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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以防男人闹得太凶,有人围观,裴戎从厕所退到了后门外,重新又解释了一遍。

    可男人压根儿不听他解释,“你不承认是吧?啊!”

    醉汉摇摇晃晃的,脚下也站得不太稳,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干嘛,裴戎只觉得面前有什么东西一闪,一个熟悉的背影堵在他面前,冷冰冰的声音呵斥醉汉,“别碰他!”

    王寒轻?

    醉汉一愣,他在酒精的作用下,只想撒泼,王寒轻的出现有些刺激到了他,他作势就想动手。

    裴戎吓一跳,想要将王寒轻拉远一点,王寒轻抬手比他还快,胳膊肘一抬,直接?到了裴戎的鼻梁上。

    从鼻梁上传来的疼痛和酸楚,让裴戎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脑子里嗡嗡作响,紧接着鼻腔一热,他赶紧伸手捂住了脸,

    王寒轻回头时,正好看到从裴戎指缝间流出来的鲜血,他一把搡开醉汉,转而擒住裴戎的手腕,“裴戎…”

    裴戎疼得龇牙咧嘴的,眼睛都没法睁开,从鼻梁到脸颊两侧都是麻木的。

    这时,男人从后门跑了出来,抱着醉汉嚷嚷,“老公你干什么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卡座上等我吗?”

    尖锐的声音,顿时让他的形象在裴戎心里大打折扣,俨然没有了在舞台上抱着吉他唱歌的那份恬静。

    大男人喊老公喊得还挺顺嘴的,醉汉看看对象,又看看见血的王寒轻,酒醒了大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门的骚动已经引起gay吧其他客人的注意,裴戎疼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在这一刻,也得强撑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现在的互联网太发达,路人随手拍的视频发布网上,一个猎奇点的标题,“是情债!四gay争风吃醋大战gay吧”,哪怕自己只露出一个背影,都能被网吧扒得连底裤都不剩。

    男人上前想跟王寒轻道歉,“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王寒轻看出裴戎的担心,淡淡拒绝,随后拉着往巷子外面走。

    等看热闹的人出来时,只看到了茫然的醉汉和他的对象。

    从巷子里出来后,临街就有一间公厕,现在天冷了,守公厕的大爷早早地蜷缩到了床上,王寒轻跟他买纸巾还是从窗户丢出来的。

    裴戎推开水阀,掬了几碰水到脸上,清水瞬间被染红,血腥味充斥着他的鼻腔,窝火的情绪在他心中渐渐蔓延,蓦地,王寒轻递过来一张纸巾。

    “擦擦。”

    裴戎接过纸,火气也在顷刻间消散,也不能全怪王寒轻,“谢谢。”

    一直横冲直撞的王寒轻,现在像是犯错的小朋友,说话也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我不是故意的…抱歉…要不去医院看看…”

    鼻梁骨没断,问题不大,裴戎擦干净水后抬头,镜子里能看到他鼻孔一圈还是红的,“算了,不怪你。”

    更何况王寒轻刚刚还帮他解围来着。

    裴戎随之而来的心情是无奈,他不至于迁怒于王寒轻,但是他真的很需要一个发泄口,他苦笑一声,“你…真是…我遇上就没好事。”

    瘟神这俩字太侮辱人了,裴戎措辞还是克制了一点。

    王寒轻没说话,算是承认了裴戎给他安得名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裴戎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才开口说话。

    水顺着裴戎的脖子往领口下流,打湿了裴戎的衬衣,半透明的衬衣紧贴着他的胸脯,连他呼吸的起伏都看得一清二楚。

    第6章

    裴戎顺着王寒轻的目光低头一看,正好看到了自己的胸口,他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跃跃欲试,“王寒轻!”

    王寒轻眨了眨眼睛,露出无辜的神情,其实他的眼神顶多算是热烈,没让裴戎觉得不舒服,只是这份热烈来的莫名其妙,让裴戎有些无力招架。

    “我…”王寒轻脑子像是宕机了一般,努力回想裴戎刚刚问的话,“我跟我朋友一起来的。”

    裴戎不太信任王寒轻,以王寒轻激进的做事风格,很难不让裴戎以为他是追着自己来的。

    “朋友?”裴戎狐疑地看着王寒轻。

    和朋友来gay吧?男的女的?什么性质的朋友?

    逼问的话到了嘴边,裴戎又咽了下去,自己已经再三拒绝过王寒轻,问一些有的没的,无非是让他徒添莫须有的念想,自己到时候又得搬出另一套拒绝的说辞,还是少张口为妙。

    没想到王寒轻还能大着胆子反问裴戎,“你呢?”

    “什么?”裴戎听到了王寒轻的问题,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回避问题是他的本能反应。

    王寒轻目光看向他俩来时的巷子,“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吗?”

    裴戎张了张嘴,取向问题是他的私事,大方承认才是他的做事风格,只是一旦承认,又好像给王寒轻开了接近他的特许权。

    王寒轻肯定道:“那是gay吧。”

    裴戎歪了下头,“你也知道那是gay吧。”

    去gay吧,意味着裴戎还是喜欢男人的,王寒轻的顾虑也可以打消。

    “你喜欢男人。”王寒轻用的肯定句,只是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惊喜,“你来gay吧是为了什么?”

    裴戎有些破罐子破摔了,“gay来gay吧当然是为了找乐子,难道还能来上班吗?”

    也不知道王寒轻是真的傻,还是故意阴阳怪气气裴戎的。

    “那你找到了吗?”

