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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

    「嗯。」她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整个人都放松了。

    她就让他抱着,坐上了马匹,在一路有如摇篮般的晃动里,她卧在他的怀抱,安然睡着了。

    第七章

    郁相思裁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好丢脸。

    她不明白,自己怎会让一个男子又摸、又抱、又喂吃饭的,一点也不觉得害臊,还觉得好舒服?

    打从他将她从崖边拉了上来,她就处于惊吓混乱的状态;接下来又烧得糊涂,也就忘了女儿家的矜持,任他怎么碰她也无所知觉,直到他们离开云顶关的那天,掌柜大叔大娘祝她早生贵子,她才忽地清醒过来。

    既然不再发烧头晕,双掌的伤口已经结疤,脱臼的手腕也复原良好,她坚持自己骑马,不愿再让他抱着共乘一骑。

    凉风吹送,整片山野绿草翻滚如浪,带来了浓浓的辛夷花香。

    「咦?」她疑惑地转头看去,就见他一边骑着他的黑马,一边还能抓着一个小香球捣在鼻前,悠哉地嗅闻着。

    感觉到她的注视,穆匀珑也以一双炯炯有神的瞳眸望定了她。

    「喂,那是我给你弟弟的。」她被他看习惯了,脸红就脸红。

    「他鼻病早好了。」

    「可是……」

    大耳和尚送她一条辛夷花瓣串成的项练,她原先挂在客房窗下风干,但因云顶关潮湿,花瓣很快变黑变烂,她养病无聊,也为了保存大耳的心意,遂将花办焖煮,挤去水分,搓揉成一团香丸子,小心翼翼地用烛火烤干;她没有香囊,于是拿帕子扎起,做成了一个小香球。

    辛夷花可通鼻窍,散风寒,向来就是治鼻病的良药;她心想既是大耳所赠之礼,她已欢喜领受,若能将这个具有药效的香球转送出去嘉惠他人,大耳一定也很高兴的。

    可现在田公子才跟她说,他弟弟的鼻裁了?

    「云顶关太闷湿,害我鼻子不通。」穆匀珑又是大嗅特嗅。

    「耶?」

    这男人还真霸道,反正他就是要占据她的香球了!

    郁相思瞅着他,之前在青檀镇的感觉全部回来了。那时的他,举止有礼,言谈客气,可脱了这层隐敛,他不就是这么咄咄逼人地追在她身边,直到他不得不离开为止吗?

    她绞着缰绳,满心甜蜜。云顶关这些日子来,她体会到他的柔情,有时抚着灵犀香的匣子,她还是觉得在作梦。

    梦里,已经打开了香路的大门,即使她无法亲自前行,仍有一个男子时时陪伴失落的她,又怕她病得闷了,还要带她去看美丽的高原风光。

    暖日融融,她摸了摸微烫的脸颊,知道这不是梦,是真的。

    「还在发烧?」他目光始终放在她身上。

    「早就不烧了。」她转头问道:「我娘的偏方还真有效?」

    「非常有效。」穆匀珑握住小香球,指掌轻轻揉抚着。「我弟弟的鼻病为时已久,只要他一到春天,打出第一声喷嚏,大夫就开始紧张,想尽办法调最好的药,不让他一天到晚打个不停。」

    「这也是有道理的。喷嚏打多了,很伤身的。」

    「应该是我弟弟体质特殊,用药方向错了。大夫越是不让鼻子里头堵住的郁热出来,那病堆积久了,越是严重,这道理也是用你那招通鼻子的方法后,大夫们才恍然大悟。」

    要怪就怪太医们太宝贝绍王爷了,丝毫不敢让他打个喷嚏,这才走错方向,治了十来年都治不好。

    「能治好,那是最好了。」郁相思很开心,指了他手里的香球。「没事给你弟弟闻闻,通通鼻子也好。」

    「他能通,我就不能通吗?」他照例抬了眉毛。

    「嘻!我没见过他,那香球是送他的礼物。」她抗议他的强壤夺。

    「要是他知道你当哥哥的拿了,他会哇哇哭的。」

    「我弟弟都二十二了,哇哇哭什么?」

    「这么大了?」

    郁相思身体一热!每回听他谈起弟弟,就是一副关心疼惜的神情,害她总以为那是个孝儿,没想到年纪竞比她大。

    「那你……几岁了?」她记起了这个重要问题,要问个明白。

    「二十三。」

    「唬我!」她噗哧笑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唬你?」冤枉很大喔,他现在说话都很小心的。

