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那我当初还不如让皇兄直接给我赐个官算了。”萧挽澜声音低下去,垂头丧气,更是显得有气无力。
“我还在皇兄面前信誓旦旦说要考女试,作弊岂不是让他笑话?”
付淑月也垂下肩膀来,“那这样确实是难了,除非遇到大罗神仙帮你才行。”
话音才落,她又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霍的一下站起来,兴冲冲道:“大罗神仙遇不到,不过你可以请一个厉害的西席啊!有道是共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有人提点你,总好过你自己在那瞎子摸象。”
萧挽澜听罢眼睛一亮,立刻同付淑月道谢,“还是付姐姐拿的点子好,若是他日我中第,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付淑月倒也不和她客气,点头应好。
萧挽澜见日头已经西斜,想来时辰不早了,于是又把击鞠的事也同付淑月说了一遍,就起身准备告辞。
付淑月见她要走,叫住她道:“对了,我差点都忘了,阿鸾还有一样东西托我给你,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取。今日本也请了她的,可是她说要去静安寺还愿,不能来了。”
静安寺……这三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将萧挽澜定在了原地。
她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失神道:“她……她怎么还是去了静安寺?”
前世,赵鸾就是去了静安寺,结果在寺里被流匪掳去,一日后才被寻见。
虽说赵国公府对外宣称赵鸾只是受了皮外伤,但这事多少有损赵鸾的声誉,一时间流言四起。赵鸾性子本就娇弱,哪里经受得住旁人对她私下指指点点,没多久居然萌生出家的念头,任谁劝也没用,铁了心要遁入空门。
那时候已然临近萧挽澜和顾疏的婚期。
萧挽澜在赵鸾出事后去看望过她一次,这时候听说她闹着要出家,就同一旁的顾疏说,待两人试过喜服,再去国公府探望赵鸾。
哪里知道顾疏却突然发了大怒,将红色的喜服皆数掷到她脚边,赤红着眼睛问她:“你害得她还不够么?你还要去干什么,耀武扬威?”
再后来,萧挽澜才知道,赵鸾是因为他们二人被赐婚,心中郁结才会去静安寺清修散心。
可这一世,已然没有了这桩婚事。
为什么赵鸾还是去了静安寺?
静安寺是赵鸾的梦魇,何尝又不是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第6章 有事相求
容夏发现自己主子从德伦郡主府邸出来,就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香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香囊样式虽然好看,但是这样盯着也太古怪了些,又看不出一朵花来,便忍不住问:“公主,您这是盯着看什么呢?”
萧挽澜听见容夏问话,这才回过神来。她朝容夏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手指却将香囊握的更紧了些。
这个香囊里还有一张静安寺的平安符,她已经看过了,付淑月说是赵鸾给她求的。
那么这次赵鸾去静安寺还愿,是否又是因为她?
虽然她和顾疏已经没有了婚约,时间上也有细微的出入,可赵鸾还是去了静安寺!她是不是还会遇见流匪?
