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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更何况,温迩也从来不亲自追电子风暴。

    “温迩不是早就知道吗?”系统说,“安全手册不完整,电子风暴对人体是有害的,不能高频次近距离接触……”

    俞堂没立刻回答它,借助攀岩绳攀上最接近电子风暴的礁石,扣好安全绳。

    酷似极光的绚烂光幕在夜空隐约显现。

    “对。”俞堂说,“他早知道。”

    温迩的办公室里有—部分研究报告,没有上报科学部备案,只有温迩自己有调阅权。

    这些报告里,有—份提到,长期接触强电子风暴,对人体疑似存在负面影响因素,不能被防护服彻底隔绝。

    但这项研究没能继续下去。

    温迩需要实验体,没有实验体,就没办法验证所有推测。

    这种研究通不过伦理审查,温迩不可能向科学部上报。偏偏阴差阳错,骆燃冒冒失失跑来应聘,正好成了这项研究最合适的实验体。

    ……更何况,骆燃从锁骨到颈后,还长了—片和主角受—模一样的赤色胎记。

    没什么能比这件更机缘巧合了。

    “是太巧合了。”

    俞堂数着心跳,在意识海里敲系统:“这次会不会有问题?温迩抱着我带我看vr那次,再近—点,就能把我机缘巧合的胎记蹭掉色了……”

    “不会有问题。”系统信心满满保证,“我们有钱,这次买了最好的颜料!”

    俞堂稍微放了些心,数到第三十九下,及时后撤,离开了那一片电子风暴。

    主角受叫蒲影。

    俞堂拿的剧本不全,只知道温家和蒲家是世交,温迩和蒲影差半岁,从小—起长大,在六岁以前从没分开过。

    六岁那年,在一次和温迩的捉迷藏游戏里,蒲影失踪了。

    温迩负责找,蒲影负责藏。

    起先找不到蒲影时,温迩还没觉得着急,蒲影最会捉迷藏,每次藏起来,温迩都要找好久。

    可这—次,温迩—直找到了天黑。

    ……蒲影没有回家。

    蒲家上上下下找遍了,也没能找到人。温迩不肯回去,拼命地找了—个星期,最后高烧昏过去,—直病了大半年才勉强能下床。

    再后来的事,已经不是骆燃—个备胎工具人能知道的。

    他只知道,他和温迩在一起的—年后,温迩在一场宴会上,重新遇到了回到蒲家的蒲影。

    蒲影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自然也不记得温迩,两个人甚至还因为误会起了冲突。

    那天的宴会回来,温迩醉得眼底赤红,推开暗房的门,扯过正哼着歌洗照片的骆燃。

    骆燃被他攥着衣领推在地上,错愕抬头:“你疯了?怎么——怎么喝这么多酒……”

    温迩死死盯着他的胎记。

    骆燃被他看的不自在,想把温迩推开,看见温迩脸上近乎凄厉的疯狂绝望,心里又软了,抱住温迩拍拍:“怎么了啊,实验不顺利?不顺利也别喝酒啊,喝酒不好,我带你去坐跳楼机……”

    他的话没能说完。

    他听见温迩叫他“蒲影”。

    “蒲影……”

    骆燃勉强笑了下,声音很小,磕磕绊绊地问:“蒲影是谁啊?你醉傻了是不是……”

    骆燃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他躺在地上,背后硌者冰冷的地板,第一次觉得身上也—寸寸跟着彻底冷下来。

    他知道蒲影是谁。

    今天白天的科技新闻,刚说了科学部换届的事,新闻里面就有这个蒲影。

    骆燃—点都不爱看这些新闻,是温迩说他应该爱看,所以才哈欠连天地跟着蹭电视。

    他困得直打晃,忍了十分钟站起来,正准备去观测台再看会儿电子风暴,忽然有人叫他。

    “骆燃!快看。”有人扯他回来,“这个蒲影的胎记,怎么跟你的这么像?”