    「我哥说,你有三十。我看,你有皱纹,大概三十二、三喽。」

    「这么老!」

    穆匀珑苦恼地拿手指按向眉心。他不知道这道皱纹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有一天他照镜子,忽然就看到了,那时他还是未满二十的皇太子。

    登基之后,皱纹更深了,可能是看奏折时,思虑再思虑,每每看了就皱起眉头,也可能是议论朝政时,他得听取每一个大臣的论述,听得仔细了,又会皱起眉头沉吟。

    原以为心境老成,有如半百的入定老僧,却在遇上她之后,他迅速回到了实际年龄,就像世间男子一样,热烈地追求他所喜爱的姑娘。

    他才不老!他笑意盈盈,收起小香球,策马靠近了她。

    一股危险的气息包拢过来,郁相思尚不太会驾驭马匹,一下子走不开,慌地抬头就问:「你成亲了没?」

    「还没。」

    然后呢?她还要问什么?问他的身家?问他的财产?

    不!这些都不重要。哥哥忧心的,她不忧心;她只愿有一双臂膀呵护她,在她无助的时候,温言安慰她……唉,这样她算贪心吗?

    「相思,我想成亲了。」那厢忽然不问自答。

    「告诉我作啥呀?」她好慌张,软腻的声音低得快听不见了。

    「我有生以来,头一回对一个姑娘用了心。」他深深凝望她,即使见不到她低垂的脸颊,但他知道,那红扑扑的如花娇靥正在为他绽放。

    他笑容俊朗,又道:「因为用了心,我追她追到了云顶关,让她明白,我不是空口说白话的过客;然后,我还要带她去看我祖先所来自的高原,在这里,绿草如茵,有高山,有白云,有成群的牛羊,还有像她眼睛一样清澈的美丽海子;我要让她了解我,接受我,没有疑虑,没有害怕,开开心心做我的新娘子。」

    他在说什么呀!他每说一句,郁相思的头就往下垂一分,身上也有如添上一把火,这等大胆的言辞简直是在……呃呃……求婚了嘛!

    是否回到了他所说的祖先之地,他拾回原始本性,变得更加大胆?还是他们曾有过拥抱偎依,他以为她就属于他了啊?

    「不理你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扯动缰绳,跑掉。

    清风扑面,马蹄翻起青草,属于大地的泥土香气飘散在蓝天绿野之间;她并不刻意操纵马匹,而是任它带她享受奔驰的快感。

    若说他大胆,她何尝不比他更胆大包天?别说跑到云顶关走香路一事,就算离开云顶关,她也该回青檀镇了,却还只身跟他来这儿玩?

    也许,她永远无法满足她对他的贪心吧;所以,不只是他在追求她,她也在追求属于他的一切。

    不往前跑,又怎能知道前头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美景呢?

    才说呢,眼前豁然开朗,她瞬间为之心慑,屏息,赞叹。

    不同于云顶关的崇山峻岭,密林高耸;也不同于青檀镇丘陵一座叠过一座,视野多受阻挡;这里有着连绵不绝的低矮山头,看了这山,还可以望见那山,放眼尽是满眼的青绿,有如在这块大地铺上了一条柔软的绿毯子,令她好想卧到上头打滚一番。

    再仔细瞧,毯子还缀有点点的红黄白紫,原来那是漫生在青草之间的野花,又多,又美,又香,粉蝶翩翩,绕着她周身飞过一圈,又相偕飞往花朵采蜜去了。

    她惊喜地四处看去。就如他说的,这里绿草如茵,有高山,有白云,远方还有一条静静流淌的杏,阳光照在弯弯曲曲的水面上,闪动出晶莹的彩光,如梦似幻,若告诉她说这是天神居住的天界,她也相信了。

    叮铃铃,对面山头传来清脆的铃当声,接着,一只、两只、五只、十只……无数只的羊儿从山头涌下,白的雪白,黑的乌黑,还有灰的,花斑纹的,皆是咩咩啼叫,热热闹闹地奔入青翠山谷里,寻找芳甜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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