萧挽澜越想心绪越不宁,听着外面哒哒的马蹄声,每一下都好似踏在她心上,在催促着她什么。
马车里的空气都显得窒闷起来,她忍不住撩开车帘,好让自己透透气。正巧看见一个长须老翁从马车旁打马而过。
这个人萧挽澜认得,且十分熟悉。他名叫李东阳,任礼部尚书,因文采斐然,一直在御前侍奉,专门负责诰敕撰写。
萧挽澜心思急转,当即探出头去叫住了他。
李东阳捏着酒葫芦喝得飘然似神仙,诗兴大发正想要作上一首,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了一声“李尚书”,吓了他好大一跳。
他勒住马,一脸不快地回头去瞧坏了他雅兴的人,只见那人却从马车上利落的跳下来,快步朝他走来。
李东阳刚才还有些酒意微醺,这时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不由打了个激灵,脑子清醒不少,忙不迭从马上下来。
“公……二小姐。”
萧挽澜也不同他废话,伸手夺过李东阳手里的马鞭,迅速道:“李尚书,借你的马一用。”
李东阳阻拦不及,摊着手一脸苦相道:“那老臣如何回去啊。”
萧挽澜翻身上马,回头朝跟过来的容夏扬了扬下巴,“等容夏办完事,让她送你回去。容夏,你去刑部找顾疏,让他尽快带督捕司的人去静安寺。”
容夏哪肯放心萧挽澜一个人先去,忙劝道:“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您和奴婢一同去刑部找顾大人,我们在一起去静安寺也不迟。”
萧挽澜看了眼天际渐沉的暮色,沉声道:“我怕来不及……你快去找人。”
她说罢便不再停留,一扬马鞭,转头策马而去。
容夏见劝不住她,也不再犹豫,拉着李东阳就上了马车,和车夫道:“去刑部,越快越好。”
秋冬时昼短夜长,到了申时就可以下衙门了,李东阳就是从礼部打道回府才被萧挽澜撞见。不过顾疏这人向来勤勉束己,就算是冬日大雪封门也是不到申末不下衙门的。
萧挽澜让容夏找他也是考虑到这点,且刑部距离并不算远,还有督捕司的兵力可以调遣。
顾疏此时确实是在刑部没有走,夜幕将至,房中点了烛火,他正拿着一宗案卷翻看。
而他侧手的圈椅上坐着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的青年男子,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清茶徐徐啜饮。青年男子神色泰然,也不多言,只等着顾疏将案卷看完。
这是一宗户部员外郎贪腐案,虽说户部员外郎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但这案子却牵扯到了户部右侍郎蒋丞禄。蒋丞禄是王陵甫的人,若要再查下去,可就牵扯大了。
顾疏看到一半眉头就皱了起来,原本叩击桌面的手指悬在半空。
细想了片刻,他将案卷搁下道:“能扳倒一个蒋丞禄已是困难,要再往上查,想要一口气把大鱼小鱼都吃了,只怕反倒会被鱼刺卡到喉咙。”
青年男子搁下茶盏,漫不经心道:“所以收网更要慢些,你可别打草惊蛇。蒋丞禄一旦知道你在查他,只怕会有所动作。”
顾疏无声一笑,略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了,拿起案卷继续翻阅。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听见他身边的近卫江岸沉声禀了一句。
“大人,长公主身边的容夏姑娘在外求见。”
顾疏手上的动作微顿,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不知道容夏这时候怎么会来。
难道是为了那半璧玉佩……他原以为很快就能寻见,哪知找了许久都不知搁在了哪,是萧挽澜让容夏来催了?
顾疏将手里的案卷收好,这才下令道:“带她过来罢。”
容夏在刑部门口早已等得心焦,等真的见到顾疏,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面前。
她是长公主身边的婢女,以往何曾跪过顾疏,不过现在是真的六神无主,见到顾疏就如同见着了救星。
“顾大人,我们公主说让您带督捕司的人立刻去静安寺,您快点带人过去罢。公主一个人骑马就去了,我怕是什么不好的事。要是公主出了什么事,奴婢万死也难辞其咎。”
她说话倒是还利索,只是眼眶已然红了一圈。
萧挽澜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去了静安寺?还让身边的婢女过来传信,让他带督捕司的人过去?
时间紧迫,顾疏根本来不及细想,起身吩咐江岸道:“你拿着我的令牌,赶紧去调集督捕司的人过来。”
江岸领命,立刻去了。
顾疏从书案后走出,垂眸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容夏,“你先起来说话。”
容夏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擦着眼泪。
顾疏问她:“公主怎么会在这时候去静安寺?”