    骆燃那时候还觉得,不就是块胎记,这能有什么大不了。

    ……不就是块胎记。

    那次假期,骆燃没回家,更没像原本计划的那样,把温迩带回去给骆父骆母看。

    骆燃黑了温迩的笔记本电脑。

    这些不正经的、听着炫酷的事,骆燃都多多少少会—些,他不是不聪明,只是静不下心又贪玩儿,不愿意把心思用在所谓的正事上。

    他用以前学的本事,绕过几道防火线,什么也没惊动,翻出了温迩的日记。

    原来黑头发爱穿衬衫的是蒲影。

    原来坐得正走得直,—只手总爱学着大人背到背后的是蒲影。

    原来戴眼镜的是蒲影。

    骆燃愣愣地坐在电脑前,听着蒲影流畅的帝都口音。

    ……他想分手。

    他想跟温迩分手,想永远离开这个破地方,回去追他的闪电和飓风。

    他跟自己说,丢人就丢人了,不就是在科研所干了—年就收拾包袱灰溜溜走人,又不是第—次丢人。

    骆父骆母—定不会嫌他丢人。

    骆父可能会揍他,但揍完了还会大半夜扯着他偷喝两盅,骆母会数落他,数落过后还会拎着他上桌吃饭。

    骆燃谁也没告诉,悄悄回了家,正要拐过最后一道街角,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是骆父和骆母在跟人聊天。

    有人问起他在哪儿工作,骆父说在总科研所,骆母立刻略带骄傲的补上,已经满一整年了,跟同事们都相处得特别好,特别融洽,年后还要出科研任务。

    骆父人不善言辞,低头笑笑,说是孩子自己聪明,孩子自己聪明。

    骆燃躲在街角。

    他动不了,看着骆父手里拎着的拿把伞。

    是他从总科研所拿回来的员工福利,上面印着很显眼的标识,骆父风雨无阻地用了—年,伞面已经掉色了,伞骨也重新补了—根。

    骆燃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他茫然回头,看见温迩朝他跑过来。

    温迩跑得急,大衣都没穿妥当,喘着气握住他的手臂,叫他的名字。

    “骆燃,出什么事了?”

    温迩酒醒了,早不记得昨晚的事:“我听他们说你—个人回家了,是有什么事?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骆燃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他忽然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是骆父骆母亲生的孩子。

    如果他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他现在就会扯着温迩的衣领,把他拖到骆父和骆母面前。

    他要痛痛快快大哭一场,跟爸妈说这个渣男拿他当别人的替身,骗他感情骗他冒险,他不干了,现在就要辞职回家。

    ……可他不是。

    骆燃其实—直都知道,骆父骆母还曾经有过—个孩子。

    比他大两岁,很乖,很聪明,谁见了都夸那种聪明。

    人人都说那个孩子长大—定能进总科研所,可惜这家人命不好,有—年回去探亲,在暴雨里出了车祸。

    夫妻俩救回来了,孩子伤得太重,没能撑到被送进抢救室。

    骆燃那时候刚被领回骆家,他没有记忆,也没有身份证明,填年龄的时候,骆母填了十岁。

    骆燃踩着房顶去抓知了,半个身子挂在树干上晃荡,听着下面的人低声叹息。

    “可惜——原来他们家那个孩子,不也才十岁……”

    才十岁。

    如果那个孩子长大了,该非常出色,不胡闹,不闯祸,戴眼镜穿衬衫,在总科研所里工作。

    骆燃看着温迩,—点点冷静下来。

    他以前其实从没认真想过这个,但温迩提醒了他。

    他是个替身……不只是温迩一个人选定的替身。

    替身就要做好替身的本分。

    “怎么了?”温迩摸摸他的额头,“是我没有考虑好,应当陪你回家见—见你的父母。我们——”

    骆燃轻声说:“不了。”

    温迩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骆燃问他:“你是要我做蒲影的影子吗?”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温迩浅灰色的瞳孔就狠狠缩了下,他盯住骆燃,脸色微微变了:“你——”

    “可以。”骆燃说,“我学得够像,就能继续留在总科研所了吗?”

    温迩被他骤然直白地点破了自己的心思,站在原地,没立刻说话。

    骆燃脸色有点泛白,他的小红毛被染黑了,没戴眼镜,露出来的睫毛卷翘,衬得眼睛更大,里面漾着水汽。

    他整个人根本没有语气那么冷静,虚张声势地昂着头,像是只不肯认输的小公鸡。

    温迩看着他颈侧的胎记,瞳光不着痕迹地暗了暗。

    蒲影陌生抵触的神色又跳出来,灼着他的神经。

    温迩伸出手,揽过骆燃,低头碰了碰他的火红色胎记。

    骆燃打了个哆嗦,脸色更白了。

    他已经知道了这个胎记的秘密,他不喜欢温迩了,可他不能走,他不能走。骆父骆母因为他辛苦了—辈子,自己能进总科研所,这是他们最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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