是皮相,有一天,皮相会老化、会改变,也就无所谓美丑平凡了。
而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这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收拾好了吗?」
她点头。
「好,那我们走吧,离开客栈后先找家饭铺子用过早膳再欧程吧!」
说是这么说啦,不过,慕容羽段只一打开房门,就知道他的计划又得临时做变更了。
「慕容公子,我家老主人有请公子与夫人过府一叙。」
门外,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恭恭敬敬地施下大礼,见他一副等候多时,说不定熬了一整晚的模样,慕容羽段不禁暗叹,心知八九成又动不了身了。
「敢问贵主人是?」
「九阳双刀钱锁山。」
果然,又是当年拒绝对爷爷施以援手,并曾对爷爷视若无睹的「至交好友」之一,这一路来,他不晓得碰上多少个了,每个都像是早已忘却当年往事,拚命对他示好攀交情,使他啼笑皆非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原是打算顺应他们的希望,既然他们不想和慕容家有所牵扯,他也就假作不认识他们,以免他们为难,可若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他又该如何?
总不能一脚踹出去吧?
「这……敢请管家转告贵主人,」一如过去半个多月,他试着要委婉地拒绝,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接到儿子了。「晚辈现有要事在身,不克前往,他日定当……」
谁知话还没说完,中年管家竟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去了,慕容羽段顿时傻眼。
「请公子务必……」
「等等,等等,你先起来再说!」
「不,请公子先答应……」
「可是……」
再一次,慕容羽段才出口两个字,管家竟然开始磕起头来了!
慕容羽段目瞪口呆,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迥眸看看妻子,后者依然是一脸漠然,好像根本没瞧见任何异样似的!多半又魂游九天去了,他再回过头来,管家还在磕头,他不禁暗暗呻吟不已。邀客邀到这种地步,未免太好客了吧!
第七章
在落魄之前,全国最大、最有名的琉璃窑和琉璃坊就是属于慕容家的,皇室宫城、皇陵和各地寺塔所使用的琉璃构件,有十之八九是出自慕容家的琉璃窑,可想而知当年的慕容家有多么富裕。而且如同周家,由于生意上的来往,当时的慕容家也与官家有十分密切的关系,只是慕容家的主人从不曾想过要利用这层关系而已。
尔后,慕容家因默家之事而逐渐没落了,十数座琉璃窑陆续被人暗中毁坏,即使数度重建,依然一再被毁损,直至完全无法接单出货,生活过不下去了,只好变卖一切举家搬到苏州去。
除了慕容家位于金陵南郊的老屋,那是祖产,虽然又小又破旧,跟废弃屋没两样,但慕容家的子孙谁也不敢轻易变卖掉,也幸好如此,不然当慕容问天嘱咐慕容雪带着孩子逃难时,还真不知道要叫慕容雪逃到哪里去才好。不意,慕容羽段好不容易抵达金陵,见到的却不只慕容雪和杜啸风兄弟,还见到了……
「爹、娘,你们怎么也来了?」慕容羽段又惊讶又诧异。
「我还想问你呢!」慕容问天没好气地道。「我们晚你们半个月出门,却早你们半个月到这儿,你们到底溜到哪儿去游山玩水啦?」
「这……」慕容羽段苦笑。「说来话长……」
于是,打从为宫孟贤送贺礼到曹家庄开始,一直到抵达金陵为止,这一路来的「坎坷」旅途,慕容羽段说了个详详尽尽。
「老实说,我一直感到十分困惑,即便岳父、岳母两位在江湖上确实有几分威望,然而像秦爷爷、赵爷爷他们那样殷勤、那样急迫的对我示好,要说是热切,不如说是……」他迟疑一下。「呃,畏惧……」
「畏惧?」慕容问天也在深思。
「对,是畏惧,」慕容羽段慢条斯理地说。「好像如果我不肯接受他们的招待的话,他们便会惹来灭门大祸似的。」
「是吗?」慕容问天忍不住朝一侧笑吟吟的独孤笑愚瞥去。他们究竟是江湖上的哪一位呢?不过,就算独孤笑愚说了,他也不一定知道,因为慕容家在他年纪尚轻时即已退出江湖,父亲告诉过他的江湖轶事也不太多,大都是父亲过去那些所谓的至交好友,以及江湖上各名门大派的事迹,其它的就很少提及了。
「那么爹您呢?您又是为何和娘回到金陵来的?」慕容羽段问。
「我?」换慕容问天苦笑了。「说实话,我也跟你一样胡涂,你们小夫妻俩出发不到十天,一位司徒岳公子就找上门来了……」
「司徒岳?」慕容羽段若有所思地道。「难不成是凤阳府的司徒世家,也就是当初买走慕容家所有琉璃窑、琉璃坊与房地产的司徒家?记得爷爷曾提起过,当时他们出的价格低得可以说是贱价再打折又打折,但也没有其它人出价了,不得已,爷爷只好卖给他们了。」
「对,就是他们,而且司徒岳的父亲也就是前任武林盟主。」
前任武林盟主?
唔嗯,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这其中似乎有某种微妙的关联在。
「那司徒公子找爹做什么呢?」慕容羽段又问。
「他要把他爷爷从你爷爷手中买去的所有琉璃窑、琉璃坊与房地产全部还给慕容家,且毋须任何报偿。」
「咦?」慕容羽段大吃一惊。「为什么?」
「他说……」慕容问天又向独孤笑愚飞去一眼。「当时他爷爷可以算是趁火打劫,那笔买卖实在不怎么光明,他要纠正这项错误。」
「嗯,虽然爷爷也曾说过,琉璃窑是慕容家的祖业,有机会能收回来是最好。可是……」慕容羽段不赞同地钻起了眉宇。「无论是高价或贱价,当初毕竟是爷爷自愿卖给他们的,他们也拿钱出来了,现在我们怎么可以不劳而获地接受他们把原物还给我们呢?」
「我也是这么说的,」慕容问天嘉许地点点头。「于是司徒公子便说要以原价卖还给我们,即使如此,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但他依然坚持要还给我们,缠得我烦了,只好来找你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始终笑吟吟不吭半句的独孤笑愚终于出声了。「就跟他买回来吧!」
慕容羽段父子相觎一眼,他说得太简单了吧?
「但是……」
「至于钱的问题,很简单……」独孤笑愚刷开扇子,潇洒地摇两下。「我借你们,再加一笔足够维持到生意稳定下来的周转金,小砚那箱嫁妆就押给我,等你们赚了钱再赎回去就行了!」砚心的嫁妆?
慕容羽段父子又相对一眼,再很有默契地同时转注默砚心,然后又拉回眼来看对方一下,不约而同摇头。
果然是父子,真有默契!
独孤笑愚暗笑。「为什么不行?」
「那是砚心的,我们怎么可以……」忽尔噤声,慕容羽段低眸往下看,一只柔萸搭上他肘弯,他的视线拉高,对上默砚心的眸子,然后他摇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当然是……我知道,可是……那不同,那是……这、这……不,自然是不用……怎能如此……」
僵了片刻,他轻叹。「好吧!」
从他们的「对谈」一开始,先是慕容问天好奇地直盯着他们来回看,然后独孤笑愚也好奇地过来看他们究竟是如何「交谈」的,接着,原本在另一边逗着小娃娃玩的杜琴娘、慕容雪和杜啸风兄弟也好奇地凑过来。他们真的在「交谈」耶!愈看愈好奇,再听更好奇,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眼看那两位好不容易终于「谈」出结果来了,再不问个清楚,他们一定会去找几只猫来咬死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