容夏其实也并不知道原由,只能依着自己的推断说:“公主听德伦郡主说赵家四小姐今天去静安寺还愿,回宫的路上就一直心不在焉。后来她抢了李尚书的马,吩咐奴婢过来找您,就自己一个人先去了静安寺。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哽咽,这时候愈发觉得后悔自责起来。
“公主只说怕来不及,可我该拦着她的……我怎么没有拦住她……”
顾疏闭了闭眼,脸色沉郁,就这样站着没有再说话。很快江岸就回来复命,他才略一颔首,率先走了出去。
他走的又快又急,夜风吹起他的袍角,飒飒作响。
且说另一边萧挽澜骑马出城,朝静安寺一路疾行,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瞧见了静安寺的山门。
此刻天色已然完全黑沉下来,五丈之外已经不能视物,好在静安寺就在眼前,举目望去还能看见寺内烛火的光亮。
也幸亏李东阳这马是匹良驹,颇有些灵性,夜里疾驰照样如履平地。听说李东阳有时与朋友晚上饮宴喝的人事不知,这马还能照样给他驮回李府去。
山门往上就是步行的石阶,足有百阶,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想要入寺,都要步行而上,以示诚心。
既然不能骑马,萧挽澜便将马系在山门旁的一棵赤松上,提起裙裾沿着石阶快步而上。
此时正是静安寺做晚课的时间,静安寺山门殿大门紧闭,诵经声伴着木鱼声不绝于耳。萧挽澜也顾不得是否扰了寺中僧尼修行,急急扣响门环。
很快,广亮大门旁的一侧门房被人打开,走出来一个素袍尼姑,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
见着萧挽澜,她合掌行礼,缓缓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入夜来此,所为何事?”
萧挽澜也回了个佛礼,才道:“师父,冒昧打扰还请见谅,只是我却有急事。不知赵国公府上的四小姐赵鸾可在寺中。”
静安寺是京中唯一一座女寺,赵国公府的老夫人信佛,赵家每年都会给寺中添许多香火钱。赵老夫人又常带着赵鸾来此,寺中的僧尼自然识得她的。
素袍尼姑见她一脸急色,又是个女子,倒也没有为难,略点了一下头道:“施主且随我来。”
萧挽澜就跟着她一直到了方丈室旁的一间禅房。
素袍尼姑抬手敲了敲门,开口道:“赵施主,可歇下了?”
很快有一个中年仆妇过来开门。
素袍尼姑道:“这位施主来寺中,说是有急事要找赵小施主。”
中年仆妇抬眼瞧了瞧萧挽澜,虽说瞧着面生,但见她衣着都是上等的云锦,也不知是哪家贵女,应当是自家小姐的朋友,微微笑道:“我们小姐就在里面,您请进来吧。”
说着,便侧身引让萧挽澜进门。
萧挽澜颔首,快步跨进门,果然瞧见了赵鸾。她正从书案后走出来,身后两个丫头在给她整理书案,看样子刚才应该在誊写一卷佛经。
赵鸾生的娇美,却不同于萧挽澜的明烈昳丽,她的美犹如西子捧心,弱柳扶风,总给一种柔弱的韵味。
算上前世,萧挽澜实则有数年未见过她。如今乍然看见赵鸾,倒感觉她比自己印象里更加地弱不胜衣。
赵鸾这时自然也看见了萧挽澜。她先是一愣,随后才屈身行礼,一脸疑惑道:“公主,您怎么来了?”
她身边亲近的两个婢子倒是见过萧挽澜,这时候也跟着行礼。
而那仆妇送走素袍尼姑,合上门回身,乍听自家小姐喊“公主”,心里顿时一惊。忙不迭跪下道:“奴婢有眼无珠,不知公主千岁驾临,适才未曾行礼,公主恕罪。”
萧挽澜让他们起来,笑道:“佛门说众生平等,既然这是佛门之地,这些俗礼就不必了。”继而转头去看赵鸾。
“我前段时间得了一梦,梦见静安寺遭了盗匪,所以得知你来了这,就一直心绪不宁。你先同我回去,我们回去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