    裴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脏话几乎都到了嘴边。

    王寒轻的话却像是扎破气球的真,他近乎真诚地问道:“你要是没找到,我可以吗?”

    话题最终还是绕回了最初的起点,裴戎往墙上依靠,从兜里摸出烟盒,烟盒里只剩一支香烟,他当着王寒轻的面儿点燃了。

    烟丝燃烧发出猩红的火光,在昏暗的公厕门口,显得格外明亮。

    裴戎觉得有些气短,他顺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又夹着香烟抖了抖烟灰,“王寒轻,说说吧,我是不是跟你有什么过结?”

    “没有。”王寒轻回答得一点都不含糊,他不指望裴戎能记得他,他和裴戎的交集少得可怜,裴戎身边那么多人,不记得一个又矮又瘦的小学弟是很正常的事情。

    裴戎将香烟夹在两指之间,大拇指揉搓了一下滤嘴的位置,“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的。”

    “我是不喜欢男人。”那句表白的话呼之欲出,王寒轻却提不起勇气来。

    不喜欢男人,还能缠着自己不放,那是为什么?是因为直男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散发的魅力吸引不到一个gay吗?

    这样的想法虽然很扯淡,但是裴戎已经没办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来考虑王寒轻的脑回路。

    “你不喜欢男人,想要相亲,就找女人相亲,我…”

    “我没想相亲。”王寒轻打断道。

    王寒轻不喜欢男人,也不想跟女人相亲,裴戎完全琢磨不透他的想法,转而从包里掏出两百块钱塞到他手里,“是因为花了两百块钱吗?”

    王寒轻垂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掌心里的钱,风一吹,两张钱散落到了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裴戎有一丝丝愧疚,至少不该拿钱去侮辱人。

    王寒轻捡起钱还给裴戎,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里,指尖触碰到手帕时,他一把握住。

    “裴戎…”

    这一声“裴戎”听得裴戎心脏一紧,他总觉得,有什么细节是他忽略的。

    再怎么直男的人,也不会缠着陌生男人不放,是为了寻仇?为了报复?

    他肯定是和王寒轻认识,至少是见过的…

    在哪呢?

    香烟在裴戎的指尖燃烧,渐渐烧到了滤嘴,灼热的温度让他手一抖,烟蒂顺势掉在了地上,他猛地想起,王寒轻简历学历经验那一栏,中学和他同校,王寒轻只是比他小两届。

    “我们俩见过是吧?”裴戎试探性问道。

    王寒轻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动容,回答时声音都哑了,“嗯。”

    “建新中学?”裴戎看着王寒轻的脸,生怕漏看掉任何一个细节。

    王寒轻点头的时候咽了唾沫。

    “我俩不是一届的,我应该没得罪过你吧?”

    王寒轻眉头一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裴戎果然对他没印象,但裴戎还记得他俩在一个中学,已经够让他惊喜的。

    “你帮过我。”

    裴戎随着他这句话眯起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重复,“我帮过你?”

    不是他不理解王寒轻的意思,也不是他为了掩饰自己忘了帮助王寒轻的事情,他只是很费解,自己既然帮过王寒轻,王寒轻为什么还会跟寻仇似的来找他的不痛快?

    “刚转学到建新中学的时候,你帮我解围。”王寒轻眼里闪着期待,期望裴戎能想起他。

    裴戎的反应很平淡,对他口中的“帮助”毫无印象。

    王寒轻从兜里摸出手帕递给裴戎,裴戎迟疑了一下,拿过看了一眼,乳白色的手帕散开时,要不是右下角有一个“裴”字,他都不会把这方手帕和他自己联系起来。

    手帕有些年头了,裴戎想起,他打小妈妈就便会让他随身携带手帕,直到高二,因为什么事情,手帕丢了,他再也没用过。

    王寒轻低声道:“你给我的。”

    王寒轻自小跟爷爷奶奶住在乡下,父母外出打工,他成了留守儿童,爷爷奶奶对王寒轻很好,只是这种“好”很贫瘠。

    在物质和教学匮乏的乡下,爷爷奶奶只能保证王寒轻长大成人,一日三餐不被饿着,少年的心理问题,根本关心不到。

    王寒轻一年到头见不到父母一次,性子沉默寡言,偶尔跟远在他乡的父母通电话,也不善言辞。

    后来,父母挣了钱,爷爷奶奶也过世了,王寒轻被父母接回身边,父母在市里买了房,他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王寒轻常年不在父母身边,从小到大养成的生活习惯,父母接受不了,对他的屡屡亮红灯的成绩,也非常不满意,加上王寒轻跟弟弟和父母都不亲近,总之住在一块儿像是陌生人。

    初三那年转校到建新中学的王寒轻,跟新同学也相处得不好。

    第一次月考是按成绩排考室,王寒轻是插班生,回轮到最后的考场。

    最后的考场都是各个班级的牛鬼蛇神,人家拉王寒轻一块儿作弊,以他的成绩,以他们考室的总体成绩,再怎么抄也抄不出个第一来。

    初来乍到的王寒轻不知天高地厚,不光拒绝了人家的邀请,还当场向监考老师举报,上午考完试,他就被人堵在了学校后门揍了一顿。

    当时的王寒轻很瘦小,他被好几个大高个围在中间,只能抱着脑袋蹲在原地。

    拳头像雨点似的密密麻麻砸到他的后背,耳边还有垃圾桶被踢翻的响动,以及其他同学的议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突然说话,“你们几个,哪个班的?”

    “操!学生会的来了。”打人的人撒腿就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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